“書乃大道合成,讀書是多麽劃得來的事。”雲起堪堪躲過她一腳。


    “是呀。”林阿奇學著師父的口吻,“畢竟隻消幾日的時間,便能研讀到前人幾十年乃至一生的大道,是多麽值得的交換。”


    “你既然懂得這道理,何不先跟著我念書?”


    林阿奇真的有些心動:“不如上午練功,下午念書,兩相結合更為順意?”


    雲起提醒她注意腳下,兩人相視,雲起感覺耳熱了一瞬,遂又望向練功場:“小女子莫要貪心。”


    “又來了又來了。”林阿奇睨他一眼,“難道你是真的小氣不肯全盤授予我,生怕我哪日越過你明王盛名不成?”


    雲起腳下一滑,差點被她的自信絆倒:“你要是真的肯這麽勤學刻苦,我大可以立即修書一封給你師父,叫他好生放心。”


    “放心什麽?”一聽師父,林阿奇頓住了腳。


    “叫他莫要擔心你來京城跑東跑西不顧安全。”


    “我才不會呢!我是來京城玩的,若是跟你學些本事,師父他老人家才更放心呢。你要寫就寫吧,反正你知道地址。”


    溪林村林家屋內,南方即將入冬的屋子裏仍舊暖洋洋的,林遮相靠在竹椅上微眯著眼小憩,右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一把老蒲扇正在扇涼,桌上一疊信紙壘得齊整嚴實。


    雖是擔心有人察覺阿奇那丫頭的身世,但從來信上看,她扮作雲起的侍衛,自是不用擔心暴露的。


    且不說明王身份高貴不可冒犯,無人拿他一個小侍衛做文章,光林姓在雲穀國就是大姓,單從當朝官員門第上看就有好幾家是姓林的。


    再者她跟在雲起身邊,那小子踏實可靠,辦事妥帖,就更不用擔心林阿奇身份暴露、生命安危了。


    隻是再過兩日夫人就要迴來,這可怎麽跟她解釋才好?


    林遮相又犯了愁,從一開始對林丫頭私自跑去玩到現在的擔憂夫人罵人,他還是更懼怕後者……


    小走狗胖嘟嘟的身子蹭過來,唔唔兩聲,舔了舔|他的腳。


    林遮相摟著它放到自己竹椅上:“你是不是也想你的小主人了?”


    小狗溜圓的黑眼睛懵懂的望著這個老爺爺。


    林遮相哈哈一笑,摸了摸小狗的腦袋:“手感不錯,還真像阿奇那丫頭的。”


    “阿嚏——”


    林阿奇手還沒碰到木樁就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一定是師父想我了。”


    雲起好笑看她一眼:“那你就更應該認真學學迴去好展示給他老人家看。”


    “哼,那是自然!”


    連著兩日,她都跟著雲起練功習字看書。


    林阿奇天賦極佳,雲起首次從她身上看到了一種“吾心甚慰”之感。


    大抵是她年紀還小,接觸新東西學起來很快吧。


    林阿奇又學會了一頁書,超大聲的讀著。


    進來端茶倒水的侍女偷偷多看了她兩眼,林阿奇渾不在意,讀完了還問雲起:“怎麽樣?有沒有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的感覺?”


    雲起抿嘴一笑放下茶杯。


    侍女看呆了……


    王爺這一笑,當著是如春風送暖、陽春花開般美。


    雖然用這些詞來形容女子更為妥當,但她真是從未見過王爺笑。


    這一見真是看得癡了,潘安也不過如此吧?


    侍女又看了兩眼林護衛。


    莫不是當真如傳言那般……王爺與這護衛……


    咦!侍女打了個寒顫,隻不過換了個姓,祁護衛換成了林護衛罷了。再者祁護衛出府辦事了,那這林護衛是替代了祁護衛那方麵……


    侍女抱著各種腦補退了下去。


    渾然不知下人想法的雲起還握著林阿奇的手幫她更正了一個字的寫法。


    “先橫後豎,莫要忘了章法。”他一頓,“至於是否當刮目相待,你應該去問問薑風。”


    “咳,什麽該問問我?”


    兩人一齊看去,一翩翩公子郎衣著華貴,腳蹬繡金暗紋鞋,正邁步進入門檻。


    隻見他身穿了件暗蘭對鳥對獸雙麵錦鶴氅,腰間係著暗海蘭色仙花紋帶,留著如風般的頭發,眉下是眉清目秀的眸子,體型挺秀高頎,真是雅人深致。


    然而這雅致人說的可不是什麽大雅話:“林阿奇!外麵有人要拋繡球招婿,你去不去看熱鬧?招中了你,你也可以在京城立府啦!”


    “你這說的都是什麽不著調的話?”林阿奇瞪他,薑風一點都不客氣,坐下來先自己給自己倒杯茶。


    “表弟,我說的是真的,兵部左司騎衛在給他二女兒招婿呢,外麵好生熱鬧,我路過特意來叫你們,果然,你們這二人找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真是無聊透頂。”


    他越說越起勁,顯然早已察覺林阿奇發亮的目光。


    “我說表弟你愛宅著就別耽誤我們林護衛了,我帶他去見見京城市麵,免得來人出現在人跟前惹了笑話。”


    說著就要去拉林阿奇,林阿奇惱怒,一巴掌拍得他嗷嗷叫喚。


    “我有那麽拿不出手?”


    薑風訕笑三分,目光投降雲起。


    林阿奇也饒有興致的望向他:“兵部的騎衛?莫不是長得人高膘壯,他女兒也如他一般才嫁不出去?”


    雲起神思淡淡:“朱衍的二女兒……不是早就瘸了腿嗎?”


    “噢——原來是身上有疾啊,怪不得……”林阿奇點點頭。


    “倒不是他女兒因為疾病嫁不出去,正是因為有了這腿疾才不好嫁人。”


    林阿奇聽得雲裏霧裏的:“這兩者有什麽區別嗎?”


    薑風可不想與雲起這般彎彎繞繞,他幹脆明了的給林阿奇講起這京中一段故事來。


    “朱衍還隻是一個後部三射司的時候,帶著一家老小輾轉來到京郊駐守,當時太後娘娘帶著還是皇子的當今聖上去京郊皇家延安寺祈福,路上遇著盜匪攔路打劫,那個朱二姑娘有些功夫在身,救下了當今聖上。”


    林阿奇聽得驚喜連連:“還有這麽曲折的一段故事呢!”


    雲起但笑不語。


    “那救下了皇子也算是大大的功臣了吧?怎麽會嫁不出去要招贅?京城裏的人招贅,這不是向來都是招些娶不著媳婦,或者家中子嗣太多混不好故而貪圖富貴之人嗎?”


    薑風甩著一把折扇,笑得神秘:“接下來的我們要關起門來說。”


    雲起笑著搖頭,倒也趁著他起身掩門時配合道:“隔牆有耳。”


    “嘖,你自己家裏你還怕啊?”


    雲起怔然,有些許無奈:“畢竟當今聖上的暗衛無處不在啊。”


    薑風甩甩扇子,臭屁的拉開椅子坐下:“正是如此。聖上在當時還是不太得寵的皇子,恰好因為辦錯了差事被先皇斥責,因此太後娘娘認為他倒了黴運,帶著他去祈福,誰想到半路又遇著這事。”


    “哦……”林阿奇聽得入了神。


    “這裏另要提一句,他們母子二人是偷偷去的。被刺客攔截,丟了皇室好大的臉,迴宮之後,當時還是妃子的太後與皇上一起,被禁足了半年。”


    林阿奇拍桌:“這麽說來,若是大張旗鼓感謝朱家之恩,反倒會讓皇家不好做人?”


    薑風一臉聰明人的模樣,點頭:“正是。”


    “那這朱二姑娘救了皇子,竟是一點好都沒撈著?”


    “可不止呢,那姑娘年紀小,救了皇上為他擋下一刀,因此也廢了腿,再也不能正常走路了。”


    林阿奇處在震驚裏久久迴不過神來:“這也太……”


    太不是人了吧!


    當今聖上居然是這樣一個忘恩負義之人?


    薑風輕咳一聲:“這也正是這位朱二姑娘不好嫁人的原因。京中誰人不知那段過往?可誰又敢不顧皇家尊嚴輕易上門提親?況且先皇對此從未表明過態度,當今聖上登基後也對此絕口不提,仿佛從未發生過。”


    “那這朱衍與女兒真夠慘的。”


    “是啊……父親為國效力盡忠,女兒為了救下聖上廢了腿,一家子隻靠著朱衍政績升官過了點好日子,哪時哪刻不是提心吊膽的?”


    薑風也歎了口氣,難怪說帝王心海底針呢。


    “那既然如此,朱大人怎麽還敢讓女兒拋繡球嫁人啊?”


    “因為這朱大人得了重病,很快就要不行了。”雲起放下茶盞,眸中帶了些許感傷。


    父皇當年之所以沒有明麵上賞賜朱家,恰恰是因為他心中已經定下了皇兄為新一任帝王。


    朱家有功,若是賜下賞賜,到頭來朱二姑娘的救命之恩怕是不會容易償還。


    他又怎麽可能讓一個殘疾之人入皇室為妃嬪?若是提拔朱家後人便罷,偏偏朱衍一生隻得兩個女兒,大女兒早已定了親,二女兒又成了殘疾。


    這是先皇走前心中依然愧疚之事。


    然而雲起明白其中更深層次的含義,薑風可不懂得那麽多的道理。


    在天下人看來,皇家殘酷無情,對於朱家沒有半點恩情可感,這朱二姑娘也是可憐人,當初若不救下聖上,如今坐上那個位子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薑風也道:“朱二小姐今年已近三十,這個年紀還沒有嫁人,想來也是成全了她父親的忠誌了。如今也不過是想讓朱衍走得放心罷了。”


    “這算什麽忠?”林阿奇嗤笑一聲,“不過是愚忠罷了。”


    要在平時雲起早就訓斥她不得亂語了,可今日今時,卻是真的說不出來。


    府外敲鑼打鼓歡聲震天,林阿奇急忙站起來:“我們快去瞧瞧吧!也好給這朱二姑娘打打氣!”


    二人一笑:“走走走!給二姑娘增加人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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