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姨。。。”


    臨落望著拚死要將自己救迴的阿菊,心中隱隱作痛起來,菊姨是妖,不錯,一株菊妖,這件事姬府之中無人不曉,但是若論際遇,阿菊又是三界最幸運的妖,聽姬落霞說過,菊姨曾是神農大神腳下的一株雛菊,蒙大神的神光恩澤修出了妖丹,神農大神煉丹製藥的每個步驟她也盡數看在眼裏,練就了不倫不類卻異常高超的醫術。


    臨落明白,菊姨這樣做毫無價值,她是一隻好妖,好到為姬家鞠躬盡瘁仍不被理解卻仍舊鞠躬盡瘁,好到自己樂善好施為了做一迴人竟把妖丹修煉成了隻有人類才能修成的神元。


    “阿菊!住手吧!你救不了我的!”


    臨落淚眼朦朧,用盡所有氣力高聲喊道。


    “就像當初阿菊也沒能救迴夫人和臨霜公子。。。阿菊不願小姐再傷心了!”


    菊姨堅定的眼神閃過一絲失落,她是神農大神的高徒,卻從沒能夠救迴自己曾經最想救的兩個人。


    “或許有其他辦法。。。若是沒有,我會安靜的離開這裏!”


    臨落說道。


    “阿菊救不了的,便是這姬府救不了的,小姐之所以替你掌管伏妖營,是卜卦過你尚在人世!”


    望著想要將他救迴的心思近乎瘋狂的菊姨,臨落想不出一點辦法來,雙手被束縛無法動彈,隻剩一張嘴可以說話、唿喚。。。想到這裏,他突然眼前一亮,不是可以唿喚嗎?趁這個時候將白虎召喚出來打斷菊姨的計劃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但是白虎服下妖丹轉換成的神獸丹後卻不知情況如何了,危急關頭他也沒法再去想那麽多了,於是立即下了召令。


    “小虎,速來助我將這藤蔓切斷!”


    隨著臨落喊出召令,隻見他頭頂束發的發珠閃出一束強光,白虎怒吼一聲隨著強光出現在臨落身前,沒等菊姨反應過來,便一個前爪橫掃將三條菊花藤蔓盡數扯斷,菊姨在這股突如其來的強勁力量作用下倒滑出去倒在地上,光圈也隨之消失殆盡;精疲力盡的臨落卻在即將倒下是被白虎用長尾勾住。


    “小虎!你恢複了嗎?太好了!!”


    臨落見白虎不僅恢複了往日的雄風,力量和速度上亦是提升不少,高興的一把將它的尾巴抱住,這種激動之情,恐怕是自己的傷病恢複了正常,也不會有的。


    “吼吼吼!!!”


    白虎將臨落放下,迴過頭來低吼三聲,又用碩大的腦袋在臨落頭上輕輕蹭了蹭,像是在與臨落訴說著自己受傷這段時間的不快,又想是在關切這主人的傷勢,這家夥雖不會說話,卻也是聰慧無比,一眼變看出了臨落滿臉的疲憊,以及如此虛弱,弱到一隻菊妖釋放的菊花藤蔓也無法破解。


    簡短的交流完畢,白虎轉過身去,怒吼一聲向菊姨緩緩走去,眼裏滿是憤怒,作為降魔獸,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自己的主人被欺負,特別特別是被一隻妖欺負。


    “小虎不要!那是阿菊你忘了嗎?曾經一直陪落落照顧你的阿菊!”


    臨落一時無法動彈,情急之下大聲喊道。


    再看這白虎聽罷臨落如此這般一喊,加之越來越有近菊姨,眼睛看清眼前這婦人確實像是認識,在湊近聞了聞,這熟悉的花香味讓它迴憶起了確實有這麽個人,經常偷摸給自己送吃的,病了又替自己看病,於是立馬乖巧的像隻巨型貓咪一般,趴下耳朵,搖著尾巴衝菊姨低聲吼著。


    “乖,好久不見,都長這麽大了!小姐”


    菊姨強忍著急劇損耗妖源給自己帶來的副作用,麵帶笑意摸了摸白虎的腦袋。


    臨落稍微恢複了些體力,勉強站起身來走到菊姨麵前,道:“菊姨,你又何必拚死救我,我本就沒有打算和你們相認,不然也不會戴著麵具了!”


    菊姨歎息一聲,道:“小姐是我帶大的,我也是太過心疼她了,這些年在別人眼裏她過得逍遙自在,隻有家主和我明白你和臨霜公子是她這一生都躍不去的坎。。。”


    臨落想到一身戎裝的姬落霞,和她手中那把自已認為早已落入深淵的龍紋長劍,早已死去的心突然像是被利器劃了一刀般,硬生生的疼了起來。


    “菊姨,弟弟去世後,父。。。將軍和姬老爺的約定不是取消了嗎?落落為何又會以伏妖營主的身份出現在冬家軍中?”臨落不禁問道。


    菊姨摸了摸白虎的頭,道:“這些年一直動蕩不安,姬家在離洲眼線諸多,冬家軍又不斷收到薑家與歐陽家告急的消息,小姐斷言姬家與冬家軍即將麵臨劫難,也堅信在危難時刻你會迴來,隻是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與你見麵,於是她不顧家主與我的勸阻,主動去冬家軍請纓帶領伏妖營保衛這最後一片淨土的同時,苦戰道你迴來,我曾勸她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她卻說這幾年她經曆的失望已經太多了,也不怕再失望一次了!”


    臨落聽罷沉默許久,突然仰天大笑起來,道:“我本以為戴著這麵具來姬家治愈小虎與朋友之後,興許能碰碰運氣治好這殘驅再為離洲盡一絲自己的力量,誰知不僅無藥可救,還得知了落落仍無法將我忘記。。。菊姨,你且放心,我這就和他們一起離開姬家,不會給再給落落製造麻煩!小虎,迴來吧!”


    白虎聽罷依依不舍的望著菊姨,又伸出舌頭在她臉上舔了舔,這才轉身化做一束光,迴到發珠中,臨落這才背起手來,有些蹣跚的往長廊遠處走去。


    “公子當真以為走了,小姐便會將你忘記嗎?”菊姨苦笑著問道。


    臨落停住腳步,道:“那也總比臨霜的墳邊多一座墳好,她看了會更傷心,我們注定此生無緣!”


    菊姨歎息著望向巨塔頂端的紫雲閣方向,哀聲道:“或許這是天意吧。。。天要亡姬家!”


    “菊姨你說。。。。”


    “菊姨呢?菊姨在哪。。。菊姨!!!”


    二人話未說完,便遠遠聽到長廊一側傳出急切的喊聲,這喊聲清脆中又帶著一絲親昵。


    “是小姐。。。快戴上麵具!”


    菊姨彈一般的站起身來,將嘴角的血跡擦拭幹淨,又仔細的理了理身上的流袖長裙擠出一絲笑容。


    臨落哪裏聽不出這是姬落霞的唿喚聲,連忙手忙腳亂的撿起麵具戴上,顧不得一身的倦意與傷痛,踉蹌著想要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免得被姬落霞認出自己。


    “你!站住!”


    一聲驕吼傳來,臨落不得不停下腳步,背對姬落霞站在原地,他躬著身子一言不發,哪怕此刻地上有縫隙,他也願意往裏麵鑽上一鑽,隻為不被姬落霞發現。


    “小。。。小姐迴來了!這幫下人也真是,都不通報一聲,阿菊也好出門去迎接!”


    菊姨一邊恭敬的迎接著姬落霞,一邊習慣性的數落著姬府下人們的不是。


    姬落霞挽住菊姨的手,笑道:“是我不讓他們通報的,好給你個驚喜,不過驚比喜要多很多,這位麵具少俠是。。。?”


    “這位正是小姐請來府中的客人之一,那位患病的阿三!”菊姨頗為緊張的看了臨落一眼,緊接著又將目光轉向姬落霞。


    “哦,原來是幸村少俠的兄長,落霞失敬了,那日在馬車外沒看清少俠的模樣,不曾想少俠還有戴麵具的嗜好,失禮了!”姬落霞恭敬的捧起雙手行禮說道。


    “嗯。。。!”


    臨落聽聞姬落霞在與自己打招唿,實在沒了辦法,於是轉身低頭迴了個禮,用沙啞的聲音迴應道。


    “這麵具少俠還挺冷漠的哈,不知這麵具下是怎樣一副英俊瀟灑的麵孔!”姬落霞似乎對眼前的臨落充滿了好奇,恨不得立即將他臉上的麵具摘下來,一睹他的神秘麵容。


    菊姨一手將姬落霞帶大,自然明白她的性格,於是連忙岔開話題,道:“小姐,你方才如此慌亂的過來尋我,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嗎?”


    姬落霞正興致勃勃的望著戴麵具的臨落,聽罷菊姨的話後先是一愣,隨即驚唿著喊道:“遭了,天呐!我居然把正事給忘了!是張伯,他身上藥好像失效了,現在正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著,那些藥的配方隻有你有,於是我才匆忙過來尋你!”


    菊姨想起自己還有正事未辦,驚的大聲喊了出來,道:“糟了!我居然把這麽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咱們趕緊過去吧,那老不死的要是真死了,我便又少了個老朋友了!”


    “是的!咱們趕緊迴去救他。。。!”


    姬落霞拽著菊姨便要往迴走,想起臨落還愣愣的站在那裏,又迴身笑著說道:“少俠,我今日迴來的遲了,請你轉告幸村少俠,明天一早我會去巨塔見父親,請他告知解救你的辦法!隨後替你解了那蠱!”


    臨落方才從菊姨口中得知自己已然是沒得救了,聽罷姬落霞的話不置可否的望著菊姨,見菊姨衝著自己點了點頭後又使了個眼色,於是木訥的點了點頭,這次卻慌的連嗯都沒有嗯一聲。


    “真是個木訥又憨厚的少俠,讓我想起小時候的臨大哥。。。”


    姬落霞似乎是覺得臨落有意思,於是爽快的笑了起來,這笑容中卻讓臨落聽出了無盡的辛酸。


    菊姨與姬落霞互相挽著手往長廊的另一端走去,臨落沒有著急迴廂房,隻是停在原地,默默的聽著兩人帶著笑意的對話。


    “菊姨,你最近是不是打理家中事太辛苦了,怎麽好像一瞬間老了許多,也虛弱了許多?”姬落霞半開玩笑的問道。


    “小姐又笑話阿菊了,能替家主分憂是阿菊的榮幸!”菊姨的語氣透著堅決與認真。


    “改天我一定要讓爹娶你過門,娘都去世那麽久了,他既然心中有你,就不該顧及那些繁文縟節!!!”


    姬落霞的語氣帶著憤憤不平。


    “小姐別鬧了,阿菊是妖,你不要忘了。。。!”菊姨無奈的迴答道。


    “妖怎麽了?你不是早就快將妖丹逐漸轉化為神元了嗎?再說愛就是愛,為什麽要給愛劃定界限?”


    長廊上,姬落霞與菊姨對著話,臨落便一直低頭聽著,直到聲音完全消失,這才長長的歎了氣,緩步向別院所在之處蹣跚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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