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在我公司是比馨雅資曆還老的員工,一個端莊白淨、外表看上去很靦腆骨子裏卻特有蔫主意的普通女孩。她勻稱的身材、恬淡從容的氣質和沉穩偏內向的性格,贏得很多小夥子的好感。


    但雯雯就是我們公司一個另類,特立獨行。


    妻子去世後,我有過聘用保姆的失敗經曆,保姆的不稱職,讓女兒心理和情感上感到很大的落差。後來,當時隻有8歲的女兒飲食起居和上下學,都是我親力親為。


    但是畢竟還有一個20多人要吃飯的公司在那裏需要運營和管理,我經常會顧此失彼,甚至焦頭爛額。


    雯雯那個時候是剛到公司的新員工,工作上的擔子沒有那麽重。顧不過來時,我有時會讓雯雯幫忙接女兒放學,陪她寫寫作業,甚至陪她一起玩。


    開始還隻是偶爾的,慢慢地雯雯似乎也很樂意幫我這個忙。私人公司沒那麽多清規戒律,我想著業務上的事情少給她點壓力就是了,就這樣,雯雯幫我照顧女兒“幹私活”後來就常態化了。


    近距離相處久了,雯雯跟我說話的口氣眼神都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我當時隻當是自己自作多情沒有太在意。


    當後來雯雯開始悄無聲息地幫我把衣服洗了,有時還拉著女兒把飯也做好了的時候,我斷定我並非自作多情。


    也是談過戀愛,有過女人的男人,我能這點逼數沒有?


    再說了,即便是像我推測的那樣,也是經得起推敲的。


    妻子去世的時候,我也就是30多歲不到40,雖然曾經很艱難,但那時公司已經穩定下來了,談不上多大規模,說下輩子下兩輩子衣食無憂也不算誇張。我不算是高大帥氣,但也是長得中規中矩的一個男人,對家庭和妻子自以為忠心耿耿,她也看在眼裏,接觸多了,情愫漸生,希望有一個這樣的男人相伴終生,也不為過。


    那段時期,雯雯有事沒事,總會找個理由給我打電話,周末放假也是一樣,開始是較多地詢問和交流女兒的情況,她升到部門經理以後,經常有業務上的事匯報或者商量,也是很過硬的理由。


    隻是,有些電話是可打可不打的,有些電話是完全可以長話短說的。


    我決定把馨雅招進公司時,雯雯以馨雅“來路不正、目的不純”為由,堅決反對過,甚至為此還起過爭執。


    “你不覺得很荒唐很滑稽嗎?哦,她說看著公司門口的裝飾就感到親切麵熟你就信啊?你真了解她的來曆和身世背景嗎?她說她車禍中死裏逃生一度失憶你就覺得可憐,那我說我得了絕症你會心疼嗎?”


    雯雯說的確是有道理,她比我表現得更理性,也是為我好。


    我一開始也認為馨雅不過是換了一種騙術而已,對她說的半信半疑,但後來我的直覺告訴我馨雅不是在演戲,她是認真的和誠懇的。


    至於那種直覺來自哪裏,我也說不清楚。


    見我不僅沒聽勸告,馨雅進了公司後還對她加倍信任,雯雯一度對我非常冷淡,見了我眼睛裏射向我的好像都是一股股怨氣。


    我曾經跟她開玩笑說:“雯雯,你的目光要是哪天把我殺死了,你說說你能得到什麽好處?”雯雯故意用更猙獰的眼睛盯著我:“要是我的目光能殺死你,我就先殺死你然後自殺,結伴做鬼。”


    對於雯雯的心思,我曾經裝過一段時間糊塗,後來實在裝不過去了,也不想耽誤了她女孩最美好的戀愛時光,隻好跟雯雯攤牌:


    “雯雯,謝謝你這麽看得起我,除了工作上你很出色,生活上你也幫過我那麽多忙,非常感謝你。”


    雯雯顯然對我的這些話不感興趣,紅著臉說:“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吧。”


    “我心裏一時半會兒肯定是放不下我妻子的,我希望你趁現在年輕,好好珍惜和享受最寶貴的青春,該談戀愛談戀愛,該結婚就結婚。”


    “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點?你放心,我的青春我做主,不會連累你。”


    雯雯用兇惡的眼光盯著我,很誇張地咬牙切齒,非常仇恨的表情,似乎要把我嚼碎了啐到地上。


    我的意思表達清楚了,也無意進一步婆婆媽媽媽的,大人不記小人過地寬厚一笑。


    雯雯就這樣自己做主把自己做成了一個大齡剩女,比馨雅還大兩歲的剩女。


    直到大家都開始相信我對馨雅並不是那層意思後,雯雯對我的態度才好了一些,但每次看我時的眼神總有點讓我不敢正視。


    我的公司是做貿易的,主要是進口產品到國內銷售,一般不會有太緊急的事情。雯雯作為骨幹和部門經理,有事找我也是情理之中。但是自從馨雅管事以後,即便是業務上要緊的事情,也很少有機會給我打電話了,周末節假日就更不用說。


    現在,也就是周末,雯雯給我打電話,我想不會有什麽要緊事吧?


    因為周六計劃好的要下去找妻子的亡魂,我就找了個理由當晚讓馨雅住迴了她的出租屋。


    現在馨雅沒在身邊,不便問她雯雯找我會不會是有工作上的緊要事情,我想給雯雯迴個電話也是舉手之勞的事情。


    “你累不累啊?”


    我撥通了雯雯的電話,她好像正等著我似的,剛一響鈴她就接了起來,沒等我說話先開了口。


    雯雯的聲音很柔,很甜,很高興,又似乎有幾分羞怯。


    雯雯這是怎麽了?碰到什麽喜事了?


    “雯雯你好像心情不錯嘛,什麽喜事?”聽出沒什麽要緊事,也許受她的感染,我電話裏語態也比較輕鬆。


    “雯雯,怎麽不說話了?”


    我的第一句話說完了,電話那頭雯雯半天沒有動靜。我把手機拿到眼前檢查了一下是否掉線了,確認電話是接通著的才重新放迴到耳朵上追問。


    “你...你...不記得了?”聲音聽上去有些失落。


    “什麽事啊?”我一邊問雯雯,一邊趕緊迴憶雯雯是否最近跟我說過什麽要緊的事情。


    又是半天的沉默後,蚊子一樣細小的聲音傳過來:“昨晚上的事啊!”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我去冥界找我死去的妻子去了,難道雯雯……


    我開始緊張起來。


    要是讓人知道我在女兒出國留學後花了巨大代價去“拜師學藝”,深夜潛入冥界去尋找妻子的亡靈,豈不淪為笑柄。


    “昨晚……什……什麽事?”


    又是一陣悄無聲息,然後電話那頭傳來雯雯悻悻的聲音:“不記得就算了。”


    “喂!喂!”


    雯雯已經把電話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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