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阿奇整個人都是懵的,他這是走了嗎?


    她在愣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才反應過來,她應該看一看這封信。


    屋內靜悄悄的,隻有窗外不知名的小蟲在吱呀亂叫,襯得屋子裏更加靜謐無聲。


    她拿著信,手有點抖。


    剛拆開信封一角,一道冷然卻又不失疑惑的聲音響起:“你在幹什麽?”


    林阿奇嚇了一跳,望向門口,一雙大眼充滿了驚喜:“雲起!你沒走啊?”


    他長腿邁步,幾下到了她身前。見她鬼鬼祟祟的,忍不住曲指敲她腦袋:“幹什麽能嚇成這樣?”


    林阿奇有點委屈:“我以為你給我留了信走了。”


    “信?”他低眉看她手指攥住的信封,“寫的什麽?”


    “不是你寫的啊。”她揉了揉碎發,“我還沒看呢,不過你在溪林村,誰會給你寫信?”


    雲起沒說話,拆了信,左下角的印章是溪鄉衙門府。


    他勾唇一笑:“是衙門來的,你除名的事妥了,另外安排了人代替你。”


    林阿奇踮腳去看,她識字不多,依稀能辨認出“否”,“已妥”幾字,反正雲起是不會騙她的。


    “那就好!師父和師娘就不用擔心我了。”她笑了笑,總算舒緩一口氣,“還有呢?上麵還寫什麽了?”


    雲起拿低了點:“路已通,可行人。”


    林阿奇眼裏的光瞬間黯淡了幾分:“你果然是要走了。”


    雲起以為她舍不得自己:“沒關係,以後有機會我還會來看你。”


    這麽說似乎有點不妥,頓了頓他又道:“你還想跟我去京城嗎?”


    林阿奇抬頭看他,眼裏有疑惑:“可是師父師娘不讓我去。”


    雲起給她出了個餿主意:“他們說你去了有危險,不過是擔心你遇到歹人,你跟著我不就行了,我會保護你。”


    “保護我?”真的好令人心動哦。


    “嗯,你可以扮作我的侍從隨我入京。待你玩夠了我再送你迴來,來去一兩個月足矣。”


    王爺身邊自是有侍從的,她喬裝打扮一番也不是不可以。


    林阿奇眼底的光又點點聚集,她笑起來時少了許多狡黠,多了幾分屬於她這個年齡的天真。


    聽到他給的承諾,心中那顆不安分的種子總算鬆動了幾分。


    不過下一秒,她無情地拆穿了他:“你真的能保護我?你自己不還是我從牛糞裏挖出來的?”


    雲起:為何畫風轉變如此之快?


    “什麽叫從牛糞裏挖出來?”他身上又沒挨到牛糞!“明明是參南木蓋在我身上。”


    林阿奇咬咬手指頭:“都差不多啊!”


    雲起跳腳:“差遠了……”


    兩個人密謀一番,林阿奇對自己偷偷出去玩一段時間很有自信。


    師娘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在家呆的時間不長。出去跟人對弈時,一聽說通路了,當晚就迴家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就出發了。


    林阿奇正是料到師娘愛出去浪的性子,所以在師娘走後,她給師父留信一封,也背起小包袱和雲起出發了。


    不知師娘走得快不快,反正林阿奇和雲起走得是挺快的。


    師娘此番是繼續南下,說不定還要去別國遊曆。而兩人共遊一路北上,是以林阿奇並不擔心會碰到師娘。


    林阿奇一日未歸,林遮相直到晚上才從被褥上發現她留給自己的信。


    她字跡歪歪扭扭的,大致寫明自己和雲起出去玩,少則一兩月,多則半年,請師父不必擔心。


    “這丫頭!”林遮相扔了信,氣了好半晌。


    “都叮囑你不要離他太近,你怎麽就是不聽師父話呢?”林遮相重重歎口氣,凝神看向窗外。


    最近一兩日不再下雨,倒是秋後寒涼之意愈發濃重。也不知道那丫頭有沒有帶足秋衣,冬日馬上就要來了,她可別凍著冷著,在外麵受苦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想他想到哭……


    林遮相越想越氣悶,隨意吃了點東西就睡下了。


    之後一日劉仁來過,從朱麻臉口中聽說林阿奇外出遊玩了,很是傷心。


    他就要娶妻,還沒有跟林阿奇吐露心聲呢。


    朱麻臉倒是巴不得林阿奇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迴來才好。


    雲起帶著林阿奇騎馬,出了溪鄉後,一路向北。


    一開始的新鮮在她的屁股被顛得快要裂開之後蕩然無存。


    “雲起停一下。”她嘟著小嘴,整個人看起來虛弱極了。


    “籲——”馬兒嘶鳴,雲起探身看她,“怎麽了?”


    “我屁股痛!”


    雲起:……


    兩人下了馬慢慢走著,雲起從小騎馬,早就習慣長途跋涉。偏偏忽略了林阿奇從未出過遠門,鄉野女子也受不得皮肉之苦。


    “我去雇輛馬車。”兩人路過一家店鋪,雲起叫住她。


    林阿奇身子骨都跟散了架似的,渾身腰酸背痛,哪裏都不得勁,一聽他這麽說,心情登時全好:“那太好了!快去快去!”


    林阿奇一身男裝扮相,一路走來,人們隻當她是個小男娃,與雲起一道騎馬也沒什麽。


    可當夥計眼睜睜看著雲起將馬匹栓好,叫林阿奇入車後,不由得納悶起這小公子的真實性別來。


    有了小車車,林阿奇整個人都舒坦了。


    “不愧是王爺!出手就是大方!”林阿奇在車廂地毯上打了個滾,朝坐在外麵趕車的雲起豎起大拇指,雲起冷著臉一聲不吭。


    哪個王爺有他悲催要自己趕車的?


    沒有!


    他身上沒多少盤纏了,本以為就是來溪鄉幾日,犯不著帶太多,可誰想一耽誤就是這麽久,那日還把錢壓在糕點鋪裏,迴去後全然忘了。


    買了這輛車,身上的銀錢估摸支撐不了三日,他便沒請車夫。


    他堂堂一王爺,也不可能朝林阿奇開口要銀子,隻能期盼三日後能到達京城別府了。


    直到現在他都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答應一個女娃娃,帶她出門給她提供吃喝玩樂。


    雲起看了眼漸漸陰沉的天際,大概是腦子進了水吧。


    正想著,一滴雨水就落了下來。


    雲起將車趕至一顆大樹下,林阿奇掀開車簾大喊著:“不能停樹下……”


    話音未落,在她驚愕間,雲起已經鑽進了轎廂。


    車子挺大,坐幾個人不是問題。雲起難得與女子共處這麽小的空間內,還是微微紅了耳郭。


    林阿奇沒他心思婉轉,看著窗外的雨不免焦急:“真的不能停樹下,萬一打雷會被劈到的。”


    雲起斜靠在廂壁一側微微彎唇,突然想逗她:“你不是老天的寵兒嗎?”


    少女靜思一會兒,再抬眸時滿眼篤定:“可你不是啊。”


    莫名被傷的雲起:想吐血怎麽辦,在線等,急!


    在林阿奇的再三催促下,雲起終於重新出去趕車。


    他隻是有些累了,想稍稍歇息一會。


    觀天色明風雨,盡管知道不會打雷,他也還是依照林阿奇所說,直到馬兒重新走起來才微微眯眼。


    風太大,有些看不清前方道路。


    正想著,一隻青色油紙傘印入眼簾。


    雲起錯愕望去,林阿奇不知何時出來了,舉著一把被風吹得歪歪扭扭的傘,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到車下去。


    “你怎麽出來了?快進去。”車窗被固定住了,不用擔心風雨飄進去。


    林阿奇渾然不介意他冷淡的口吻,挨著他坐下:“我進去了你怎麽辦?我可不想你生病。”


    她在關心我誒!雲起心裏樂開了花。


    “你要是病了還怎麽帶我去玩啊!難不成要我拿著你的令牌到處遛嗎?”


    好吧,是他入戲太深。


    兩個人挨得很近,林阿奇兩隻手舉著傘,努力不讓風雨擾亂他的視線。


    雲起駕車很穩,仿佛駕車是他與生俱來的本領。


    不多時,兩人趕到了一處破廟。


    從外麵看,廟宇隱隱有坍塌之相,有總比沒有好。兩人跳下車,將馬兒一塊牽至廟裏。


    正殿裏,一尊大佛睥睨二人一馬,林阿奇被嚇得一個激靈,連忙雙手合十拜了拜。


    “大佛啊大佛,雖然不知您是哪一位尊神,我們路過此處暫借寶廟避雨,請您行個方便吧!”


    雲起聽了她好一會神神叨叨才生火。


    “佛祖知道你的心意了,快過來烘烘衣裳罷。”


    雲起本就淋了點雨,林阿奇為了給他打傘,自己倒淋濕了不少,反倒是雲起沒什麽事,她在一邊瑟瑟發抖。


    “一場秋雨一場寒,天氣越來越冷了。”林阿奇蹲在他旁邊幫忙燒火,“王爺也會幹這個?”


    雲起輕輕一笑:“上過戰場的人,什麽都得會。”


    正玩火柴棍的林阿奇一頓:“你還打過戰啊?”


    雲起添柴的動作不停:“嗯。”


    他是受寵的皇子,從小就被母親寄予厚望,七歲那年被帶到宮外撫養,學習武藝,再長大點便遇到了林盡遼,跟著他南征北戰立了不少戰功。


    後來迴京沒過多久安樂日子父皇就去世了,他也因此受了挫,因緣巧合下得知林將軍的消息,盡管知道那可能是假的,他也想盡力一試,來到了溪林村。


    想起一開始對林阿奇的傲慢,心下對自己的懊惱多了幾分。


    雖是嬌生慣養,但他從來都是對自己要求嚴苛的人,不知不覺,他已經放縱自己這麽久了……


    雲起的思緒被林阿奇打斷:“你都去過哪裏打仗啊?戰場上是不是很嚇人?你怕不怕?”


    雲起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瓜:“去過很多地方,一開始當然覺得嚇人,你以為我是你會害怕?”


    然而他的倔強在林阿奇眼裏就是故作堅強,她大氣拍了拍雲起的肩:“沒關係!以後天下太平,我罩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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