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傾深知自己這義子,城府謀略根本不在自己之下,對於他的溜須拍馬之言,早就見慣不怪了。


    東源一邊整理著案幾上散落的書籍,一邊開口道:


    “義父,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將家中女眷全部暗自轉移了,並且已經給宏章他們發了書信,想必不出三日,他們就能抵達白月郡了。”


    “這一路上,可發生了什麽意外?”


    “並無,一切都是按照計劃進行的,東源看過了,那小山村依山傍水,風景秀麗,是個居住藏身的好地方。”


    宏傾微微點頭,望向正在穩條不亂收拾案幾的東源,感慨道:


    “東源啊,這些年來,家中事事皆要你勞心勞累,你可有怨言,可恨為父對你如此的嚴厲?”


    東源心中暗罵,這些年來,宏傾時不時的就要這般詢問一番,為的就是讓東源能牢牢記住自己的身份來曆,自己的地位,和自己職責,這種做法,無異於一次次的掀開快要愈合的傷疤,每次都是鮮血淋漓,苦不堪言,兒時母親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每日都環繞在東源的腦海當中,隨著宏傾不斷的提及,變得越發清晰,同時,東源心中的恨,也欲加濃厚。


    痛苦已經隨著反反複複的蹂躪,變成習慣了,東源麵色平靜,放下了手中的書冊,躬身道:


    “義父對東源的恩情,東源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的。”


    宏傾滿意的看著東源,心中卻有些許的嫉妒,東源麵容生的俊秀,才智更是不知比自己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高出了幾倍,縱使從小撫養他長大,但在宏傾的心中,依舊和東源有層不可打破的隔閡。


    “很好,為父能得此一子,實在是上天對我的眷顧啊,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宏傾的笑臉,在東源的心中卻是如此的麵目可憎,令人作嘔,他知道自己不姓宏,終究不能融入這個家中,自己不過是在宏家人遇到危險時,隨時可丟棄的一張護身符罷了,但這一切都能改變,東源想要掌控自身的命運,坐上郡守的位置,以至於權利更大的官位,而隻要二皇子能成功登上皇位,這一切便都能實現。


    東源將雜亂的書冊碼放齊整,心中卻想將麵前這所謂的義父,給碎屍萬段!


    郡守府西側的花園前,遙遙望去,隻見一位身材玲瓏的背影,見她手中捧著個木盤,緩緩推開了潛隕住所的屋門。


    潛隕的屋中,原先那濃鬱到實質的白色霧氣,已經全部消失不見了,整個屋子恢複了正常。


    潛鋒餘正坐潛隕的身側,潛隕身上包裹的白布攜下了大半,隻有四肢用兩根藍色的玉板固定著,他臉色已經紅潤了許多,正仰麵躺在床上,和潛鋒餘不知在閑聊著什麽。


    隻聽屏風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二人當即止住了話頭,潛鋒餘迴頭看去,卻是宏嫣端了個木盤,正踱步走來。


    將手中的木盤輕輕放在桌上,木盤中擺著兩個精致的小瓷碗,宏嫣貝齒輕啟:


    “這是嫣兒親手摘的桂花嫩芽,配以清晨的露珠,熬製而成的桂花露,上機道人說,這桂花露有凝氣安神的功效,你們且來嚐嚐,味道怎樣。”


    宏嫣小心的端起兩碗桂花露,將其中一碗遞給了潛鋒餘,隨後欠身坐到床邊,拿起湯勺味給潛隕。


    潛鋒餘左手包著紗布,隻得用右手捧著碗,喝了一大口,這桂花露果真不同凡響,入口清甜順嚨,甚至連同手臂的傷口,都能感覺到陣陣的涼意,將碗中的桂花露全部倒入口中,潛鋒餘忍不住稱讚道:


    “宏嫣姑娘,你這桂花露香氣濃鬱,喝罷後,隻覺得心中


    清涼,我也是托了六哥的福,這才能有幸品嚐到這等人間極品啊。”


    宏嫣俏臉微紅,隨後輕聲道:


    “三王子見笑了,若你喜歡,嫣兒可天天做與你吃的。”


    潛鋒餘當即大笑道:


    “這可不敢啊,劉六哥現在雖然還不能動彈,若他傷勢痊愈,肯定要扒了我的皮不可。”


    宏嫣亦是展顏一笑,端的是傾國傾城之資。


    潛隕雙目充滿著愛意的凝望著宏嫣,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後,他發現對宏嫣的愛,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深厚,見他有些心疼開口:


    “嫣兒,熬製這桂花露,耗時耗力,你可不能這般幹了。”


    宏嫣盛起一勺晶瑩剔透的桂花露,緩緩送到潛隕的嘴邊,小聲應著:


    “嫣兒沒事,隻要你能快些好起來,我受這些苦頭,又算得了什麽呢。”


    天下有情人,莫非以相知相守為緣分,為幸福,喂完了桂花糕,潛隕輕聲說道:


    “嫣兒,我和三弟還有些事情要談,你要記住,且不可累壞了自己的身子,知道了嗎。”


    宏嫣從床邊緩緩站起,見她頷首輕點,隨後拿起了桌上的空碗和木盤,轉身離去了。


    待蘇藍的離開房間後,潛鋒餘這才哀歎一聲:


    “六哥,你打算如何安置宏嫣姑娘。”


    潛隕麵色堅毅,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


    “登帝位,封她為後!”


    潛鋒餘早知結果是這樣,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縱使當今六皇子,亦沒能免俗。


    “現在朝廷中混亂一片,據咱們安插在宮中的探子來報,聖上的身體已經岌岌可危了,不知什麽時候,就會駕崩,聖上在滿朝文武官員的心目中,積威甚深,幾乎全憑著聖上一己之力,才能將宵小之徒鎮壓住,現在天色已變,他們的狼子野心,也跟著一同暴露出來了。”


    潛鋒餘對當朝局勢很不看好,原先潛隕和潛棋歌兩位皇子相繼做大,整個朝堂中兩派對立,但現在六皇子這邊的支持者人心渙散,讓不少王侯有了可乘之機,如今大勢已去,時不待人,想要再翻盤聚攏人心,實在難如登天。


    潛鋒餘所言,潛隕豈會不知,但即使身處絕境,他依舊穩條不亂:


    “三弟,我讓你辦的事,現在如何了?”


    潛鋒餘麵色凝重道:


    “我已經跟我爹說了,五日後,他就能率領三萬黑鱗鐵騎,趕到白月了。”


    潛隕聞言,見他雙目微凝,語氣一頓道:


    “如此甚好,震南王獨掌兵權,朝廷對他的掌控力度極小,原先父皇與震南王親同兄弟,自然無礙,現在父皇一旦駕崩,咱們有了你爹的相助,一切都不成問題。”


    潛鋒餘還是有些不解,不知自己的這位六哥,到是還有什麽手段未出:


    “六哥,我爹的黑鱗鐵騎雖然所向披靡,但潛棋歌那混蛋,手中也有掌握兵權的將軍,若想要單單靠武力取勝,難實屬不易啊。”


    “六哥你到底還有什麽謀劃,也好給我透個底啊,我這心裏也能安心一些。”


    潛隕雖然遭受了殺手的雷霆襲擊,險些便送了命,現在躺至床上不能起身,但在他的心中,認為自己依舊沒輸。


    潛隕緩緩閉上了眼簾,隻見他輕笑了一聲:


    “你我兄弟客船遇襲,弦老又被迫逆行血脈,潛棋歌現在一定以為,我已經沒有再戰之力了,朝中其他意圖改朝換代,想要自己當皇帝的王侯們,已經將我踢出了局,這其實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就讓他們慢慢爭吧,潛棋歌本身的實力就穩穩壓我一頭,現在我不少的勢力又被他吸收大半,最後勝出的,肯定是潛棋歌無疑了。”


    潛鋒餘聞言,認為這是個無解之局,不禁哀歎道:


    “六哥,你貿然叫我爹趕來給你助陣,一定是有破解之法罷。”


    潛隕流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口中呐呐自語著:


    “置之死地而後生,一切上天自有定數,現在就期盼著父皇能晚些日子離開,留給我一點恢複傷勢的時間……”


    一日後,集陽縣市集中心,隻見這裏已經人滿為患了,眾多百姓將這集市圍了個水泄不通,周遭還不斷有百姓從四麵八方趕來,都不約而同的加入了這龐大的隊伍當中。


    人群嗚嗚泱泱,粗略看去,足有五六百人之多,男女老少,婦女兒童,幾乎全部集陽縣的百姓,除了臥病在床,不能下地的老人們,皆紛紛趕到了集市上,想要親眼目睹這日日翹首以盼的結果。


    隻見集市已經被布置成了臨時的刑場,見那肩膀上扛著大刀,身材魁梧的儈子手身旁,跪伏著一位身著白囚服,披頭散發的身影,他雙手被麻繩綁在身後,背後插著一塊兒長木牌,上麵用紅筆醒目的寫著殺人犯三字。


    他正是許向熊,緩緩的抬起頭來,他的麵色已經煞白如雪了,經過一番非人的折磨,他的精神已經萎靡到了極點,眾多百姓們齊齊將手中發酸發臭的爛菜葉,狠狠的扔到了許向熊的身上,以此來宣泄著心中的憎惡和憤恨。


    “打死你,我要為我爹報仇!”


    “許向熊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牲,今日可終於上了斷頭台!”


    “殺了他,殺了他!”


    百姓們情緒激動,可以說,許向熊跟集陽縣的八成百姓,都有些愁怨,現在眾人終於等到了報仇的時機,豈能就這般輕易的放過他,有些人甚至撿起了地上的石頭,朝著跪在集市中央的許向熊全力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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