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一世,一模一樣。


    慕容景衍感覺自己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難道她真的...


    “你來啦。”


    身後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


    慕容景衍急忙轉身。


    沈慕兮坐在輪椅上,眼泛淚花地看著他。


    兩個坐著輪椅的人,遙遙相望。


    明明兩人之間隻隔著一個門檻。


    卻像是走過了滄海桑田。


    我...我想找你,尋一個答案。


    慕容景衍到嘴邊的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你都記起來了?”


    好一會,他才找迴自己的聲音。


    看著沈慕兮依舊還是那副淡漠的模樣,他心中狂跳。


    既害怕沈慕兮知道以前的事情以後會誤會他是因為兩人不完整的上一世才與她在一起。


    又害怕沈慕兮即使知道兩人上一世的羈絆依舊保持以前的態度。


    思忖間,賀鴻已經將他推到她的身邊。


    沈慕兮沒有退避,隻是垂眸看著蓋在腿上那條精美的薄毯,“換個地方聊一聊?”


    慕容景衍點頭,“好。”


    ...


    縣主府經過修繕。


    比沈家的人住在這裏的時候還要精美。


    梨樹旁,是一個池塘,池塘旁,有一個雅致的小水榭。


    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小雨。


    水榭內,燃著銀絲碳。


    兩張輪椅並排而坐。


    “你什麽時候記起來的?”


    雨點砸落在水麵泛起一圈圈漣漪。


    像極了慕容景衍此時的心緒。


    沈慕兮伸手接住了幾滴水珠砸落在欄杆上濺起的水花,輕輕揉搓了一下,絲絲涼意在指尖漾開,很快散了去。


    “前幾天,你受傷昏迷,我牽上你的手,困意襲來,就一直做夢。”


    “原本以為,那隻是一場普通的夢,但是夢裏的感覺太過真實,而且有一些事情是真實發生過並且存在,所以我就迴來縣主府求證。”


    “結果...”


    她聳了聳肩,朝慕容景衍微微一笑,“縣主府的場景不僅跟我夢中的場景一模一樣,連後院那棵我沒見過且被蟲子蛀得腐朽了的歪脖子樹也在,我就信了,再加上...你對我的態度突然轉變,我就多想了幾層。”


    “後來,我一直在整理兩世的事情發生時間以及結局對比,從你態度轉變以後發生的事情,每一件都在脫離上一世的軌跡。”


    “南淵北宸的戰亂,本該死在我們出使時候的顯王,還有...上一世功成名就的顧時,被貶謫慘死他鄉的裴望。”


    她看著慕容景衍的眼睛,將經曆過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地說出來。


    慕容景衍從最開始逐漸震驚,到後麵慢慢淡然。


    “我不後悔迴來以後做的每一件事,兩國戰亂並非我想看到,顯王很適合居高位,可惜他沒了,北宸反正都要落入旁人手上,那就不如落入我的手上。


    而顧時欠你兩輩子,上一世,他也沒有得到好的報應,裴望,也是我惋惜的一個人才,隻可惜,重義,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奪命刀。”


    他苦笑,“上一世,我沒能幫到你們,這一世,冥冥之中,也許是上天給了我緣分,讓我救了筱筱,重新與你相遇。”


    “可是,萬一,我沒有來到這裏...”


    “沈曦與你,從來就不一樣,上一世,我遇到的,亦是你。”


    慕容景衍說得斬釘截鐵。


    沈曦震驚得微微張開嘴巴。


    慕容景衍隨手把她的嘴巴合起來。


    “你猜,我為什麽在有所懷疑的時候,一下子就能夠篤定,你是沈慕兮?”


    沈慕兮瞳孔微縮,“你從那時候就...”


    天爺,她那會,隻以為慕容景衍知道了她不是本尊,要興師問罪。


    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保命。


    “那時候,隻是猜測,而且,事情知道的也不完整。”


    說到這裏,慕容景衍深深歎了一口氣,“但是,我心裏的感覺,一直讓我靠近你。”


    “不,正確來講,是與你跟筱筱相遇後,我就一直在做夢,夢境破碎,醒來的印象卻極為深刻。”


    “直到...”


    “直到什麽?”


    “直到,你給了我一模一樣的丹藥解毒,那時候我就在想,不管我對你的奇怪感覺是什麽感情,都要好好護著你們母女二人。”


    “對我而言,筱筱就是我的小家裏麵的一份子,不論筱筱的父親是誰,隻要孩子的母親是你,就足夠了。


    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聽到這裏,沈慕兮猛然抬頭。


    “你怎麽知道...”


    她最介意的,除了慕容景衍會負了她。


    就是慕容景衍對筱筱的態度。


    害怕自己一旦真的退讓,慕容景衍就會對筱筱冷落。


    慕容景衍看向沈慕兮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堅定與純粹。


    “沈慕兮,我算計過許多人,包括我連自己都算計進去了,但是唯獨沒有想過算計你。”


    “我還知道,你現在最害怕的除了我的態度,就是擔心我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會冷落筱筱。”


    說到這裏,他小心翼翼地覆上了她的手背,與她十指緊扣。


    “請你,在心中,給我留下一席之地,顧時給不了你的安全感,我給你。”


    “口說無憑,我願意用時間作為見證,沈慕兮,留在我身邊,可好?”


    說到後麵的時候,他的聲音帶了幾分顫抖與小心翼翼的試探。


    沈慕兮的心像是被緊緊揪起。


    她腦子裏此時已經忘記了如何思考。


    被握住的手,幾乎是本能地反握了他即將鬆開的手。


    “那就...再試試。”


    她鼓起全身心勇氣與他受寵若驚的目光對視。


    “慕容景衍,你知道的,我曾經被騙過一次,若是你再騙我,我便與你,至死方休。”


    慕容景衍眼底的受寵若驚散去,抖著手反握她的手。


    “好。”


    當天,沈慕兮與慕容景衍住在了縣主府。


    沈慕兮的腿傷筋動骨,即使要走路也要拄拐。


    慕容景衍後背箭傷還在愈合期。


    還不能長時間走動。


    兩個傷患,隻能在輪椅上談天說地。


    什麽都做不了。


    梨樹下。


    沈慕兮跟慕容景衍圍爐煮茶。


    “你還記得,我們煮過幾次茶?”


    沈慕兮為慕容景衍添了一杯茶,“在我上一世做靈魂的時候,我曾經在你身邊,做過一段時間魂體,你就喜歡在我墳前煮茶。”


    “因為你說過,茶水可以滌蕩你心裏的戾氣。”


    慕容景衍端起茶杯輕嗅,一飲而盡。


    “梨花釀?”


    沈慕兮嘴角微揚。


    “殿下的鼻子真靈。”


    梨花釀是南淵一種很久時候的酒。


    古籍記載,梨花釀無色無味,隻有在入口的時候微甘略帶酒氣,喝完滿口梨花香。


    後勁極大。


    相傳,三個猛漢不敵一碗梨花釀。


    慕容景衍喝下一小杯,立刻覺察到了不對勁。


    正常梨花釀迴口微甘。


    可這個梨花釀卻帶著濃鬱藥氣。


    根本不是真的梨花釀。


    “這是...”


    “殿下也許不知道,你身上的毒,並非一般腐毒,清除的毒素,也隻能讓傷勢愈合。”


    說完,她仰首喝下另外一杯,起身,慢條斯理的拄拐走到慕容景衍身邊。


    她走一步停頓一下。


    慕容景衍心都要揪起來了。


    終於,好不容易等她走到自己跟前,他抬手拉過她,讓她穩穩落在自己的腿上。


    沈慕兮順勢伸手環上他的頸脖。


    精準地印上了他的唇。


    慕容景衍瞪大眼睛看著她緊閉的雙眸,雙手緊緊握住輪椅扶手。


    須臾間,一陣苦澀的藥味順著她的吻輕輕渡入他的嘴裏,滑入他的咽喉。


    沈慕兮退開,看到他還維持剛才的姿態,不禁笑了出聲。


    “沒想到,殿下居然還會這麽害羞。”


    “你...”


    慕容景衍雙而通紅,眼尾因為缺氧染上一層脂色。


    唇上還有她的柔軟觸感。


    好一會,他才找迴自己沙啞的聲音。


    “你...你做了什麽?”


    “我能做什麽?”


    沈慕兮捧著他的臉,一字一頓地開口道,“不過隻是把一種可以中和你體內血毒的解藥渡入你體內,你之前的毒解了,現在,我們中了一樣的毒,從此,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你瘋了。”


    慕容景衍當場就要翻過她的身子想要運功幫她將毒逼出來。


    沈慕兮拉住了他的手,笑了,“我要是不瘋,根本就不可能再與你嚐試有一個開始。”


    “慕容景衍,記住了,以後你這條命,不是你一個人的,你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我也活不了。”


    既然要愛,那就幹脆一點。


    若是他愛她,為她而死,那麽,他們就死在最相愛的年歲裏。


    若是他不愛她,她就自己死,死前帶走他,免得他禍害別的女子。


    慕容景衍聞言,緊緊將她擁入懷中。


    “你放心,我們以後,都會長命百歲。”


    他懂她。


    若是這樣能給她安全感,那他...


    甘之如飴。


    “慕容景衍。”


    “嗯?”


    “以後,我若是不想生孩子,你會如何?”


    “那我就過繼一個繼承皇位。”


    他迴答得毫不遲疑。


    沈慕兮笑了。


    笑容,比梨花綻放的清香味還要甜。


    ...


    在縣主府休養小半個月以後。


    沈慕兮跟慕容景衍迴宮了。


    以毒攻毒以後,又經過沈慕兮半個月的精心調養,慕容景衍的精氣神明顯好了很多。


    前朝的事情,有慕容景衍之前安排的人在協助,慕容景衍隻要按時批閱好奏折就可以。


    而賀鴻跟賀玄則是忙著在朝中各個官員府上安插眼線。


    慕容景衍悄悄離宮又迴到宮裏的事情,並沒有太多人知道。


    除了顧筱筱。


    慕容景衍跟沈慕兮迴宮的第一時間,宮人就去告訴了顧筱筱。


    顧筱筱風風火火帶著紅豆綠蘿來了。


    “娘親,你跟顧叔叔好過分,為什麽離宮小住不告訴我?”


    沈慕兮捏了捏她的小臉蛋,“這不是怕你擔心嗎?”


    “說謊,娘親要是真怕我擔心,就不會離開皇宮了。”


    顧筱筱躲開了沈慕兮的魔爪,攫起小嘴抗議。


    慕容景衍跟沈慕兮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笑意。


    隨即沈慕兮一臉認真地看向顧筱筱。


    “筱筱,你現在,願意跟慕容叔叔姓,做慕容叔叔的女兒嗎?”


    這是在那半個月之中,沈慕兮跟慕容景衍商量好的事情。


    顧筱筱以前經曆了太多的磨難。


    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都死在了顧時的忽略之中。


    顧時,早已不配做顧筱筱的爹。


    但是,名字是筱筱的,他們還是得問過她的意思。


    沈慕兮甚至都做好了顧筱筱要去考慮的準備。


    沒想到。


    她的話一出口,她立刻滿臉歡喜地看向沈慕兮,“娘親,筱筱真的可以跟景叔叔姓,以後叫景叔叔做爹了嗎?”


    慕容景衍點頭,笑容溫和,“隻要你願意。”


    顧筱筱當即興高采烈地上前抓住慕容景衍的手,“筱筱願意,以後,筱筱是不是就是景叔叔的女兒了?”


    慕容景衍故意板起臉,“還叫景叔叔?”


    “爹爹。”


    “乖~”


    沈慕兮被兩人的誇張表情逗笑了。


    一家三口笑作一團。


    ...


    一個月後。


    慕容景衍的身體傷勢基本愈合。


    本來暫時擱置的登基大典提上日程。


    登基大典當日。


    沈慕兮像一張緊繃的弦。


    “十二旒冕冠呢?不是已經提前準備好了嗎?放哪了?”


    “兮兒,在我頭上戴著,你不要太緊張。”


    “緊張,對,你不要緊張,反正就是走個過場,禮數周全就好了。”


    現在到底是誰緊張了?


    慕容景衍努力壓下自己的唇角,張開雙臂,任由她在他的身上尋找不合禮節的地方。


    從昨晚開始,她就已經緊張得恨不得什麽事情都親力親為。


    慕容景衍沒有阻止她。


    因為,她這是太過在意。


    登基對他來說,是人生大事,對她來說,也是。


    其實她出現的那一刻,所有的禮節,在他這裏,統統都要靠邊站。


    她太苦了。


    往後餘生,他要把所有的甜,都給她...


    ...


    登基大典十分順利。


    沈慕兮在慕容景衍事先安排的觀景台上,遠遠看到他身穿九龍玄色織金線龍袍,頭戴十二旒冕冠,一步一步走到龍座上。


    轉身的一瞬間。


    萬臣朝拜高唿——


    “吾皇萬歲。”


    場景壯觀。


    看得沈慕兮熱淚盈眶——


    若是上一世,他沒有衝動,隻怕早已成為南淵天子。


    好在,這一世,他得償所願。


    她,亦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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