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哪裏聽得進蘇柳溪的勸告?


    散亂的記憶逐漸迴籠,最後定格在蘇勇腦袋被削掉的那一刻。


    再看蘇柳溪如今的模樣,哪有半分傷心?


    他忍不住開口問道,“蘇勇去哪了?”


    蘇柳溪如今還能這麽冷靜,無非就是兩個結果,要麽就是蘇勇的死被蘇府的人發現並且壓下去。


    要麽就是蘇柳溪知道蘇勇已死,而她現在則是在粉飾太平,好找到合適的機會,對榮郡王府進行報複。


    不管是哪一樣,蘇氏都已經不能留在他的身邊了。


    想到這裏,顧時的眼神像是實質的刀子一般直直指向蘇柳溪。


    “蘇勇在哪?”


    他再次聲音冷沉地開口。


    因為剛剛清醒過來,胸口還縈繞著陣陣錐心痛楚。


    縱然他心中怒火滔天,問出來的聲音卻是有氣無力。


    蘇柳溪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未幹的淚痕,“勇弟前兩天在迴京的路上遇到賊匪,受傷嚴重,這會還在蘇府躺著呢。”


    蘇康沒死?


    顧時的眼底瞬間瞪圓了。


    “顧時哥...”像是沒有發現顧時的異常,蘇柳溪還想再勸解些什麽。


    手上一緊,她被陳十六眼疾手快拉到了一邊。


    一個軟枕擦著她的耳邊砸過。


    “滾。”


    不知道是哪個字刺激到了顧時,此時他看向蘇柳溪的目光像是在看仇人。


    向來溫情脈脈的眸子,紅血絲密布,仿佛下一刻就能從床上跳下來咬掉蘇柳溪的腦袋。


    陳十六想要勸蘇柳溪先迴去,還未開口,就被蘇柳溪先搶過了話茬。


    “陳侍衛,你先退下。”


    “王妃...”


    陳十六眼帶擔憂地看向蘇柳溪,卻被蘇柳溪的眼神阻止了他即將到嘴邊的話。


    顧時將兩人的互動收入眼底,後槽牙都要咬碎了。


    陳十六退下後,蘇柳溪也沒有再維持那副柔弱的小白花模樣。


    居高臨下地看著臉色慘白的顧時。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現在沈慕兮母女已經死了,你不管要對我做什麽都是於事無補...”


    “她們母女到底礙著你什麽了?竟會讓你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對她們下毒手?”


    看到蘇柳溪現在這個樣子,顧時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當時沈氏一直在他麵前哭訴蘇柳溪故作柔弱,想要害她跟筱筱,讓他不要被蘇柳溪騙了。


    他還以為是沈氏妒火攻心,抹黑蘇柳溪...


    懊悔再次如同藤蔓一般緊緊纏上顧時的心,好不容易緩過來的抽痛感再次襲來。


    顧時痛苦地悶哼一聲。


    蘇柳溪仿佛沒有看到顧時的痛苦,冷笑一聲,“嗬,她們礙著我什麽?她們擋了道,我恨不得她們立刻死在我麵前。”


    說到這裏,她微微俯身,眼底是毫不掩藏的輕蔑。


    讓顧時仿佛迴到了當初剛被流放,他想見她最後一麵,卻被蘇府的下人遠遠攔下。


    他隻能看到她路過的轎子。


    微風襲來,掀起了轎子的紗簾,他匆忙一瞥,看到了坐在軟轎裏的她...


    如今她的表情,與當時坐在轎子裏的她如出一轍...


    饒是顧時曾經安慰自己隻是看錯了,現在事實擺在眼前,也輪不到他不承認。


    他曾經愛過的、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到頭來不過隻是一個虛偽的小人。


    偏偏他那會卻像是被豬油蒙了心,對她偏聽偏信,把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女子弄丟了...


    他的喉間哽咽,像是被上百根銀針同時紮入,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他才從嘴裏擠出一句話,“蘇柳溪,你個毒婦。”


    字字帶著血腥味。


    他哽著脖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暈過去。


    蘇柳溪對他的評判僅僅隻是怔愣了一瞬間,很快又儀態萬千地撫了撫鬢邊鬆散的發髻,“有道是無毒不丈夫,怎麽,大丈夫能很毒,我就不能狠毒了?”


    “顧時,我勸你還是考慮清楚,我背後是整個蘇家,若是你還要執迷不悟,那就是要為了那對母女,與我蘇家為敵,你榮郡王府,能夠經得起我蘇家的打擊嗎?”


    蘇柳溪的話猶如一根悶棍狠狠敲在顧時的腦袋上,讓他混沌的思緒逐漸變得清醒。


    看到顧時臉上的遲疑,蘇柳溪就知道,自己提起蘇家是對的。


    “你要想清楚,到底是你榮郡王府重要,還是那對來曆不明的平民母女重要;我蘇柳溪,從來不屑與沒用的男人為伍。”


    顧時的眼底瞬間沒了光彩。


    他安靜地躺迴床上,像是放棄了掙紮的困獸,渾身上下散發著淡淡的死氣。


    “你算計我?”


    他的語氣極為平淡,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


    “對,從一開始我就在算計你。”事到如今,蘇柳溪也不隱瞞了,“我隻恨我自己,當初為什麽要一意孤行選擇了你,明知道你是這樣怯懦且自私的一個人,卻還是要冒著被虞府人吊死的風險幫你一把。”


    聽到蘇柳溪提及虞家,顧時轉身緩緩閉上眼睛,徹底不再說話。


    身上的精神氣,仿佛在看清蘇柳溪真麵目的那一刻全數被抽空,此時他的身子佝僂得像垂暮老人。


    “你滾,我不想再看到你,滾。”


    他的聲音有氣無力且沙啞,卻帶著無比堅決的態度。


    蘇柳溪不為所動,挑眉看向他,“顧時,我們注定要糾纏至死,可笑的是,你個懦夫,連死的勇氣都沒有。


    嘴上一直告訴別人自己有多麽想恕罪,事實上卻是什麽都不做;但凡你能在沈慕兮母女死的時候跟著殉情,我都能高看你一眼。”


    顧時的雙拳緊緊攥起。


    胸口位置傳來一陣陣絞痛,痛得他連唿吸都困難。


    淚意洶湧,他卻隻能極力隱忍,不讓自己被蘇柳溪發現自己落淚。


    窩囊且無能。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已經完全沒有了動靜。


    顧時才調不成調地小聲哽咽,“慕慕...筱筱...我錯了...”


    ...


    主院劍拔弩張,榮輝堂也不見得和平。


    “我不管你們用什麽方法,總之,我要讓蘇氏立刻來見我。”


    在摔碎第三十二個茶盞以後,康氏的耐性基本告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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