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我是來觀禮的,主婚之位我可配不得。”楊斬春迴答的十分含蓄。


    “你莫要自謙。”陳中耀以為是他不願意。


    楊斬春連忙搖頭,“真不配,我是快走幾步來替袁兄道歉,袁兄陪著主婚的主角在後麵走,年紀大了行動慢,還望諸位耐心等待片刻。”


    他又站直了身子雙手作揖,恭恭敬敬行了一個躬身禮。


    他這副做派,著實讓眾人吃驚。


    這袁厝與楊斬春什麽交情?竟然能讓國子監學正來幫他道歉?


    魏公銘的臉色青紅發紫,早沒了剛剛的自得意滿,甚至楊斬春露麵,他連嘲諷諷刺的話都不敢再出口。


    楊斬春曾讓他舅父人頭落地、弟弟入獄,父親氣死……這個陰影時時刻刻籠罩在他心中了!


    此時柳月初也十分驚愕,楊斬春居然不是主婚人?!袁厝到底還有什麽後招?這家夥準備了多少?


    “我才知道你的心思這麽野,是不是很喜歡眾人為你肝腸寸斷的模樣,看到這一幕你開心了?”李姝突然道。


    柳月初納悶,“你在說什麽?”


    “還要我說明白嗎?今日下聘,按說隻有男方的親朋好友到就好,外人根本不該進,你卻不僅讓裴公子一行人進來,魏世子進來時也沒阻攔。”


    “就想看到他們難堪?也看到我和哥哥難堪?那你的目的是達到了!”


    “……”柳月初無語,她看向李姝,“他們來不來我都不介意,但最不應該來的人是你。”


    “你……”李姝攥緊了拳頭,“那你自己說,為何讓他們進來?明知道這些人恩怨不少,見到了豈能不尷尬?唯獨你一個人最快活了。”


    “我下聘結親的日子,我不快活誰快活?難道要由著你快活?”柳月初一個白眼飛過去。


    李姝話到嘴邊僵住,似不認得一般看向柳月初,“你何時變得這麽自私了?柳月初,我都快不認得你了!”以前的柳月初待人十分包容體貼,凡事都會為外人著想。


    “我自私,是因為你更自私,我的善良不是被你拿來作賤的。”柳月初說罷此話,帶著花椒就出門,眼下的情況她也看不懂,還是出去看看怎麽迴事才更好。


    柳月初離開,李姝又是氣得嗚嗚哭。


    屋內伺候的媳婦子是郡主府的人,冷著臉子就嗬斥了,“大喜的日子您跑來哭?難怪家裏的爺們兒丟官降職,全是被您給喪的!如今自家人禍害夠了,還跑來禍害旁人?您還是迴自家哭去,沒得到旁人府邸來討嫌!”


    被數落了幾句,李姝哭得更甚,她用帕子捂著臉就跑出房間了。但她不敢去外麵見人,拐個彎直奔廂房門口的長廊處。


    柳月初此時已經迎去門口,站在那裏等袁厝。


    她腳步剛剛站定,就見袁厝扶著一位老先生慢悠悠地走過來。


    老先生鶴發童顏,紅光滿麵,一身白色長襖垂地,他拄著拐杖很想快些走,奈何袁厝要他邁步慢一點兒,“腿腳還不利索呢,您別急得再摔著!”


    “我想坐輪椅,你偏偏不許,推我來不是更便捷!”老先生十分不滿地數落他。


    “主婚之人豈能坐輪椅?不吉!”袁厝絕不妥協。


    “你要吉利,所以就折騰我這一把老骨頭,哼!”老先生雖在叱罵,但情緒上卻十分開心。


    他和袁厝身後還有一行人跟隨,但袁厝個子高、老先生身壯,狹窄的小路被二人擋了嚴嚴實實,柳月初踮起腳都看不到後麵來的是何人。


    袁厝似察覺到什麽,不由抬了一下頭。


    四目相望,他正見到柳月初站在內間的側牆處望向他。


    他不由快了兩步,亂了老先生的節奏,老先生抬起拐棍就給了他一下!


    袁厝隻能笑嘻嘻的抬手繼續扶著,可惜眼神一直望向柳月初,都不舍得眨。


    柳月初瞠目結舌,她此時才看清楚袁厝請來的是何人,他是怎麽辦到的?!


    此時裴淳也發現了柳月初,想起身過去搭話,卻看她目光直視前方。


    “看什麽呢你……我去!”裴淳眼睛險些瞪出來。


    陳中耀也起身來迎,看到來者不由身子都站了筆直,態度格外的恭敬。


    陳郡主有些納悶,來得到底是誰?


    楊斬春不敢隱瞞,湊過去說了一個名字。


    陳郡主一怔,“莊老?”


    這是大齊第一儒士,曾任國子監祭酒,他桃李遍天下,曾教出過二十幾位狀元郎。


    他還是眾人崇敬的文壇領袖,認為狀元教得再多,也不如讓平民百姓會識字寫字,那才可鞏固大齊的根基不倒。


    所以他辭去了國子監祭酒之位,跑到京郊之地開了一個書舍,專門教平民百姓識字讀書。百姓識字,能把各地的風俗風貌記載下來;百姓寫字,就不用與家人通信都要上街求人代筆了。


    楊斬春曾是他教過的弟子,雖然後期老先生離開國子監,但他也考上了狀元郎。


    陳郡主知道來者何人,也迎了過去,“不知是莊老前來,真是慚愧,你們這些孩子懂不懂事?怎麽不弄個抬輦,讓莊老走這麽遠的路!”


    莊老已經八十二歲,耄耋老人。


    袁厝輕咳兩聲,“他的腿腳需要動一動,動一動更好……”


    “對,動一動更好,哎喲,這柳家的院落的確不錯啊!”莊老站定,不由四處打量,他也不提主婚的事,倒是開始賞起景色了。


    他身後擋著的又冒出一個人,“對,當初柳仲設計這院落時,還曾找我商議過,不違禮製還要樣樣齊全,我可沒少花費心思的。”說話的人是工部左侍郎,莊老弟子,狀元出身。


    “柳家我曾來過一迴,是找柳仲求畫,這麽多年過去,怎麽感覺凋零了?他這一走,柳家的魂兒也不在了。”這位是鴻臚寺卿,他也是莊老的弟子,狀元郎。


    一師三位狀元郎,就算如今的朝堂都難得一見,卻全都出現在柳家?不僅出現,還是給袁厝做主婚人!


    裴淳早已縮了一邊去,嗬斥住不認得這幾位的紈絝兄弟。


    他實在納悶,袁厝一個窮小子,怎麽與莊老搭上的關係的?不僅搭上了,還請動他從京郊跑到城裏來,隻為了做一次主婚人?


    魏公銘已失魂落魄,驚得不行。


    他很想知道袁厝到底憑什麽能請來這些人主婚,他不是朝官,更不是狀元,隻是一個小小的秀才,他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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