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穩婆一大早就接到客人投訴,她給一位老人開的藥太水,熬出來都沒有苦味。


    那是治療老人味覺的藥,他喝不出來味還要賴她的藥不苦?


    真是氣煞她也!


    林阿奇是第二個走進她家請她上門服務的。


    喜穩婆一見是她,沒好氣道:“你那師父又怎麽了?”


    師父不過是兩年前在她這抓了副藥吃,後來一直未曾生病,她怎麽這樣說人呢?


    罷了,念及她是來求醫問藥的,不能太不禮貌。


    “喜穩婆,不是我師父,是我家的一位遠房親戚。”


    喜穩婆左臉上有一顆標誌大痣,上麵一根小須須十分誘人,林阿奇每次見到都想幫她扯下來。


    “遠房親戚?”喜穩婆斜睨她一眼,“你家都幾十年不來人了,哪來什麽遠房親戚?別是坑騙我上你家去幹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吧!”


    林阿奇微微皺眉,想起師父叮囑的,暫且不要暴露雲起的身份。


    “喜穩婆,我師娘說了,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我就是請你給我徒兒看看。”


    喜穩婆笑了,量藥材的動作一頓:“就你?還收徒了?”


    林阿奇一臉驕傲:“當然!”


    喜穩婆放下量秤:“誰呀?哪家小子?”


    她有點難搞定,看來要使出殺手鐧了!


    林阿奇小手一揮,把從雲起那撿來的半塊玉佩壓在她麵前。


    “你去不去?”


    喜穩婆一見那物什,眼睛都瞪大了:“隻有半塊?”


    林阿奇小手叉腰,眼見著她要拿起來,又急忙拾了迴來。


    “先給你看看這半塊,你要是治好了我徒兒,我就把另外半塊一並給你。”


    “這……”喜穩婆反倒猶豫了,“事先說好啊,我隻管十裏八方接生、日常頭疼腦熱的毛病,你那什麽窮親戚小徒兒,要是生的什麽不治之症,我可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救好。”


    林阿奇迴憶著雲起今早啃了三個大饅頭的模樣——他能吃能喝的,哪有半分不治之症的自覺性?


    她點頭應道:“你盡管去看就是。”


    雲起被一個老大娘色眯眯地盯梢半天,說實在話,他知道自己俊俏,但也仍舊頗不好意思的。


    喜穩婆把了左手把右手,林阿奇也沒說病人這麽好看呐——想著又色眯眯地換隻手繼續摸,摸個脈象愣是讓她摸出了看相的味道。


    職業看相算命的林遮相有點坐不住了。


    “我說喜穩婆,你這看了半天,到底怎麽迴事你給個準話啊?”


    喜穩婆斜睨他一眼:“你個死老頭子,別說話!都打擾我思路了!”


    林遮相吹胡子瞪眼的,看相的最忌諱別人這樣罵他。


    “你個醜老婆子,你那醫術最好的都用在接生上了!我徒兒叫你過來看看算是看得起你,真把自己當華佗了?”


    喜穩婆脈也不把了,重重拍桌:“老娘好歹也是溪林村最出名的赤腳大夫,哪家哪戶養的畜生下崽不是我去瞧的?你這話忒瞧不起人了!”


    眼見著兩人的怒火就要波及到雲起,林阿奇急忙起身攔在他身前。


    她小身板小小的,聲音也小小的:“徒兒你別怕,為師護著你!”


    雲起定定地看鞋一眼:您這話令我好生感動,隻是在說話前能否把腳挪一下?


    某個少女踩到人家猶不自知,還在跟他透露內情:“喜穩婆從前喜歡我師父,但是我師父心思一門子都在師娘身上,所以他倆有那麽一丟丟的過節。”


    雲起抿唇,想挪腳還挪不動,這丫頭還挺沉。


    那邊二人不知扯到了什麽前塵舊事,喜穩婆拎起藥箱就跑了。


    林遮相呆呆地立在原地:“你不要診費啦?”


    喜穩婆頭也不迴:“誰稀罕要你這窮老頭子的診費?”


    林阿奇摸摸袖口裏的半塊玉佩,暗道好險。


    她把雲起弄進竹筐裏,趁他不注意時偷偷撿起掉在地上的半塊。


    本想當個小物件把玩的,誰承想,一向眼光極佳的喜穩婆會那樣驚奇地看著它。


    林阿奇小手捏捏碎玉,天降徒兒還天降寶貝,真是不錯!


    林遮相唬著臉:“臭丫頭還笑!也不幫幫師父。”


    林阿奇收起碎玉,過去拉他袖子:“師父,你跟喜穩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舊事了?再說,她不也一直未嫁耽誤到現在嗎?”


    林遮相不語,林阿奇偷瞄他,彎起嘴角:“再說,喜穩婆給雲走把脈都沒付她診療費呢,算是對我們大方啦!”


    冷著臉的雲起:是嗎?


    林遮相耐心給她解釋道:“她那是占便宜占足了!她剛剛摸他手摸得多開心,你這傻丫頭沒看出來?”


    林阿奇:我看出來了,可我也不敢把雲走的玉佩給她呀嗚嗚嗚……


    林阿奇拍拍雲起的肩:“你出賣色相做得很好,喜穩婆以後不會再來了,你大可放心,她沒有給你診出什麽,自然不會再上門,也不會再被她揩油了。”


    合著色相也能當診費?雲起挑眉,明顯不信。


    這是什麽歪理?她沒診出來就代表他無事?


    微微活動手臂,他明明很疼很受傷好不好?


    林遮相輕咳兩聲:“阿奇啊,也不一定,萬一我有個什麽頭疼腦熱的,你師娘又不在家呢?”


    林阿奇想了想:“我會孝敬你的。”


    林遮相還是頭一迴從這個丫頭口中聽到“孝敬”二字,立時感動得淚流滿麵:“好丫頭,師父我這就上街擺攤,給你買條肉迴來!”


    林阿奇笑得露出幾顆軟糯小牙:“好呀!要兩條。”


    林遮相傻眼了:“你怎的如此會占便宜?”


    林阿奇跑去幫他收拾擺攤所需的物件:“是師父說的要獎勵於我的。”


    林遮相拎起扁擔:“那也沒有兩條的說法。”


    他偷瞅了眼小徒略微不高興的神色:“倒是可以給你買兩根新的頭繩。”


    林阿奇還是不語,林遮相湊近她:“買朱麻臉沒有的。”


    林阿奇登時喜笑顏開:“好喲!”


    林遮相樂了,這小女孩的攀比心思還真是可愛,也好哄。


    雲起愣愣地看著林遮相挑起扁擔從房間裏出來,好半天沒迴過神來。


    那“看相”二字寫得招搖澎湃,招牌一幅掛得瀟灑無賴。


    雲穀國的規定是市坊之內,招牌不得大於其攤位的總和之長。


    而林遮相的“看相”牌子又高又大,比一個人還要長出幾寸。


    林阿奇見他怔然,笑嘻嘻地湊過來朝他道:“師父是替人算命為生的,他算得又快又準,溪林村大大小小十幾個村落,屬他最為有名。”


    雲起給她一個眼神:你好像還挺自豪。


    林阿奇:我當然自豪!畢竟師父能擺攤給我掙肉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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