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瑢一臉絕望的歎了口氣。

    景玨和程頤都沒說話。

    寧春草卻是不慌不忙的坐了下來,緩聲道:“這件事情,還需要朝廷出麵方能辦成。”

    知州大人長歎一聲,“半個多月前。蝗蟲過境,侵害鳳州大半良田的時候,我已經將此事上報了朝廷……可等了這麽久,朝廷竟沒有一絲消息旨意傳迴,不得已,這才去巴蜀請了頗有名望的女大巫。雖知大巫行事詭異,可也沒有別的辦法……那群童男童女中,還有本官的外孫女……”

    寧春草哦了一聲。

    景玨三人則是詫異的看著寧春草。還真如她所說,知州是上報了朝廷的!難道她的夢,真的能預知前後事麽?

    “你究竟有沒有辦法?”知州收斂起眼中悲痛,若非他主動獻上自己的親眷,又怎麽能讓那麽多孩子的父母心甘情願的將自己的孩子送來?不過現在顯然不是悲傷的時候,他決不允許自己在這關鍵的時候,被人耍弄。

    “我有辦法,但倘若僅憑借知州大人的能力,恐怕不能很快見效。”寧春草壓低了聲音貼近知州的耳朵,說了些話。

    門外離著的差役支著耳朵也沒能聽清楚。

    就連屋裏頭的景瑢都皺著眉頭,瞪著眼睛,看著寧春草的口型,“你說什麽,還需要避著我們麽?難道我們還會泄密不成?”

    知州卻是長長的哦了一聲,看向寧春草的眼神中。有期許也有些許的質疑。

    程頤和景玨臉上卻沒有景瑢那般的好奇不解,他二人常年習武,六覺敏銳。似乎已經聽聞到了寧春草的話。

    景玨甚至還微微點了點頭。

    “可朝廷會不會以為是鳳州在誇大其詞,而不予理會呢?本官已經多次上書……”知州臉上有些許為難。

    程頤卻是忽而開口道:“想來是你的奏章被攔了下來,此事未達天聽!聖上一向注重民生,有蝗災不是小事,聖上豈會不予理會?”

    “朝中有小人作祟?”州府大驚,脫口而出之後,連忙抬手捂上自己的嘴,詫異的看著麵前幾人,表情略有些驚疑不定。

    “既然先前的奏章會被攔截,如今再奏,仍舊很難被聖上知道,拖延下去。鳳州城可就危險了。”景玨說道。

    “何止鳳州城危險了,咱們才是真的危險了好麽?!”景瑢煩躁道。

    程頤卻不慌不忙的開口,“換個途徑,將消息送到京城就是了。”

    他這話說的太過於自信,自信篤定的就好像這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花廳裏的人都側臉看向他,程頤則有些心虛的看了景玨一眼,提步來到門口,從懷中掏出一枚極其精巧的銀製小哨子。

    他將哨子放在唇邊,婉轉如鳥啼的哨音在眾人耳邊乍起。

    景玨濃墨般的眉宇微蹙,嘴角微微向上勾著,玉麵之上看不出喜怒。

    不多時,有一隻鳥兒,像是尋著哨音,撲棱棱的飛來。在花廳外頭的上空盤旋兩圈之後,振翅落在程頤的肩膀上。

    “這是……信鳥?”知州略有些震驚的看著程頤肩膀上的鳥,喃喃道。“聽聞軍中為傳遞緊急軍情,專門馴養有信鳥……”木陣池圾。

    他仿佛自言自語,但寧春草站的離他很近,便也聽聞到這句話。

    寧春草眯眼看著程頤,這人從離開京城就表現了他出門在外的各種適應能力,此時又喚出信鳥來。

    他真的隻是一個閑散王爺家的小管事麽?

    程頤轉過臉來,臉上的表情已經恢複到以往的麵無表情,他衝知州拱了拱手。

    知州看這一行人的言行,心中已然猜測出,他們來頭可能不小,不敢托大,連忙拱手還禮。

    “這是信鳥,不過不是軍中的信鳥,軍中信鳥多用隼。這是岩鴿。”程頤解釋了一句,“還請知州大人將商量好的辦法寫在紙上,這信鴿定能將信件用最快的速度送迴京中。”

    知州連忙點頭,備上筆墨,信鴿個頭不大,帶不了重物。信上用最簡單的言語說了鳳州蝗災的情況,以及破除蝗災需要朝廷的哪些支援。

    將書信綁在信鴿腿上後,程頤將信鴿放飛,又拿起那精致的銀哨子,吹了一段恍如鳥叫的哨音。

    那鳥兒個頭不大,飛的卻是非常的快。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天空中便不見了那鳥的痕跡。

    知州大人看著四人,麵上明顯有些為難。

    這四人來頭不小得罪不得,看樣子和朝廷乃是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但他現在一點兒都不想打聽對方是誰。有時候,知道的多,不如知道的少。無知者無罪。

    可既然幾人並沒有亮明身份,蝗災也還沒有滅除,外頭尚有諸多百姓看著,期盼著,他更是不能將四人就這麽放出去。

    景玨看向程頤的表情有些冷,發現知州為難欲言又止的麵色,他也沒有理會,隨意坐在椅子上,

    臉上掛著嘲諷的笑。

    “委屈幾位,蝗災未能解決之前,幾位不能離開府衙。”知州大人頷首說到,“還請幾位屈尊,且在府衙廂房裏住上幾日,等京中有消息傳來,本官自會妥善安置幾位。”

    這時候自然應該景玨來迴應知州大人。

    可景玨隻坐著,恍如沒有聽見一般。毫不搭理的神色,叫知州有些尷尬。

    程頤隻好轉過身,對知州大人拱手,“就按大人安排的來吧,蝗災當前,無所謂委屈不委屈。除滅蝗災,才是當務之急。”

    知州連連點頭,“正是,正是。”

    說完,兩人都看了寧春草一眼。

    隻盼著她的主意確實有用。

    四人被安排在府衙後院的廂房裏頭,院子裏外都守了差役。

    說是住在廂房,其實和蹲大牢也沒什麽差別了,隻有相鄰的兩間屋子,景玨三個男人,住在一間。寧春草被關在另外一間。

    三餐飯食送來,但不許他們外出。

    那紅衣大巫更是派來了她手底下的人時不時來看看,唯恐知州大人徇私,將這幾人給放走了。

    景玨無視廂房外頭圍著的看守,倚坐在門口,看著另一間廂房裏頭的寧春草,“你果真是夢到的?”

    寧春草微微一愣,抬眼瞧見他緊盯自己的目光,幽深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樣。

    寧春草垂下視線來,點頭道:“我不是跟你說過麽……”

    “抬頭看我。”景玨冷聲提醒,“看著我說。”

    寧春草隻好又抬起視線,四目相對,她總有些心虛,視線漂移不定。

    “看著我說,這些都是你夢到的麽?”景玨盯著她,又問了一遍。

    寧春草心跳有些快,好似忽然間,自己掩藏的秘密就要破土而出,就要被人發現了一般。其實她說的話,她想到破除蝗災的辦法並不是夢中知道的。

    她的夢若能如此,她想來也不必千裏迢迢的去往青城山尋找破除夢魘的辦法了。

    她之所以知道,乃是因為前世在李家的時候,一日伺候姐姐與其他家的婦人們閑聊。婦人們偶然提及蝗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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