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丫鬟麻利上前,左右擒住楊氏‘女’,將她按到在地。


    楊氏‘女’的眼睛都紅了,瞪著寧‘春’草道:“你這個惡‘婦’!你這毒‘婦’!你這妖‘女’!你連個孩子都不能放過!你的心是石頭做的麽?毒‘藥’沁出的麽?寧‘玉’是誰害死的?是你!是你親手殺了自己的姐姐,你有什麽理由怪罪到旁人的頭上?你憑什麽恨李家?憑什麽要害我的孩子?”


    幽靜舒適的‘花’園子,此時盡都被楊氏‘女’撕心裂肺的聲音充斥了。


    原本怡人的鳥語‘花’香,也盡都被破壞。


    空氣裏充滿怨恨的味道,連‘花’香似乎都變得酸澀起來。


    那懷兒像是被嚇到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一旁那孱弱的孩子,瞧見自己的兄弟哭了,也跟著哇哇大哭。


    舒適的‘花’亭,立時叫人心生焦躁。


    寧‘春’草卻是輕笑著,從懷兒手中拿過那顆紅‘色’的果脯,放在眼前看了看,淡淡說道:“不就是一顆果脯麽?你們為何這般緊張?”


    說完,她信手一丟,將那顆果脯丟進了自己的口中。


    甜甜的口感溢滿‘唇’默,她臉上的表情都變得舒緩甜膩起來。


    楊氏‘女’一愣。


    李夫人也略有些詫異的看著她。


    “你們以為我要毒死孩子?”寧‘春’草笑眯眯的看著二人,“有話常說,心中有佛。看人即佛。你們這般誤解我,由此可見,你們的心是如何。倘若彼此換位處之,李夫人一定不會留下我和我姐姐的命了。”


    李夫人連忙搖頭。


    寧‘春’草卻輕輕喃道:“你不用否認,你已經如此做了。你害了我姐姐,還將罪責誣陷到我的身上。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天道公證,從來都是如此。”


    李夫人沒聽清。便是聽清了,她也聽不懂。


    她一遍一遍的磕頭,“是拙‘婦’誤會了寧小姐,拙‘婦’心思狹小,求寧小姐饒過兩個孩子。求寧小姐饒過兩個孩子……”


    寧‘春’草笑了笑,看著那孱弱的孩子道:“他叫什麽?”


    李夫人抬頭看了那孩子一眼,低聲迴道:“李恩念,他是‘玉’的孩子,是你嫡親的外甥啊!”


    寧‘春’草點了點頭,“恩念,這名字好。日後不必姓李了,改姓寧吧。”


    李夫人麵上一白,嘴‘唇’微微動了下,卻並沒有開口。


    一臉呆滯的楊氏‘女’,看著懷兒,表情有些僵硬。


    李夫人尚未開口,她忽然叩了頭,“求……求寧小姐叫懷兒也改姓寧吧,他叫恩懷,隻比恩念大三個月。兄弟兩個長在一起,也彼此有個伴兒!”


    說完,她俯下身去,叩首直至臉麵貼地。


    李夫人張了張嘴,迴頭看著楊氏‘女’,眉宇緊蹙,好似要斥罵她,但最終隻是歎息一聲,什麽都沒說。


    還能說什麽呢?若是改了姓能叫自家的孩子活下去,那便應當慶幸了。


    哪個做母親的。不想叫自己的骨‘肉’好好的活著?


    她轉過臉來,默不作聲的低著頭,抬手用髒兮兮的袖子沾了沾眼角。


    寧‘春’草笑了笑,“好,既是你主動提出。那便叫他也姓寧吧。縱然跟我沒有半點血親,但畢竟孩子無辜,我會想對待恩念一樣對待恩懷的。”


    寧‘春’草將一盤點心推給丫鬟,叫兩個丫鬟拿了點心去哄孩子。


    孩子被丫鬟拿點心哄走。


    李夫人和楊氏‘女’的目光一直牢牢的粘在孩子的身上,直到他們都轉出了院子,再也看不見。


    “李家的男丁皆被流放,隻留下你們兩個正待處決,你們最好的結果不過是改為賤籍,做個粗使仆役。差一點嘛,”寧‘春’草的目光落在楊氏‘女’身上。輕笑了下,“隻怕要被送入官窯為妓。”


    楊氏驚恐看她,連連搖頭,“我不要,我不要……”


    “所以,孩子跟著你們,是沒有前途,隻怕活不下去的。”寧‘春’草繼續說道,“看在我二姐姐的份兒上,這兩個孩子。我收養了。從此他們便跟你們再無關係,他們會好好的活著,你們不用惦念了。”


    李夫人猛然抬頭看著寧‘春’草,她張了張嘴,半晌才啊了一聲,“寧小姐,是叫我們……叫我們……”


    寧‘春’草淡笑看著她,“李夫人,是聰明人。”


    李夫人麵‘色’瞬間變得蒼白,手指微微顫抖。隻覺整個人從頭頂冷到了腳尖。


    楊氏‘女’有些不解的看了看自己的婆婆,又狐疑看向寧‘春’草,不甚明白這兩個人究竟在打什麽啞謎。


    “娘……”


    她伸手去握李夫人的手。


    卻被李夫人‘抽’手躲開。


    李夫人抬頭直直看著寧‘春’草,“寧小姐,你說的話。可算數?你可會真心待這兩個孩子?對他們視如己出?”


    寧‘春’草垂眸輕笑,“你沒有資格同我談這些。”


    李夫人吸了一口涼氣。


    是了,如今她是階下囚,對方甚至不用抬手,隻一個不滿的眼神,就多的是人願意為討好她,而碾死她們。如今的她再也不是什麽李夫人,不是什麽官宦人家的主母,她有什麽資格同她談條件?


    李夫人白著一張臉,默默接受了如今的現實。雙目渙散無神。


    她推開半倚在她身上的楊氏‘女’,踉踉蹌蹌站起身。


    “我知道了,寧小姐放心,日後……日後這兩個孩子,都是寧家的孩子。不……都是寧小姐收養的孩子,同李家,同我們都沒有半分關係了!”李夫人喃喃的說完,忽而轉身,猛的向‘花’亭的石頭柱子上一頭撞去。


    楊氏‘女’不防備她這般動作,嚇了一跳,驚叫脫口而出。


    隻聽砰的一聲。


    李夫人跌坐在地,她卻沒能觸柱而死。


    立在亭子石柱前頭的巫‘女’‘揉’著被她撞疼的‘胸’口,表情誇張道:“勁兒還真大!疼死我了!”


    李夫人愣了一愣。


    巫‘女’輕嗤道:“這是我家聖‘女’的地方,我家聖‘女’最喜歡的涼亭,莫叫你卑賤的血,汙了這‘花’園子,‘弄’髒了這‘精’巧涼亭,倒是壞了我家聖‘女’的興致。來人呀,帶下去。白綾鳩酒隨她們選。”


    巫‘女’話音落地,立時有黑衣人上前待命。


    楊氏‘女’嚇了一跳,左右看了看,砰砰朝寧‘春’草叩頭,“饒命。饒命,寧小姐饒命啊,孩子歸你,我絕對不惦念,也絕不會再招惹孩子,日後也不會尋他相認,絕不會啊……小姐饒命吧!”


    寧‘春’草對黑衣人微微點頭。


    黑衣人立時上前,將李夫人和楊氏‘女’都帶了下去。


    巫‘女’略有些意外的看了寧‘春’草一眼,笑了笑,撩著衣擺,走進‘花’亭,坐在了她下手。


    楊氏‘女’的哭叫聲,李夫人的斥罵聲,都漸漸遠了,完全聽不見了,巫‘女’才緩緩開口,“一直以為聖‘女’是心軟之人,不曾想,聖‘女’也有內心剛硬冷漠的時候。”


    寧‘春’草看了看兩人被帶離的方向,“我剛硬冷漠麽?”


    “兩個‘婦’人而已,聖‘女’卻連個活口頭不肯留下,一定要讓她們死,這不是冷漠麽?”巫‘女’笑著問道。


    寧‘春’草點了點頭,“你說是,便是吧。”


    前世。二姐姐未足月,便和孩子一同慘死。


    她親眼看到姐姐死在了產‘床’上,死在了她的麵前。親眼看到李夫人麵對姐姐一命嗚唿時的冷漠,看到楊氏‘女’隔著簾子得意地笑。


    她從歸雁樓上被推下的時候,就恨透了這兩個人。


    那時候,她除了對自己的失望意外,大約最是希望這兩個人,這兩個狠心的‘女’人萬萬要不得好死!


    但如今,她已經看淡了這些。重生一遭,二姐姐還是死在了自己的手裏。縱然那時候乃是巫‘女’的計策,她是被人暗算利用。但也許這就是命裏注定。


    她已經不恨李夫人,也不恨楊氏‘女’了。每個人心中都有‘私’‘欲’,人天生自‘私’。隻是有些人能克製,有些人‘欲’壑難填罷了。


    “我要她們死,不是因為我恨她們,不肯放過她們。”寧‘春’草語氣很淡的說道,“若說恨,我難道不應該恨你麽?那時候,若不是你用巫咒控製我,我怎會失手殺了自己的姐姐?”


    巫‘女’麵上一陣尷尬,“呃……都過去了,過去了……”


    “叫她們死,乃是為了兩個孩子。”寧‘春’草低頭淡淡的笑了笑,“他們乃是謀逆罪臣的孩子,有這樣的親眷在世,就永遠洗不去,抹不平他們是罪臣後人的身世。而她們死了,兩個孩子就是我所收養之人,是我寧‘春’草的養子。再沒有人能拿他們的身世來攻擊他們。”


    巫‘女’深深點了點頭,難怪李夫人甘心赴死,甚至當即以頭觸柱,力道之大,真乃一心求死。


    楊氏‘女’還是太年輕,竟沒有看透寧‘春’草的一番深意。


    “原來聖‘女’心還是軟的。”巫‘女’歎道。


    寧‘春’草搖了搖頭,“幾番殺戮中走過的人,心怎麽可能還是軟的,我不過是選擇最有利的結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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