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丹家大院的房間內,茶水都早已涼透,嶽林與關佑薄已閉門談了好久。


    喜憂參半的嶽林,低著頭若有所思,按照關佑薄的迴憶,當年關香寒沉江之後,的確有人從古樹盤躍入猛拉河。


    但是,以江底暗流的險情來說,即便他是來救關香寒的人,要想靠近半壁崖的水域也很難。


    除非,這個人的水性極好。


    或者,他有某些不為人知的異能。


    在這個問題上,關佑薄在期盼中糾結了好多年,四十多年已經過去了,關香寒卻再也沒有迴來。


    他倆也談及到那位林姑娘,關佑薄隻記得與香寒很像,卻描繪不出具體的容貌差異,並非是林姑娘有所掩飾,而是他們過目便忘。


    顯然,這是一種玄術,隻讓你記住所發生的事,卻不讓其記住容顏,僅憑這一點足夠看出,當時這位林姑娘的造化,已達到不凡的玄真境界。


    嶽林由此來判斷,即便以現在擺渡人的造化,也難以與當時的林姑娘抗衡。


    況且,自己也跟擺渡人交過手,不但毀掉他的貓屍之身,還差點將他魂飛魄散。


    以擺渡人這樣的造化,即使能傷及到林姑娘,但要想置於林姑娘死地,那簡直是異想天開。


    那麽問題就來了,這位林姑娘至今未出現,生死未卜,她到底去哪裏了呢?


    無非有兩種結果,要麽,林姑娘隱匿了身份,要麽,林姑娘遭到了他們的暗算,這無疑是他們最不想要的結果。


    “關老,您說林姑娘身上有些特質,很像我那香寒姨?”嶽林疑惑道。


    “對!記得初次見到林姑娘時,還以為是我的香寒迴來了,她不但貌相上很相似,連身上散發的氣息都像!”關佑薄迴想著說道。


    “關老,您除了說不上來貌相的差異,還有沒有其它的差異之處?”嶽林提醒著他問道。


    “她開口跟我說話時,聲音以及那種語氣,包括看向我的神色,讓我這心又跌落下來,香寒從小是我一勺飯,一勺羊奶喂大的,她看我的眼神,就像眼睛裏有星星……”


    關佑薄歎息了一聲,眼圈開始泛紅,想必,他的迴想又觸及到了硬傷。


    看著悲傷中的關佑薄,嶽林猶豫了好一會,才試探性的問道:“關老,既然您說在我的身上,也發現一種熟悉的氣息,那您能跟我說說是種什麽氣息嗎?”


    “唉!小林啊!這種氣息不是視覺,也並非是嗅覺,而是我熟悉的一種感應!”


    “是一種熟悉的感應?也就是說對於這種感應,隻有您才能感受得到?”嶽林疑惑地問道。


    “也可以這麽說,那是香寒出生時的景象,在我這心裏產生了感應,即便我老的再糊塗,這種感應依然非常敏感!”關佑薄緩緩說道,好似又迴想到往事。


    嶽林眉頭一皺,這是他首次提及關香寒的出生,同樣,也是他最迫切想知道的。


    “關老!那是一種什麽感應,您方便告訴我一些嗎?”嶽林再次試探性的問道。


    “唉!這種感應很奇幻,閉上眼睛感應的更確切,彷佛那是一種紅暈,猶如紅暈綻開血色的花!”


    聽到他提及血色的花,嶽林心裏一震,心想,血色的花?莫不是彼岸花?


    “關老,您看是不是這朵血色的花?“


    嶽林提醒之餘,伸出嫣紅的手指,一縷縷血色靈氣飛出,伴隨指尖抖動憑空勾勒。


    顯然,《巫蠱換容術》他已得到關佑薄的親傳,當然他用的並非是巫蠱,而是得天獨厚的血色靈氣。


    頃刻,房間內懸空著一朵殷紅的花,嬌豔欲滴。


    雙目泛紅的關佑薄,望著空中懸浮的那朵嫣紅的花,眼角的皺褶溢出兩滴老淚,他彷佛看到了自己的女兒。


    “香寒,你看到了嗎?彼岸花已經開放了,爹爹現在已經老了,該是帶爹爹走的時候了,編花籃的手藝,爹爹又學了好多種,到了那邊爹爹給你編……”關佑薄囈語般的念道著,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嶽林眉頭一擰,急速捏住關老的手腕,一縷靈氣直衝他的魂舍,“關老、關老……”


    然而,他還是晚了一步,關佑薄走的無牽無掛,最終,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關鍵時刻,嶽林突然想到了什麽,迅速收迴懸空的彼岸花。


    可惜,嶽林又晚了一步,那朵嫣紅的花兒,一瞬間,帶著關佑薄的魂靈消逝了,僅留下幾串嫣紅的血色篆字。


    彼岸花開


    紅如燈火


    焚盡人間舊事


    一路凝淚


    花葉空悲


    綻放九幽獨豔


    “關爺、關爺你別走,我還有好多話要說……”


    “香寒姨娘,你怎能狠下心讓他走!”房間內的嶽林,無助的懇求道。


    嶽林或許感悟到什麽,竟改變了關香寒的稱謂,以這種悲情結局,顯然讓他心有不甘。


    嶽林手握著腰牌,心裏默念了三聲孟姨,顯而易見,他是想追迴關佑薄的魂靈。


    然而,原本嫣紅的神女印,卻變為墨綠色的幽冥印,幾點嫣紅呈現出四片綠葉,腰牌並沒有任何感應。


    “孟姨,連您也落井下石,一壺忘情水還不算,連救人您都袖手旁觀,以後若我再見到您,就喊您孟老奶奶……”


    “啪……哎唷……!”


    氣急中的嶽林,臉上火辣辣的疼,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腰牌的四片綠葉,並未發現有什麽異常。


    他一臉懵怔,難道剛才是幻象?明明有一片綠葉唿向自己的臉。


    嶽林撇了撇嘴,摸了摸火辣辣的腮幫子,不敢繼續胡攪蠻纏了。


    此時,外間的丹玉影與欣老四,聽到屋內嶽林的喊叫聲,趕緊推開門走了進來。


    看到閉目養神般的關佑薄,安詳的躺坐在竹椅上,臉頰上還掛著幾滴老淚。


    又看向眼圈泛紅的嶽林,木訥的站在房中間,滿臉無助的望著關佑薄,他倆好像猜到了什麽。


    “父親、父親……”兩人快步走過去急急喊道,搖晃著關佑薄的手臂,想要將他喚醒過來。


    “關老已經走了,跟著香寒姨娘走了……!”


    嶽林如同囈語一般,反複的念叨著這句話,木訥的向門外走去。


    江邊的半壁崖,經曆著潮起又潮落,黑夜白晝的輪迴間,嶽林靜靜的坐在那裏,整整坐了三天三夜。


    皓白的月色,冷冷的灑在江麵上,無助的嶽林思念起自己的爺爺。


    顯然,關佑薄突然的離世,雖然與他沒有直接的關係,但也存在著偶然的關聯。


    眼睜睜的看著他離去,作為擁有玄術異能的嶽林,卻毫無辦法將他挽留,難免對他的打擊太大。


    “爺爺,我明白您不讓我從醫的緣故了,盡管我知道人老了都會離去,可經由我手的生命離去,就好像是我害死了他們,小林心裏愧疚的難受,我背負不住這種壓抑,心有不甘……”


    嶽林自言自語的訴說著,他心想著自己的母親,是不是也承受過這種煎熬,才讓爺爺有了此種心結。


    “小林,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人都有天命,一旦命數到了,即便是玄醫出手,也難渡天命輪迴這一關,畢竟天道為大!”


    夜幕中,吳媽朝他走了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寬慰著他解不開的心結。


    “吳媽,您怎麽來了,夜晚的江風太涼,您穿的單薄別凍感冒了!”嶽林趕緊站起身說道。


    “你坐在這裏都三天三夜了,不是一樣好好的嗎?”吳媽低聲說道,將帶來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嶽林拽了拽衣領,感受到了一種溫馨,心想,這大概就是母愛。


    “吳媽,我興成叔恢複的還好吧!”


    “嗯!他恢複的挺好,原本他想跟我一起過來,想到你囑咐過他的話,走到大門口又迴去了,今天關伯的葬禮,他也沒有去參加,在後院裏沉默了一天!“


    聽到吳媽的一席話,嶽林點了點頭,說道:“心中不忘,做到無愧於心就行了,興成叔的魂靈才入竅不久,沒有七天的守舍極易出竅,一旦魂靈出竅滑脫了,以後,經不起一點風吹草動!”


    吳媽聽到他的一席話,笑了笑道:“小林,你不是也懂這個道理嗎?心中不忘,做到無愧於心就夠了,你不是不懂這個道理,隻是感到自己太累了,不想解開束縛重新爬起來,對嗎?”


    嶽林表情一愣,想想吳媽引用自己的話,反而點通了自己的抑鬱,難免敬佩吳媽勸說的手段。


    “吳媽!您真厲害,還懂得心理療法!”


    看到憂鬱的嶽林笑了,吳媽也欣慰的笑了,說道:“嗨!我哪懂什麽心理療法,小林啊!有句話說得好,醫者不自醫,渡人不渡己!”


    嶽林嘿嘿一笑,說道:“明白!我怎麽會不明白這些呢?”他說話之餘,攙扶起吳媽的胳膊,有說有笑的離開了半壁崖。


    “吳媽,這邊的事也都處理完了,我打算明天就迴景港!”


    “哦!你指的是自己一個人?”吳媽笑問道。


    嶽林稍有猶豫,“吳媽,您是不是在給我挖坑?”


    “傻孩子!吳媽怎麽會給你挖坑,我隻是想問問你跟她倆說過沒有!”


    “她們倆?我沒有告訴她們,再說了,她倆現在都嫌棄我,看到我就跟惡心的要吐一樣,也不知道我哪裏得罪她們了。”嶽林失望的搖搖頭說道。


    “女孩子的心難猜,肯定是你答應她們的事,沒有去兌現諾言!”


    “吳媽!這件事您可真說錯了,正因為我答應她們的事做到了,反倒是她倆未兌現承諾,更可氣的是不但毀約還打人!”嶽林委屈的說道。


    “喔!你們定的什麽承諾,動靜都鬧到出手打人了?”吳媽疑惑的問道。


    垂頭喪氣的嶽林,張嘴剛要訴說委屈,一時語塞,從臉紅到了脖子。


    “也、也沒什麽,就是玩老鷹捉小雞,結果老鷹捉到了她們,小雞卻不認賬,把老鷹打了一頓!”


    吳媽聽他這一說,笑道:“小雞竟然有這麽暴力?”


    嶽林搔了搔頭,撇撇嘴說道:“也沒多暴力,隻是弄亂了老鷹的羽毛!”


    “小林,你真的不想通知她們倆?”吳媽質疑道。


    “我現在明白了,老鷹跟小雞雖然有點像,但總歸不是一路人!”嶽林悻悻的說道。


    顯然,他對兩人的毀約,還心存芥蒂,感覺她倆自從喝了那壺茶,已經變得自己都覺得陌生。


    “小林,不要輕易言棄,如果那隻老鷹捉的不是小雞呢?”


    “不是小雞?哪還能是什麽?”


    “萬一是鳳雛呢?”吳媽笑言道。


    嶽林擰起了眉頭,細思極恐,搖晃著腦袋堅定的說道:“吳媽,聽您這麽一說我明白了,那隻老鷹死的會很慘,我決定不通知她們了,從此往後她們落鳳巢,我飛我的山間道!”


    吳媽心裏一沉,聽他的語氣並非是在開玩笑,趕緊說道:“或許,她們正在鳳凰涅槃,等待渡劫的騰龍呢?”


    嶽林不以為然的搖搖頭,說道:“吳媽,您先幫幫我這條毛毛蟲吧!替我訂好明天的機票,至於是哪條倒黴的騰龍,去伴兩隻言而無信的鳳凰,這個與我毫無關係!”


    看著幸災樂禍的嶽林,好似他還真的是這麽想,到底是什麽承諾,把他傷的這麽深?


    吳媽一臉懵懂,看來問題很嚴重,是自己把問題想得太簡單。


    然而,嶽林真正的委屈,她卻有所不知。


    血靈給她倆注入靈血,她倆不言謝也就罷了,還說自己得了便宜賣乖,即便賺了便宜,也是血色靈氣賺的。


    尤其,她們喝了靈茶之後,竟然出爾反爾的毀約。


    待驗證小茶壺內的殘留,嶽林更是失望透頂,茶壺裏並非什麽忘情水,而是一種莫名的靈水。


    她倆無緣無故的反悔,難免讓嶽林有其它的想法。


    現在,對她倆僅存的一點情愫,那就是念在以前。


    從此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唯有好好活著是底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孤血玄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都市劍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都市劍姬並收藏孤血玄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