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喜被她肅穆的表情嚇得臉‘色’發白,禁不住倒退了一步,“娘子,在說什麽?小人,怎麽……怎麽聽不懂呢?”


    “你當然聽不懂了,如今,你也不需要聽懂了。”寧‘春’草說著,‘摸’向袖中藏著短劍。


    可一‘抽’之下,短劍竟然沒有被‘抽’出來,像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道阻止了她的動作。


    殺了這鴻喜,可比當日在延慶觀殺害玄陽子容易得多,她甚至不用動用巫‘女’鈴鐺的力量,不用引動體內那超脫常人的力量,單憑她從晏側妃那兒學來那點兒東西就夠用了!


    可為何?


    剛才一番話,她不是說給鴻喜聽的,說了鴻喜也聽不懂。


    她乃是說給自己聽得,說了就可以‘激’起自己心中的憤怒,怨恨!她可以毫無負擔的去殺人。去報複!


    可為什麽,她的怒氣已經脹滿心懷,她的渾身都已經被怨憤包裹,她卻‘抽’不出那隨時好用便捷的短劍?


    鴻喜連連倒退數步,驚愕的看著她,“娘子。娘子是哪裏不舒服麽?要不,要不小的去叫綠蕪姑娘來吧?”


    如今兩人的距離已經有些遠了,她的短劍需要近身攻擊,如今再‘抽’出短劍來,她不能保證在鴻喜大聲唿救之前就結果了他的‘性’命。


    且她袖中藏著的短劍,直到現在也未能順利‘抽’出。


    “綠蕪姑娘,綠蕪姑娘——”鴻喜見她麵‘色’發白,神情惱怒掙紮,以為她哪裏不好。


    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這裏又沒有旁人,‘私’相授受,更是對寧‘春’草的名聲不好。


    鴻喜不敢近前,慌忙原路返迴去尋綠蕪,“娘子在這兒等我,我去叫綠蕪姑娘來!”


    說完,他腳下生風,跑的更快了。


    “竟叫他跑了?跑了?”寧‘春’草刷的拔出了袖中的短劍,可鴻喜早已經跑的連背影都看不見了。


    在延慶觀麵對著玄陽子的時候。她其實是有些緊張的,可她表現的甚好,下手甚至連一絲猶豫都沒有,縱然時候心中那股力量退去的時候,她後悔懊惱過,可當時並沒有,她冷血的像是殺伐果斷的厲鬼一般。


    如今麵對著鴻喜的時候,她一點緊張也沒有,多少的愧疚之下,是淡定的誌在必得。可結果卻又叫人大跌眼鏡。


    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看著手中‘抽’出的短劍,在毫無溫度的陽光之下,泛著點點寒意。


    鴻喜跑遠了,她的劍又‘抽’出來了?那適才阻擋著她‘抽’出短劍的力量,究竟是什麽?


    寧‘春’草皺緊了眉頭,心中疑‘惑’。


    聽聞腳步聲匆匆而來,她隻好又收起短劍。


    綠蕪擔憂的飛奔而來,“娘子,娘子您沒事吧?”


    寧‘春’草搖了搖頭。


    “我瞧見娘子從耳房出來的時候,臉‘色’就不大好!定然是為了給翠翠醫治,耗費了心力!”綠蕪轉過臉來,朝鴻喜罵道,“都怪你,一迴到院中就吵吵嚷嚷,告訴你了不要大聲喧嘩,你還不聽!娘子費力勞神的給你妹妹治病,你倒好,害得娘子如此!娘子若有什麽不適,我要你的命!”


    鴻喜一臉的愧疚懊惱,綠蕪將他訓斥的如同孫子一般,他隻埋著頭,連連頷首應是,一句辯駁都沒有。


    若是換了旁人,突然在自己老母弱妹的家中發現了莫名來客,也會‘激’動緊張的吧?他那反應,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他怎知道來客是善是惡呢?


    “好了。綠蕪。”寧‘春’草拍了拍她肩頭,“走吧。”


    “娘子問完了?”綠蕪抬眼道。


    寧‘春’草歎息一聲,她本就沒有什麽問題要問,她要的,隻是一條命而已。


    這最不起眼的一條命,索取起來。怎麽就這麽難呢?難道鴻喜的命數,比那牛鼻子還硬?


    咦,她怎麽也說玄陽子是牛鼻子了?她不是一向很敬重玄陽子的麽?一定是被景玨給帶壞了!


    寧‘春’草搖搖頭,越過鴻喜,步步走遠。


    鴻喜撓撓後腦勺,心中有些莫名。但更多的是感‘激’之情。


    迴去的馬車上,寧‘春’草一直低頭不語。迴到王府也沉默寡言。


    綠蕪看她一直麵‘色’不甚好的樣子,不禁擔憂的問她,“主子,您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寧‘春’草愣了一愣,才看向她,點點頭,“是啊。”


    她這般爽快的承認,倒是叫綠蕪詫異,一般有心事的人,不是都會故作輕鬆的說,沒有啊。來敷衍人的麽?


    “那娘子有什麽心事?婢子可能幫您分憂?”


    寧‘春’草四下看了看,小丫鬟們都在院中做著各自分內的事情。陽光落在樹梢窗欞上,有浮塵像‘精’靈一般在日光的光束裏舞動。


    靜好的感覺,卻叫人心頭越發的慌‘亂’。


    “好。”寧‘春’草點點頭,許是一個人悶在心裏太苦了,太難受了。她拉著綠蕪在她身邊的地毯上坐下,側臉看著綠蕪長而微翹的睫‘毛’,“我告訴你吧。”


    綠蕪點點頭,心頭莫名。


    “你是不是覺得,我對鴻喜一家人,好的有些過分了?非親非故。這般關懷周到?”寧‘春’草緩緩說道。


    綠蕪連連點頭,又搖頭說:“婢子是覺得奇怪,不過娘子心善,也能理解。且與那鴻喜不也算是舊識麽?”


    寧‘春’草聞言,卻是連連搖頭,“不是啊,我怎麽是心善呢?我對他們好,乃是有所圖的啊!”


    “娘子圖什麽?”綠蕪瞪大了眼睛,心中卻越發奇怪了。那鴻喜一家,老的老病的病,唯獨一個頂梁柱,還不過是個李布身邊的小廝而已。娘子連李布都看不上,能看上那鴻喜什麽?他們家有什麽值得娘子如此‘花’心思去圖謀?


    “圖命啊!”寧‘春’草歎息了一聲。


    綠蕪瞪大了眼睛,一時沒有迴過神來,半晌才哦了一聲,“原來娘子一直試圖和鴻喜單獨相處,並非有什麽問題想要問他,而是想要——他的命?”


    寧‘春’草看了綠蕪一眼,坦誠的點了點頭,“你明白了。”


    綠蕪‘舔’了‘舔’嘴‘唇’,卻是搖頭,“不明白。他隻是個李布身邊的小廝而已,婢子想不明白。娘子為什麽要‘花’這麽多的心思,去圖謀一個小廝的命?是有什麽冤仇麽?”


    “你以前是淩煙閣的人,對薑家二爺的本事,也有所了解吧?”寧‘春’草忽而轉換了話題。


    綠蕪連連點頭,“二爺在巴蜀,乃是最為年輕的‘陰’陽師。能斷吉兇,辯‘陰’陽,道古論今,預知未來,厲害的緊呢!淩煙閣能發展的這麽快,乃是閣主和二爺兩個人通力合作的結果。閣主常常說,若不是二爺的神機妙算,‘陰’陽神眼,淩煙閣絕不能有今日盛況。”


    寧‘春’草點點頭,“所以,薑二爺的話,你是信的吧?”


    “信呐。”綠蕪頷首。


    “他說。我若不殺了這鴻喜,將來必有一日,我會因鴻喜而死,或是直接就死在鴻喜的手裏。”寧‘春’草換了個說法,但她以為,表達的是同樣的意思。“如今雖然鴻喜並沒有對我做什麽,我卻為了保自己的命,而不得不殺了他。唉……人總是自‘私’的吧?在損人和利己麵前,都會毫不遲疑的選擇利己。”


    綠蕪愣怔的看著寧‘春’草,心頭萬般不明,可又覺什麽都問不出口。


    薑二爺的話呀,那就不會有錯了,看娘子這般行為,也是有些於心不忍的吧?那鴻喜看起來憨厚老實,怎麽也不像是有膽子害人‘性’命之人呢。


    “娘子下不去手,這事兒就‘交’給婢子來做吧!婢子伺候娘子,本來就該為娘子掃清麻煩的!”綠蕪冷麵,拱手說道。


    寧‘春’草卻歎了口氣,搖搖頭,“薑二爺說了,這事兒呀,隻能我自己親手做成,倘若假旁人之手。我必再親手殺了殺他那人,這輪迴才算結束。”


    綠蕪瞪眼,嘴巴微張,這話,太玄妙了!這世上,除了薑二爺。恐怕在沒有人能領會其中的玄妙了吧?


    “娘子……”綠蕪心有不忍。看娘子對鴻喜一家所行作所,不難看出娘子乃是心善心軟之人。‘逼’她去殺了一個憨厚老實,又沒有什麽身份地位,為了家人努力坎坷謀生的小人物,真是太為難她了吧?


    倘若綠蕪知道,那死的莫名其妙的玄陽子就是她家娘子親手所為,不知又會是怎樣的表情?


    “娘子跟晏側妃學舞劍,莫非就是為了殺鴻喜?”綠蕪忽而問道。


    寧‘春’草慢騰騰的點了點頭,“算是吧。”一開始是這麽想的,後來更是為了提高自己的靈活敏銳度。


    “其實不用啊?要殺人,不一定非要動刀劍,”綠蕪急忙說道,“下毒才是最直接最方便的。”


    寧‘春’草抬眼看她。


    綠蕪朝外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說道:“娘子若是覺得可行,婢子能‘弄’來致命的毒物,加入點心飯食之中,叫人吃下,不出一刻。必定一命嗚唿!隻要是娘子親手給他的,這也算是娘子親手殺了他吧?”


    寧‘春’草皺眉想了一陣子,緩緩點頭道:“似乎可行。不但要我親手給他,這要命的點心,也得我親手做才行。”


    綠蕪連連點頭,“那婢子這就去準備。”


    寧‘春’草揮手叫綠蕪下去,她自己仍舊倚著桌角坐在地毯上,看著傾瀉進屋內的陽光,默默發愣。


    她心下也奇怪得很呢,當初殺了玄陽子的時候,她一點手軟的意思都沒有。那般果敢決斷,為何到了鴻喜這兒,就這般優柔呢?一再失手,究竟是什麽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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