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高舉騎馬離去,消失在了視線當中,二麻子收迴目光,緩步走到集陽縣縣衙的大門下,刻著府衙二字的紅木牌匾高懸屋簷,大門兩側站立著兩位身著官府的看守,一座鳴冤鼓,矗立在石台之上。


    凝望著府衙兩側擺放的威武鎮宅石獅,二麻子握著長劍的手掌不由得緊了緊,深提一口氣,二麻子挺直了脊梁,朝著府衙大步走去。


    “來者何人,官府重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兩位持刀的守衛,將二麻子攔住。


    氣勢洶洶的官兵,並未將二麻子給嚇退,握著手中的黑色長劍,二麻子心中的恐懼,消散了幾分。


    “我要申冤!”


    二麻子鼓起了勇氣。


    兩名守衛並未放下手中的雪亮長刀,接著沉聲詢問:


    “你有什麽冤屈,又要狀告何人?”


    二麻子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顫抖:


    “我弟弟劉林,今日竟然被人當街毆打,還被栽贓了殺人之名,我作為劉林的兄弟,自然忍無可忍,我要狀告的便是,縣丞之子,許向熊!”


    兩位看守麵色驚愕的相互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瞧出了難以置信,足足沉吟了半響,這才見其中一名守衛戾聲驅趕:


    “府衙重地,豈是爾等能信口胡說之所?勸你莫要生非,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你且速速離去,否則告你個擾亂秩序的罪名,少不了你的好果子吃!”


    其他一名守衛也隨即出言:


    “不錯,聽我們一言,你且快些離開罷。”


    許向熊是何許人也,他的行事作風,兩人自然清楚的緊,早些年許向熊為非作歹時,還有受害人上衙門申冤,卻並無結果,反而使許向熊變本加厲,出手報複,百姓們自知狀告無門,便隻能屈服在淫威之下了,這些年來,已經沒有人再來官府鳴冤了,今日二人竟然見著一位癡傻之人,來府衙討伐縣丞之子,這和自投羅網,又有何區別?


    能被逼到這份上,一定是受了極大的冤屈,整個集陽縣的百姓,都深深的厭惡許向熊,恨不得將其生剝活剮,亦不解恨,兩名看守也是對許向熊瞧之不起,有些同情眼前這位被逼上絕路的淒苦之人,但奈何自己位卑言輕,隻能將他趕走,不讓其入這虎口之中。


    自己被攔在府衙外,二麻子早有預料,見他緩緩轉身,但卻並未直接選擇離去,反而站在了鳴冤鼓前。


    兩名守衛見此,已經明白了這人要做些什麽,不由得哀歎,他們無權阻攔,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又一件悲劇的發生。


    站在嶄新如初的鳴冤鼓前,強烈的恐懼支配著小腿,正在不停的打著顫,絲絲細密的汗珠自額頭緩緩淌下,舉起左手,隔著衣物撫摸著貼身放在衣襟內的泛黃信件,二麻子心中呢喃自語:


    “父親,我二麻子不是孬種,可以做到!”


    緩緩拿起擺放在木架上的鼓槌,二麻子狠狠的敲響了鳴冤鼓。


    “咚~咚~咚~”


    沉悶的鼓聲陣陣響起,隨著二麻子的心髒,一起跳動著,鳴冤鼓的鼓聲傳遍了府衙附近的整條街,不少百姓聽聞鼓聲,都紛紛趕來看個究竟。


    不一會兒,整個府衙,被聞鼓趕來的百姓,給團團圍住了。


    “怎麽迴事,有人敲響了鳴冤鼓。”


    “是啊,看來是有冤屈要申訴啊。”


    “不知道這年輕人,到底有什麽天大的冤屈。”


    圍觀的百姓眾說紛紜,皆有些好奇,石台上這位滿臉麻子的年輕人,到底為何擊鼓。


    鼓聲沉悶悠揚,二麻子用力的揮舞著鼓槌,隨即大聲喊著:


    “草民有冤,今日狀告許向熊草菅人命,栽贓嫁禍我弟劉林,望官府主持公道!”


    圍觀百姓一片嘩然,此人竟敢狀告許向熊,這種事情,已經很多年沒有發生過了,在場的眾人絕大多都受到過許向熊的欺壓,即使自己沒有,周圍的親朋也活在其淫威之下,頓時間,不少人在心中暗暗叫好,但也隻是默念罷了,沒有一人看好這麻臉年輕人,在他們的心中,現在響起的鼓鳴音,便是將來人頭落地的聲響。


    “錚錚錚~”


    擊鼓聲驚了官府,隻見十名府衙守衛拔出佩刀,將正在奮力擊鼓的二麻子給團團包圍。


    府衙守衛皆穿著統一黑衣,乃是三班之一的皂隸,見那班頭單手放在腰間佩刀的刀柄,闊步走到二麻子的身前,揮了揮手:


    “將此人帶上公堂,縣令大人要親自審問!”


    持刀皂隸們卸了二麻子的長劍,隨後押著他,走入了衙門。


    被押入衙門,二麻子額頭冷汗直冒,他畢竟隻是名剛剛請了辭的小二罷了,縱使再膽大,麵對如此多佩刀的官兵,豈能做到麵不改色,沒有被嚇破了膽,已是不錯了。


    公堂之內,二麻子雙膝跪地,兩側是手持著庭杖,麵容肅穆的官兵,二麻子跪伏在地,強忍著不讓身軀因為恐懼而顫抖,他不敢抬頭,隻能注視著青磚地麵。


    公堂上,端坐著一位身著藍色官府的老爺,此人便是集陽縣縣令,肥碩的身體將寬大的木椅占據了大半,滿臉的肥肉皆是百姓們的民脂民膏。


    背後掛著一副江牙山河圖,明鏡高懸四字牌匾高高懸於公堂之上,見那滿身銅臭的縣太爺,肥碩的手掌拿起驚堂木,隨後猛敲公案:


    “升堂。”


    “威……武……”


    縣太爺一聲令下,便見公堂兩側站立的官兵們手中庭杖不停的敲打著地麵,二麻子的內心不由得一緊,隨即將頭顱低的更深了,額頭都快貼在了冰涼的青磚上。


    縣太爺油膩的麵容看不出什麽表情,見他又敲了一次驚堂木,將二麻子嚇的一顫,最後開口道:


    “堂下跪伏何人?為何要擊鼓鳴冤?”


    二麻子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雖然恐懼,但一想到自己的弟弟現在還身陷牢獄,生死未仆,便強行提起一口氣息,有些結巴的應著:


    “草、草民劉竹,白月郡集陽縣天雲村人氏,今日家弟劉林被人陷害,草民走投無路,所以隻能擊鼓鳴冤,求大人為草民做主!”


    縣太爺緩緩點頭,隨後接著詢問:


    “嗯,你說劉林被人陷害,可知是何人所為?”


    “迴、迴大人,是、是許向熊……”


    待二麻子說出了許向熊三字,這心中如同被利劍刺中一般,高高提起。


    聽得二麻子一席話,縣太爺麵色如常,卻並不驚訝,好像早就知曉了此事一般:


    “好,既然你狀告許向熊,希望你掌握足夠的證據,否則,本官將會判你個誣陷他人的罪名。”


    一聽此言,二麻子心中一緊,暗罵聲不好,自己終究是太過急躁了,既然沒有收集足夠的證據,就這樣貿然上了公堂,看來今日,結局已經注定了。


    其實就算二麻子掌握了足夠的證據,結局亦是無法改變的,他一個小小的百姓,在這縣衙公堂之上,豈有他生存的餘地?


    縣太爺微微眯著雙眼,油膩的麵容掛著不知味的微笑:


    “傳,許向熊。”


    “傳……許向熊……”


    吆喝聲在寬闊的公堂內傳出了極遠,不多時,便見著一襲白衣的許向熊,緩步走入了公堂。


    許向熊神色桀驁自信,毫無受審之人卑躬屈膝的姿態,見他手持百金折扇,氣度翩翩,拱手行禮道:


    “在下許向熊,見過縣太爺。”


    縣太爺輕輕點頭,並未讓其和二麻子一般下跪:


    “現在許向熊已到,劉竹,你有何冤屈,大可申訴,本官自有判斷。”


    二麻子嘴唇微抖,宛如赤身站在臘月風雪之中,不由自主的打著冷顫,公堂之上的重重壓力,通通朝著二麻子這位跪伏在地的小人物襲來,手持庭杖的官兵,正在揮筆記錄案情的師爺,身側一臉譏諷之色的許向熊,還有高坐公案,身著藍色官服的縣太爺,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二麻子一人獨自承受,層層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宛如迎麵撲來的巨浪……


    二麻子能感覺到,現在百姓視如食人虎狼的許向熊,就站在自己旁邊,但為了劉林的清白,亦為了自己心中一口氣,就算作這些無謂的掙紮,那又如何,至少能證明自己,並不懦弱!


    緊緊咬著後槽牙,二麻子一字一頓的說道:


    “迴大人,就是許向熊,當街殺了賣布鞋的阿婆,不僅將殺人的罪責嫁禍到了劉林的頭上,而且還將家弟劉林打至半殘,請縣太爺明鑒!”


    “許向熊,劉林所述,你可承認?”


    縣太爺詢問到。


    許向熊模樣瀟灑的一揮折扇,隨後出言否決:


    “在下並未殺賣鞋阿婆,實則乃是賊人劉林,搶奪阿婆的錢財無果,阿婆拚死不肯,誰成想那劉林竟然一時氣惱,殘忍殺害了阿婆,能做出這等行徑之人,實在是畜牲生養啊。”


    “在下當時正好路過,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豈能讓這兇手逍遙法外?在下便趕緊命令隨從家丁,將劉林出手製服住了,此人是禽獸劉林的哥哥,所說定會向著劉林,縣太爺可要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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