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淩,每一座將這個城市包圍的山峰都有屬於自己的名字,這是當地人的浪漫,也是人們對這群世代守護北淩的它們的敬重。


    全國總部所在的山峰名為日霄頂,據說在某個時候可以看日月相融的壯麗景象。山上除了總部的宮廷外,左右兩旁的竹林和空地上還分別布置著宿舍和墓地,訓練場則是在山腰上。


    但其實,總部的訓練場不止三個,在宿舍後麵的竹林裏,藏著一小片小空地,陪著一座孤零零的小房間,常年上著鎖,沒人知道裏麵放了啥。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這個地方,即使找到了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的。隻有少部分老兵才知道。


    陳默領著棱來到這裏,將棱交給祝薟後便稱忙離開。


    祝薟是位年過三十的男人,留著純黑短發,臉上滿是滄桑。他的雙手纏著繃帶,在小屋邊已等候多時。


    “老師好,我是棱。”


    “陳默跟我說過你,說你是個天賦異稟的孩子。”祝薟站起身,“他指名讓我教你零拳,跟我打包票說你會學會。”


    “零拳?”


    “零拳,是有著千年曆史的上古拳法,不僅可以重傷肉體,還可以直擊對方靈魂的最強之拳。它是千年前灋所使用的拳法,也是灋所有招式中唯一傳承至今的。”


    “灋?”棱好奇地問,“那是誰?”


    “是千年前唯一能與罪人對抗之人,不必多談。”祝薟轉動手腕說,“零拳是極其難學的,因為其困難程度導致我是當今唯一還會使用零拳的人,再沒人繼承,恐怕就要失傳。修行困難,你有把握堅持嗎?”


    “有!”棱信心十足地說。


    “很好。”


    祝薟找到一塊廢棄石柱,給棱展示何為零拳。左腳前踏,後腳後滑壓低身子,左手向前對準石柱,右拳靠後,屏息凝神,一道天藍色火焰在他右拳上燃燒跳躍,緊接著往石柱打去,伴隨巨響與藍色火焰的飛濺,石柱破碎倒地。


    祝薟甩去右手火焰:“這便是零拳。”


    “自然界中存在著一種力量,它是來自萬物的、最純淨的,無處不在,蘊含巨大能量。你按照我說的辦法,先嚐試尋找一下吧。”


    棱聽從祝薟的指令盤腿坐下,雙目輕閉,按照祝薟所述方法平靜下內心,嚐試感知周圍的一草一木,一蝶一蟲。棱可以很清晰地聽到流水的聲音,鳥兒的啼叫,再甚者蝴蝶撲翅的聲音。通過想象,把周圍灰暗的一切塗上顏色,形成一個自我的世界。


    “很好,現在,再放鬆一點,在身體中凝聚自己的氣息……”


    凝聚自己的氣息?這個陳默教過!就在棱高興時,祝薟打斷他的思維:“太浮躁了,平靜下來!”


    棱亂了節奏,再也平靜不下來,腦海中全是祝薟的話,他怎麽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放鬆下來,再按照祝薟的辦法繼續冥想。


    “不要著急……現在,均勻地釋放所凝聚的氣息,感受四周。”


    棱照坐著,身體輕鬆得仿佛置身於宇宙之中,世間萬物盡在掌握。突然地,一道天藍色的水流從身前流淌過後,向遠方奔去。棱伸手去撫,一股清涼溫柔的感覺頓時湧上全身,一道火焰在心中燃燒,卻隻是一刹那,火焰熄滅了。


    祝薟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棱,雖然隻有一瞬間,但他確確實實看見了棱身上一閃而過的藍色火焰。


    他……找到了?


    想當年,自己可是花費了一整年才找到!當時的他可一度認為這是不可能找到的想要放棄。


    “記住這種感覺,再試一次!”


    在祝薟一次次的引導下,經過一小時棱再次看見了火焰,雖然隻存在了短短兩秒,但也說明零在逐漸穩定。趁這感覺還在,棱一口作氣再次深入,半小時後找到了水流,但卻沒有火焰。


    怎麽迴事?


    他還想繼續尋找,身上卻好似被人丟了重物一樣,壓得喘不過氣,冷汗直冒。窒息的痛苦馬上淹沒棱,棱揮舞雙臂,溺水在深海裏,無法唿吸,無法出聲……


    棱栽倒下來,休克了兩秒,掙紮好久才逐漸喘得上氣。祝薟將他扶起,解釋說是壓力過大,身體撐不住,氣息沒跟上的原因,以後適應了就不會再出現。棱的衣服被汗水打濕,筋疲力盡地倚著小屋坐下,大口大口唿吸。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休息一下,我去打點水。”


    祝薟提起木桶往竹林裏走去,在一處小溪邊打上滿滿的水,迴來時發現棱又在盤腿而坐,搖擺不定,祝薟趕忙衝上去扶住他。


    “不用這麽拚命,你已經進步很大了。”祝薟說,給他倒了杯水。


    “我三十號就要迴南安了。”棱將水一飲而盡,“沒有你的引導,我怎麽修習呢?”


    “那也不至於這麽拚命,隻會適得其反。”祝薟解釋說,“今天就到這裏吧,再練下去命都丟了。”


    他迴憶起陳默對棱的評價,原來沒有誇大其詞啊,按陳默原話說,這孩子真的超級超級努力。


    祝薟點著香煙咬住,看到一個女生提著兩隻木盒朝這裏走來,抬起手招招。


    李筱雪將盒飯放下,盯著棱丟了魂魄般的樣子問:“他要死了嗎?”


    “進展得很快,就是太耗命了。”祝薟吐掉煙頭,打開盒飯,裏麵是香噴噴的土豆牛肉炒飯,抓起筷子就往口中扒。


    “這個樣子,還怎麽吃飯啊。”李筱雪拿手帕擦拭去棱額上豆大的汗珠,打開盒飯取出勺子,盛上滿滿一勺喂給棱。


    “小雪親手喂啊。”祝薟說,“太多了,他現在哪裏能咽下?”


    李筱雪愣了一下,原來還有這樣說法的嗎!她從沒給人喂過,這還是第一次。不過棱倒是無所謂,一口全吃掉了,美滋滋地笑著。


    “別噎住了。”祝薟提醒。


    午餐過後,淺淺地休息了一會兒,棱的臉色也逐漸紅潤起來。


    “都這樣了,今天休息吧。”李筱雪整理好飯盒,“老師給棱準備了宿舍,可以不用住酒店了。”


    “宿舍?”棱詫異極了,“原來我也有宿舍嗎?”


    “每個人都有,不過大部分人在北淩都有房子,所以宿舍很少有人住。”李筱雪仰麵思考了一會兒,“總部一共三千多人,在宿舍住著的隻有不到百人。”


    “三千人?這麽少啊。”


    “我說的是常駐的人。”李筱雪補充道,“總部的人隨時會調動,大多不在北淩,三千人是守衛軍了。”


    “這麽少人,北淩真的安全嗎?”


    “雖然少,但勝於質量。總部的人,大多是精銳。”


    “精銳?像陳默那樣的嗎?”


    這樣一想,北淩簡直安全得不得了。


    跟隨著李筱雪在林中穿越,最後在一座臨近竹林的小屋止步。陳默扛著棱的行李箱,身後跟著淩,見到二人便打了聲招唿,進去小屋。


    “哥,還有小雪姐!”淩小跑上來喊道。


    “走,進去看看。”棱說。


    宿舍是免費向大家開放的,隻要登記就能直接拎包入住。穿過走廊來到盡頭,左右兩側各有一扇門,分別是兩間住所,都自帶浴室。房間樸素潔淨,一張不大不小的床擺靠在牆中間,一邊是衣櫃,另邊是落地窗,有純灰色簾布。床對麵放置有一套桌椅書架,頭上一盞大燈,床頭櫃和桌上各有一盞小巧台燈。


    另一間房間也是同樣的配置,是李筱雪的房間。


    也就是說,從今天起,棱和李筱雪就是門對門的鄰居了。


    這間宿舍是由百年桃木所造,受到陳默的庇護,不會自然腐破或濕爛,但還是會受到人為破壞,例如裝修,或者著火。


    但顯然陳默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棱的房間一直以來都無人居住,所以留著不斷吃灰,是李筱雪忙活一早上打掃幹淨的。


    入住手續陳默也辦好了,上官素梟對於親人的共同居住毫無異議,一切順利,拎包入住即可。


    簡單地洗了澡,棱坐在椅子上看著手機,這種地方竟然會有無線網絡,真是神奇。


    把目光投向躺在床上抱著玩偶小熊看小說的淩,是不是該給她買一部手機了?棱打開手機查看餘額,確認過後便出門,下山找到一家手機店,精心挑選了一部三千價位的,配上妹妹喜歡的小熊圖案手機殼,包裝起來迴到宿舍,叫醒嗑睡的淩,把手機送給她。


    “什,什麽!”淩又驚又喜,“淩也有自己的手機了?”


    “每次都要麻煩我聯係你同學也太埋汰了。”棱笑說,“有了手機也好聯係,出門在外我也不那麽擔心。”


    “但這個……很貴吧……”淩捧著這隻幾十克重的手機,卻感覺有千斤重物壓在手上。


    “這個,沒關係的。”棱撓撓頭,“手機現代人必備的嘛!而且,哥哥現在,雖然還不是很有錢吧,但還是有點小錢,買部手機還是買得起。等以後賺大錢了,我不僅要給你換上好的手機,還要……”


    淩撲倒在棱懷裏,把小小的腦袋狠狠埋下去,緊緊抱住自己的哥哥,淩的哥哥,隻屬於淩的哥哥。棱輕輕撫摸她的頭發,笑道,多大人了,還跟哥哥撒嬌啊?


    不知不覺天色漸漸暗下,棱帶著淩簡單地在山下的飯店解決掉晚餐,迴來洗漱後就睡下了。宿舍本是提供給一個人居住的,這張小小的單人床睡兩個人就顯得較為擁擠。


    棱的耳邊傳來淩帶有節奏的唿吸,他盯著天花板的空調,在月光的籠罩中,他下了床,披好衣服躡手躡腳地離開房間,借著月光來到早上的訓練場,找塊幹淨的地方盤腿坐下,腦海中浮現起祝薟說的每一個方法每一處引導,很快陷入自我。


    蟋蟀在吹,流水在奔,螢火蟲在流浪。一動不動的棱完全融入這生機勃勃的畫卷中,黃色螢光點綴,冷藍月光灑滿,棱的心也隨它們向遠方奔去。


    棱飛在空中,向下俯視著北淩的一切。蓬鬆的雲朵伴在左右,下方的燈光零星點點。吹來的風涼爽溫柔, 遠在外太空的月亮大而圓,此刻仿佛近在咫尺,好像伸手就能擁抱住。


    “棱……”


    棱迴頭看去,天藍色水流不知從何處流淌來,接觸時隻感覺到清涼與舒適。乘著水流在空中遊蕩,時而向上,時而墜下,穿梭在雲間,嬉戲良久才迴到總部。


    棱睜開雙眼,身上的藍色火焰也隨之散去,自己的身體輕鬆了不少,人也更精神了。他高興地手舞足蹈,轉頭卻發現李筱雪提著一盞壺燈在看著自己。


    “小……小雪?”棱尷尬地咳嗽兩聲,“這麽晚還沒睡啊?”


    “嗯……睡不著,出來散心。”


    李筱雪穿著清涼單薄的純白睡衣,頭發沒有紮起披散著,臉上寫滿了疲憊,整個人看上去無精打采的,好像生病了一樣。


    “要一起走走嗎?”李筱雪問。


    “好,好啊……”


    他們緊緊走在一起,兩個人的距離近得棱偶爾能碰到李筱雪的肌膚,不由得心跳加速麵紅耳赤。而李筱雪卻絲毫未察覺,也許是實在太累了,感覺遲鈍不少,隻是不停往前走著。


    來到小溪邊,李筱雪關上壺燈放下,脫掉鞋子踩進小溪中,蹲下身子伸手攔住流動的溪水,疲憊的身心此刻也終於得到些放鬆。


    棱呆呆地看著她,感受到了一種從所未有的寧靜與安詳。眼睛被這個玩水的女生死死抓住,挪不開到別的地方,也不想挪開,想要就這樣看著她,一直一直看著。


    李筱雪站起身,放開手讓手心的清水流去,微側腦袋看去棱,輕聲叫道:“棱。”


    棱一驚,迴過神來:“啊,怎麽了?”


    李筱雪抬頭仰望天空,抬手擋在眼前,良久才開口說道:“沒什麽。”


    她走出小溪,提起鞋子與壺燈,赤裸著小腳踩上石頭鋪成的小徑。


    “我們迴去吧。”她說著,腳底的按摩疼得讓她微微皺眉,還沒走幾步,就痛得難以忍受,在路邊大石頭坐下,這才看見腳踝腫得老大,看來是崴到了。


    “什麽時候的事……”李筱雪也是不明所以,今天要忙的事實在太多,一天下來都很疲倦,這讓她十分遲鈍,到現在才發現。


    “真是的,都這樣了還出來走啊。”棱蹲下示意她倒在自己背上,“快上來吧,我背你迴去。”


    在印象裏李筱雪並未被人背過,有些不知所措了。棱見她遲遲沒有動靜,想要橫抱她,轉念一想這並不合適,還是別這麽做比較好。


    纖細的手臂從後麵抱住自己,棱背起李筱雪往宿舍走去,手裏提著她的鞋子與壺燈。從未與男生這般貼近接觸的李筱雪有點慌張,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隻是貼靠著棱,緊緊抱住。


    “不用那麽緊啦。”棱苦笑道,想起陳默的胳膊拐。那是真疼啊!


    送到房間門口,棱輕手輕腳放下她,沒想到她的體重輕的像小鳥。李筱雪半掩著臉道謝,棱摸摸自己頭發笑道:“沒關係啦,早上那麽辛苦幫我打掃房間,是我該謝謝你才對。等等,該不會是那時受傷的吧?我真該死啊!”


    “那麽,晚安。”棱對她擺擺手,鑽進自己的房間消失了。


    李筱雪依在牆上,右手搭住左臂,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暖暖的。


    “晚安。”李筱雪打開房門卻又迴頭看向對麵棱的房間,喃喃道,“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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