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聲悠悠蕩蕩,傳入了東側的慈安宮。


    慈安宮中,齊霄帝聽著脆生生的“昏君”二字,幾次眼前一黑險些昏過去。


    “你這是娶了個什麽?長得春風拂柳,性子比孫二娘還烈,站了門口罵朕?成何體統!”


    袁厝在一旁悠哉的調配藥汁兒,完全沒有即將要為太後殉葬的架勢。


    他雙手翻飛,舞動不停,卻不耽誤嘴上的功夫,“是陛下偏要試試她的心,與草民無關。草民一直相信娘子不離不棄,從沒有過懷疑。”


    齊霄帝的臉色更黑了,啥意思?是說他這個大齊的皇帝被人拋棄了唄?


    但他還真沒說錯,他就是被一個女人給拋棄了。而且那個女人還給他生下了眼前的碎嘴子!


    “你怎敢判定她在朕麵前,還敢說出這樣的話?”齊霄帝忍不下氣。


    袁厝的手一頓,“您真要試試?”


    “怕了吧?”齊霄帝冷笑,“朕就不信,給她足夠的好處,她會不答應舍棄你,去做蒙國的王妃。”


    “草民是怕陛下被拒絕時丟了麵子,而且去年雪災的賑災銀兩還是娘子捐的,您隻給了一個官商的名號,而且這名號還是因為我當了柳家的贅婿,不然也就那麽不了了之了。”


    沒錢談什麽豐厚的好處?袁厝輕笑。


    他繼續調配著藥汁,藥汁中還浸泡著一排巴掌長的細針,放眼看去有上百支,每一支的顏色都很詭異。


    齊霄帝被噎得說不出話,他原本還真想見一見柳月初,此時卻沒這個心思了。


    “你到底能不能配好解藥?太後已經年邁,受不得你翻來覆去的折騰!”


    這上百支細針天天紮,而且針針刺骨。將心比心,倘若有天躺在那裏的是自己,齊霄帝巴不得駕崩歸天,重開一頁,遭不了這份老罪了!


    “太後她老人家都忍了,陛下又何必心疼?若不是太子殿下讓張統領用野葛藤去毒宇文禪,草民先拿他試了試,這宮裏早就搭起白條帳子了。這麽說的話,陛下真應該犒勞太子殿下。”袁厝閉上嘴也不再說話,但齊霄帝卻被氣得實在呆不下去了。


    他氣勢洶洶離去,隻留下程海在這裏陪著。


    程海送走了陛下,迴來便唉聲歎氣,“何必?你這又是何必?”


    因為太後的毒越來越重,威脅到性命,他與齊霄帝相見,父子雖然從未有過交流,但聊起來卻沒有絲毫的陌生。


    按說袁厝是救了太後,齊霄帝很想借機認迴這個兒子,隻是嫌棄了一下柳月初的出身不夠好。


    所以才有齊霄帝下旨讓袁厝陪葬的事發生,就是想看看柳家會如何應對,柳月初會不會棄袁厝而去,否則是不配做他兒媳的。


    但沒想到柳月初不僅引得右丞的兒子青睞,甚至連宇文禪都派特使傳了信兒,不許齊霄帝傷害。


    關鍵這事兒還是陛下挑釁要試試的,被兒媳站了門口罵“昏君”,他還真沒辦法發火的。


    袁厝並未說話,朝著眼前努了努下巴,程海立即端起了那盤針。


    二人朝著太後的寢殿內走去,這已經是第八次施針,再有兩次便能延壽半年,起碼讓太後能熬過這一次的壽宴了。


    太後渾濁的老眼睜了睜,看到又是袁厝進來,她眸色陡然閃過一抹怨毒的恨,隨後又閉上了眼睛,緊緊咬牙。


    袁厝輕車熟路的把一百根針紮了那褶皺蒼老的皮膚上,疼得太後驚聲尖叫。但程海早已在她口中墊了軟棉布,隻能聽到嗚嗚聲。


    黑色的毒汁,順著長針一滴一滴的泵出落下。


    太後終於忍不住的昏了過去。


    袁厝看她疼暈,才十分緩慢的把長針拔出來。


    程海擺了擺手,宮女們立即上前為太後擦身收拾。


    袁厝卻一點一點的拾起銀針上的毒汁,全部放到一個小瓶子中塞好。


    程海看到那黑汁就毛骨悚然,離得很遠,“她真的年紀大了,熬不住,咱家知道你可以讓她不必這麽疼的。”


    “別汙蔑,我不認。”袁厝否認的很幹脆。


    程海才不信,“不認也沒用,你蒙不了咱家。你既然都答應了救她,何必搞得如此難堪,太後也不會記著你的好。”


    “我需要嗎?我更希望她對我恨之入骨。”袁厝的笑容透著懷念,“她恨我,我才覺得父親母親大仇得報,我救她也不是為了她能活命,而是讓她多體驗幾天生不如死。”


    “你可小點兒聲!”程海心都快碎了。


    這兩口子怎麽什麽話都敢往出冒?一個喊著昏君,一個期望太後生不如死。


    有蒙國的宇文禪做後盾就腰板硬了咋的?那宇文禪是想搶他媳婦兒,可不是想接納他們這兩口子。


    袁厝冷哼一聲,折身離開了寢殿。


    還有一天的時間,他就能離開皇宮迴家去,他真的很想念娘子……


    “月娘離開了嗎?”他被齊霄帝禁足,甚至都不允許他去樓上的天台觀望,否則他能遠眺看一看。


    程海搖了搖頭,“陛下還是見她了。”


    “這昏君,怎麽不信邪呢。”袁厝無語。


    程海一拍腦門,他真的再也不想跟這兩口子說話。


    此時齊霄帝在禦書房內,端看著眼前的小娘子。他曾遠遠見過,但近距離相看還是第一次。


    而且之前看她,是看畫聖之女;如今看她是看兒媳,真是怎麽看覺得一身反骨,跟那兔崽子一模一樣的。


    “民女柳月初為陛下請安,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她福身行禮,也沒跪地磕頭。


    齊霄帝冷冷的應了一聲,“宇文禪要娶你的事,你也知道了吧?你自己是怎麽想的,說給朕聽一聽。”


    她能不知道麽?


    叉腰在門口罵了拓跋雲半晌。


    柳月初卻根本不提這個話茬,“夫君還沒死呢,陛下就讓民女琢磨二嫁,大齊向來是禮儀之邦,但陛下這話問得實在不規矩。”


    齊霄帝冷哼,“所以就大罵朕是昏君?你又成何體統!”


    柳月初悻悻然,她也沒想到袁厝沒死啊。


    要怪也怪中耀哥哥的古板臉,開口好似她成了寡婦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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