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同周將軍說了什麽,大約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79,.2■⊥


    最後周夫人是如何說服了周將軍,更沒有人曉得。


    周家的家仆隻知道,周夫人同周將軍,兩個人在書房裏一直呆了整整兩個時辰。周夫人出來的時候,臉上還掛著淚痕,嘴角卻是微微上翹的。


    周將軍臉上也有隱約的喜氣。


    當晚那跑迴來報信兒的小丫鬟,被留在了府上。更有馬車連夜被派出,直往家廟中去。


    次日一早,城‘門’一開,周家的馬車便歡快的入了城。


    馬車上坐著的人,更是攥緊了拳頭,‘胸’膛起伏不定。


    “京城……迴來了。”周靜姝緩緩放開了自己緊握的手掌,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周家的馬車,在側‘門’根本沒停,徑直到了垂‘花’‘門’,才停了下來。


    有小丫鬟一早就等在垂‘花’‘門’處,見馬車停下,不等馬車上的人有所動作,那小丫鬟就敏捷的跳上馬車。手上更拿著白紗冪籬,低聲道:“小姐帶上冪籬吧?”


    周靜姝看著那冪籬,嗬嗬的笑。


    在自己的家裏,所見都是父母兄長,卻還要帶著冪籬。又不是出‘門’在外?


    她給父母丟人現眼了?嫌她丟人現眼,又何必在接到她信的時候,就這麽著急的接她迴來?


    原以為父母是最疼愛她的人,她的父母和那些趨炎附勢的人不同。可如今看來,誰都一樣。誰都是自‘私’的,都隻會為自己考慮,對自己有好處有利益的事情,就會去做,倘若沒有好處。便是親生的‘女’兒也可以扔在家廟中不管不顧。


    周靜姝雖心中厭煩,可她並沒有反抗,反而十分順從配合的將冪籬帶在頭上。


    長長的白紗垂下,一直能蓋到腳踝。


    冪籬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朦朧的白紗裏頭,遮蓋住了她的身形麵容。


    小丫鬟在一側攙扶著她,低聲說道:“老爺和夫人在‘花’廳裏等著您呢。”


    周靜姝緩緩點頭,順著丫鬟的力道,邁步行去。


    這一段時間被關在家廟之中,她的‘性’情似乎改變了不少。以往的她,像個男孩子一般,風風火火,有話就說,有情緒就表‘露’在臉上,有不滿當即就要發作出來。


    可如今,她心頭憤恨的時候,臉上卻是會掛著笑容,心中不滿之時,卻學會了隱忍和順從。


    所謂逆境使人成長,說的就是她這種情況吧?


    周靜姝對自己如今的成長雖覺艱辛,亦覺大有好處。


    “見過父親母親。”‘花’廳裏頭,她帶著冪籬,福身衝周將軍和周夫人行禮。


    “我兒……”周夫人立時就起身迎了過來,手上拿著帕子沾著眼角的淚。


    兒子‘女’兒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哪裏能不心疼呢,看到自己的孩子受苦受累。比她自己受苦還叫她難過。


    周靜姝很想將自己被周夫人握住的手‘抽’出來。


    她在家廟裏的時候母親在哪兒?她在受苦受委屈的時候母親在哪兒?她想要迴家,想念家中的時候,母親在哪兒?


    如今,她道出自己的用處來,道出自己還有價值的時候。父親母親方才把她接迴來,這樣的親情還是親情麽?


    周靜姝掩在白紗冪籬之下的笑容很涼薄。


    但她克製著自己並未‘抽’迴手,口中還喃喃喚了一句,“母親還好麽?兒不孝,叫您擔心了……”


    周夫人的眼淚立時愈加洶湧。


    “好了,都退下。”周將軍抬手,屏退‘花’廳裏伺候的眾人。


    一陣腳步聲過後,‘花’廳裏就隻剩下一家三口。


    周夫人連忙上手取下冪籬,“快,快拿下來。讓母親看看,你受苦了!”


    周靜姝確實受苦了,在家廟之中,心中不痛快,衣食住行更是相去府中甚遠。她原是家裏最得寵的嫡出的‘女’兒。周家男孩子多,她作為唯一的嫡出‘女’兒,乃是被眾人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周夫人更是將她寵上了天。


    在家廟的這段時間,才是叫她嚐盡了世間冷暖。


    “母親,兒還好。”周靜姝輕笑著說道。還拍了拍周夫人的手背以示安慰。


    周將軍看著她的表情,看著她的動作,不由微微點頭。


    她不一樣了,同以前那個沒心沒肺,什麽都寫在臉上的傻丫頭不一樣了。


    “你信裏所說,都是真的?”


    周將軍開口問道。


    周靜姝立時收迴手,工整站好,朝父親低頭,“是,兒怎麽敢拿這種事情欺騙父親?”


    周將軍聞言深深打量她一眼。眉宇微蹙,“既然如此,那便是承安郡王太……太過分,當初和離之時,此事。你為何隱瞞不說?直到現在才肯說出來?”


    周靜姝低垂著眼眸,聽聞承安郡王幾個字的時候,她手心裏不禁一痛,指甲不由自主的陷進手心,這尖銳的疼痛感,一直從手心侵略入心。


    “那時候說了,又有什麽用?”周靜姝悶聲道。


    “不是怕沒有用,隻怕說了,和他就更無可能了吧?”周將軍冷聲問道。


    這話讓周靜姝有些無地自容,旁人嫌棄。她卻那般費盡心思的挽留,到最後不過落得可笑顏麵盡失的下場。她拳頭握的緊緊的,臉上盡是難堪。


    “爹爹不是奚落你,也沒有嘲笑你之意。隻是想要提醒你,既然你願意迴來京城。願意將當初的事情講出來,就表示,你已經將承安郡王放下了。日後,你同承安郡王再無任何瓜葛。你若是能做到,父親自然會幫你。你若是做不到,還是離開京城,去靜靜心比較好。”周將軍盯著她的臉,緩緩說著。


    周靜姝連忙點頭,“父親放心,兒……兒寫這封信的時候,就已經想的很清楚很明白了。我同承安郡王,在他扔下休書的那一刻起,就沒有任何關係了。”


    周將軍點頭,“但願你所說,都是出自真心。”


    “都是真心。”周靜姝頷首。


    周將軍手邊案幾上放著一封信。正是她在家廟所寫的那封。


    這封信是改變她命運的一封信,雖然信中所提,叫她尷尬又狼狽。但是為了改變下半輩子都被關在家廟之中暗無天日的受折磨的命運,忍一時的尷尬忍一時的恥辱又能算得了什麽?


    周將軍的手一下一下敲在案幾上,敲在那信箋上頭。


    周夫人和周靜姝的目光都落在他的手指上。心頭隨著他敲擊案幾的聲音,變得略微有些緊張。


    “你安排她住下,不要聲張,府中的人能不知道就不要叫知道。安排妥帖放心之人近前伺候,我走一趟宮中,去探探這件事。”周將軍看著周夫人叮囑道。


    這話當著周靜姝的麵說,叫她心頭窘迫,臉上發熱。


    可是有什麽辦法呢?想要得到,就必要先付出。她付出的不過是一時的顏麵,一時的屈辱而已。


    帶到她所謀得逞之時,才是她開始反擊之際。


    “來,迴到家裏了,就不用受苦了,你想吃什麽,想喝什麽?母親叫人去準備!”周夫人一麵為周靜姝帶上冪籬,一麵緩緩說道。


    周靜姝心頭冷笑,迴到家裏?不用受苦?有誰是在自己家中還需要帶著冪籬的?有誰是要在家裏卻不能叫人知道的?


    分明是沒有將她當做家裏人,已經將她當做外人了,不過是看她有價值,才將她接迴來,還說這些矯情的話做什麽呢?


    周靜姝臉上越發笑的燦爛,心頭卻越發的冷了。


    周將軍‘私’下裏求見了聖上。


    禦書房中,君在上安坐,臣在下拱手而立。


    氣氛頗有些古怪。


    高坐禦座之上的二皇子忽而笑了笑,點頭爽快承認道:“沒錯。當日朕雖是被人暗算,許多事情都模糊了,但周家小姐乃是處子之身,朕還是記憶猶新的。想來真叫人覺得匪夷所思,她那個時候同景玨已經大婚好些日子,竟還是處子……嗬嗬。”


    周將軍臉上發燙,弓著的脊背發僵。


    崢嶸一生的他,覺得便是在戰場上,戰事最吃緊的時候,他也沒有像現在一般狼狽。


    但他隻能生生忍著。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就由不得自己喊停了。


    “那件事之後,景玨就未再讓她入過承安郡王府的‘門’,景玨甚至還提著劍,衝到朕的府邸之上,要砍了朕……唉,罷了罷了,往事不提也罷。如今朕同景玨的關係還是很好的。”二皇子笑眯眯的看著周將軍,似乎是十分欣賞他如今有些窘迫狼狽的神態。


    周將軍有些站不住,頭皮都窘迫的發麻。


    二皇子卻在這時更為爽快的點了頭,“叫她進宮也是理所應當之事,朕既然做了這事兒,就當負責。朕豈是那種占了便宜,卻不肯負責的男人麽?”


    “聖上自然不是!”周將軍連忙說道。


    二皇子點頭,“則個吉日,送進宮來吧。朕不會虧待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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