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立時有人上前,架著她就走。


    那宮人掙紮著,卻是徒勞。


    茶舍之中,除了正在咕嘟嘟冒著泡的茶湯,就隻剩下寧‘春’草和巫‘女’,相對而望。


    “你為什麽將人帶過來見我?”寧‘春’草撩著裙擺,在席墊上坐了下來,神態淡然的看著茶爐,茶壺。


    巫‘女’在她對麵跪坐,沉聲道:“不然呢?小人應該怎麽做?”


    “你知道我會將人趕走,就不該叫我多費口舌。”寧‘春’草淡漠說道。


    巫‘女’哦了一聲,緩緩點了點頭,“可是不叫聖‘女’親自看到,親耳聽到,如何能夠相信,當今的聖上,對您沒有死心呢。當日盛況,小人就算被關押在宮中,也是看到了,心中震撼,難以平複,更可況身處其中的聖上?”


    寧‘春’草聞言抬起頭來,看著巫‘女’,冷笑道:“這倒是我的錯了?我為了平息京城的戰役。為了不使百姓遭殃受苦,倒是做錯了?”


    巫‘女’連忙搖頭,“沒有人說聖‘女’做錯了,聖‘女’所做,若不是順應天意,便不能成就。聖‘女’悲天憫人。所做所行都是向善的,所以才可以成全。您沒有錯。”


    “那被聖上糾纏,就是理所當然了?”寧‘春’草又問道。


    聖‘女’歎了口氣,“世人貪婪,卻又將這貪婪當做理當,聖上自然覺得他做這一切都是應當應分的。”


    “呸。他應當應分才怪!他的皇位都是……”寧‘春’草話說到一半,在巫‘女’目光直視之下,卻是說不下去了。


    二皇子的皇位,都是睿王,是景玨,是薑大哥。是自己……是這些人,扶他坐上去的。這些人能扶他上去,自然也能拉他下來。


    他雖如今受人匍匐敬拜,其實他心裏也是不安定的吧。他眷戀皇位,所以更想要將自己能抓住的東西,都緊緊的抓在手裏。


    自己有那樣的異能,他如今最想要抓在手裏的就是自己了。


    “難怪我前腳剛出了郡王府,他後腳就上‘門’封妃。”寧‘春’草冷笑,“他就不怕景玨反了?”


    “他篤定睿王爺沒有反心。”巫‘女’說道,“一旦知道人的底限在哪裏,他就會在底限之外肆意妄為。”


    寧‘春’草哼了一聲,並不在意。


    巫‘女’卻神‘色’肅穆起來,“聖‘女’,您若是肯聽小人的勸,不若離開京城吧。”


    “你說什麽?”寧‘春’草詫異的看向‘女’巫,“我是聽錯了麽?你叫我離開京城?”


    巫‘女’認真的看著她。


    她兀自笑了起來,“我就說嘛,你怎麽會那麽好心,又是不叫景玨欺負我,又是說我尊貴,又是‘逼’著他明媒正娶,又是為我準備娘家……你的目的,全在這一句話上吧?”


    巫‘女’看著寧‘春’草,目光毫無避及,神‘色’也未有退縮。


    “為什麽叫我離開京城?”寧‘春’草看著她的眼問道。


    “這裏不適合您,您處在京城之中,身份太過微妙。您應當在南境,在南境才能得享安寧。”巫‘女’說道,“當然,您在南境也是最利於巫教發展的。”


    “你真自‘私’。”寧‘春’草為她倒了一碗茶。


    巫‘女’低頭嗅了嗅茶香。搖頭道:“您誤會小人了,小人這次全心為聖‘女’考慮。您好,巫教才能更好。”


    寧‘春’草搖頭,“可是,我如何舍得景玨啊?”


    “您喜歡南境,蘇姨娘也喜歡南境。郡王爺若是喜歡您,就應該同您一起去南境。”巫‘女’沉聲說道。


    寧‘春’草抬眼看她。


    巫‘女’也迴視著寧‘春’草。


    好似誰瞪過了誰,誰就贏了似的。


    寧‘春’草先歎了口氣,轉開了視線。


    “這裏是他的家,他的根基。他才剛剛找到郡王爺的使命感。剛剛找到為國效力,為朝廷效力,身為男兒丈夫的責任重擔,想要有一番作為,想要大展宏圖。”寧‘春’草深深吸了一口氣,“在這時候,我叫他放下一切,同我一起去南境。是不是,太自‘私’了呢?”


    巫‘女’看著她,良久都沒有說話。


    直到從小爐裏的炭火都熄了,竹夾子提下來的茶壺都涼了。


    彼此都沒有再說話。


    巫‘女’緩緩起身,歎了口氣,“聖‘女’,咱們且走且看吧,有些事情,注定了,便逃不掉。也許如今小人所說都是多餘。”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寧‘春’草問道。


    巫‘女’搖了搖頭,卻不肯多做解釋。


    寧‘春’草負氣,“怎麽變得跟薑維似的。話說的不明不白,叫人去猜。你們這些人,都是一樣的討厭!”


    巫‘女’迴頭看她,“我們這些人?聖‘女’才是比我們都厲害的人,若是您願意,將來要發生什麽會發生什麽,您都能知道。您隻是不願意叫自己知道罷了。騙自己,不去相信,就不會發生。”


    寧‘春’草皺眉,她知道什麽?


    巫‘女’卻已經躬身退走。


    茶舍裏安靜的隻剩下她自己,長長歎息。


    聖上派人前來封妃,卻被灰頭土臉的罵走之事。好似從未發生過。


    就像是一粒不起眼的灰塵,落下了,被人輕輕一彈,就飛走無影蹤了。


    蘇姨娘甚至都不知道這件事。


    身為寧‘春’草的生母,她如今滿心歡喜的在‘操’勞寧‘春’草將要嫁於景玨,為郡王妃之事。


    景玨請了媒人上‘門’。問名。


    問名之後乃是納吉。


    納吉乃是拿了男‘女’雙方的生辰八字,來測一測兩人八字合不合,會不會衝突等等。


    不過都是走走過場之事。


    巫‘女’倒是在一旁,不冷不熱的說道:“納吉來找我嘛,這裏擺著這麽‘精’通的人你們不用,倒是去外頭去尋那些隻會拍馬逢迎,不會說實話的人?”


    蘇姨娘笑笑不理她。


    寧‘春’草瞪眼威脅她,叫她不要在蘇姨娘麵前‘亂’說話。


    蘇姨娘反倒還拉了拉寧‘春’草的袖子,“別計較,這是高興的事兒,就得高高興興的辦,拍馬逢迎又怎麽了?日子過得好不好得是看自己。”


    納吉之後。就是納征。


    納征,訂婚之意,六禮之中,很隆重和關鍵的一步。


    寧‘春’草和景玨都緊張又高興。


    兩人的關係似乎不知不覺又近了,縱然這段時間不能朝夕相處,但人分開了。心好似反倒聚在了一起。


    蘇姨娘如今看著寧‘春’草的眼神,都是充滿欣慰的。


    “你終是要有好的歸宿了,記得當初,我一直以為,你同景玨不能在一起,他孩子般心‘性’,你們身份又差了那麽遠。而你的‘性’子,做個妾也是……”


    蘇姨娘沒說完,輕歎一聲,笑著搖了搖頭。


    寧‘春’草垂眸,想到過往,也是一陣的心酸唏噓。


    “對了,寧家如今,過得怎樣?”蘇姨娘忽而問道。


    畢竟是生活了一二十年的地方,如今卻再無關係,甚至沒有理由登‘門’,牽掛也是應當的吧。


    “寧家還好,有薑大哥照顧。淩煙閣暗中幫扶,他們生意上一切順利。”寧‘春’草緩緩說道,“四妹妹也要嫁人了。”


    “哦?”蘇姨娘聞言笑了笑,“‘玉’嫣要嫁人了?是了,她年紀也不小了。”


    寧‘春’草點點頭,“也是商戶。是寧家生意上有往來的夥伴,家境不錯,人聽聞也不錯。算是‘門’當戶對吧。寧夫人的心,大約在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以後,也都變了。不想著高攀,隻願為她最小的‘女’兒謀個好出路也就是了。”


    蘇姨娘連連點頭,“如此才對,這才是對‘玉’嫣好。‘玉’嫣心思單純,情緒都寫在臉上,想當初,‘玉’婠嫁入李家,尚不能……”


    她的話說了一半,忽而抬頭看著寧‘春’草,剩下的話,便有些說不下去,含在口中不對味兒了。


    寧‘玉’婠嫁入李家,後來卻也同寧‘春’草糾纏不清,最後更是死在了寧‘春’草手中。如今大喜當前,提她做什麽?蘇姨娘暗自責怪自己,放鬆了之後,連說話都不那般謹慎了,如此失言。


    寧‘春’草發覺氣氛有異,連忙笑了笑,“是啊,‘玉’嫣能嫁的‘門’當戶對,倒是‘挺’好。有生意上的往來,那家人便不敢欺負她,她也能常常迴娘家看看。便是使些小‘性’子,隻要不太過分,想來那家人也都會容忍她。讓著她的。”


    蘇姨娘連連點頭,“‘門’當戶對是好。”


    說完,母‘女’兩人又都沉默了。


    ‘門’當戶對,如今寧‘春’草要嫁的人,才最是‘門’不當戶不對吧?


    他是朝廷新貴,她卻身份複雜,本是出身市井,卻有背負了太多的東西。


    甚至還有鳳儀天下的命格傳說。


    “唉,想那麽多做什麽,日子好不好,乃是靠自己去過的,過得好了自然好。過得不好,再‘門’當戶對,也有鬧翻的時候。”寧‘春’草笑著拉起蘇姨娘的手,“您別為我擔心了,我會努力叫自己過好的。景玨他也會對我好。”


    蘇姨娘連連點頭。


    外頭恰傳來小廝稟報的聲音,說是承安郡王府又遣人送東西來了。


    “三天兩頭兒的往這兒送東西,唯恐缺了你短了你什麽,真是看不得你受一分半點兒的委屈。如此,我還能有什麽不放心的呢?”蘇姨娘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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