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席私語不斷,無非是關於相府女兒竟答不出一首《釵頭鳳》,但他們也隻敢用餘光來置疑,不敢直言出口。這就如即使皇帝的兒子是個下流胚子,也無人敢當著皇帝的麵痛陳,就算那個兒子不是皇帝最喜愛的。

    李相,雖不是皇帝,卻也坐擁著大權。

    京中有人斷言,照此下去,相府的女兒就是皇家的後宮,為每一個皇家子弟獻出芬芳少女,來換取更多的財富和權勢。他已經是宰相了,在他之上,隻有皇家,所以他要攀附的,也隻有皇家,這似乎是李相的終極目標。

    有的時候,我甚至在想,他如此積極地攀附皇權,究竟是為了什麽?

    人心是最難填滿的。

    現在,滿朝文武皆知,萬事隻需求李相便可,根本無須在金鑾殿上苦口陳言。

    而景帝也似乎很樂意見到此種狀況,甚至是習慣了此種狀況,對李相放十萬個心,李相說是對的,他絕不說錯,在景帝眼中,隻有‘及時行樂’這四個字。

    就如現在,如此喧嘩場麵,景帝習慣了遇事先看看李相,似乎是等待李相的指示。

    李相一聲輕咳,立刻一片安靜。

    景帝倏地鬆了口氣,略有欣慰地看著李相。

    或許,真正被依賴的,不是皇家,而是李相。

    李相,有如此地位,人皆推測,這成國的天,怕是要變了。

    但它卻一直支撐至今,也還是姓北殷。

    我也一直以為李相會效仿那個王莽,來個書生奪權,但,後來,我才知道,我低估他了,若他隻是巴望著那個位置,那麽他也就不是李相了。

    開口為李相挽迴顏麵的是天璿姐姐,“阿鸞,你又在頑皮了,皇上麵前豈能放肆,還不快快答了。”

    她對我不斷地使著眼色,我知道她在勸我趕緊順著台階,但我卻遲疑起來了,她依舊是天璿姐姐,卻不知是否還是那個會護著我的天璿姐姐了,紅簽一事,教我心生怯意,我怕,怕她變了,變得陌生起來,更怕她成為李相的幫兇,如雅夫人一樣,攻於心計起來。

    或許她幫我找台階,隻是為了相府的麵子而已,畢竟她,也代表了相府。

    我猶豫著踩不踩這個台階,正是滿席噤聲靜待之際,一聲清音想起,“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眾人目光皆集聚一處,那端坐著的綠衫女子,笑得很是怡然自得。

    李相鐵青著臉,看也不看我,不,該說,是重頭到尾,他都不曾轉向這方。

    一片死寂,壓抑了起來,人人似乎都摒著唿吸,怕細微的聲響會打破這死寂。

    我看著納蘭若翩,對她點頭致謝。

    她卻僅僅淡掃了我一眼,轉而看向北殷赤霄。

    這才明白,她是有目的的,我是自討沒趣了,但不管怎樣,我是躲過這一劫了。

    北殷赤霄笑道:“隻道昭敏郡主的舞是聞名天下,今見了,才知是我狹隘了,昭敏郡主可真是文‘舞’全才了!”

    他一席話,教納蘭若翩雙頰緋紅起來,卻不似那些小家碧玉,嬌羞地低了頭,她依舊是直盯著北殷赤霄,仿佛她的眼中,隻有他。

    我不免感到,又是一朵鮮花要插在牛糞上了,因為----北殷赤霄,是那麽的一個人呀,但,我卻隻能這麽想,關於‘那麽’的解釋,我這一生,怕是想忘,也忘不了了。

    就在我鬆懈之際,天璿姐姐不知為何輕咳一聲,我抬頭看她,她看了看娘,說道:“據本宮所知,這《釵頭鳳》不隻一首,阿鸞,若是本宮沒有記錯的話,那首----你學過的。”

    我額際涔涔冒汗,她為何要那樣看娘?似在擔憂、哀求。

    而那個以為幾乎忘記脖子怎麽右轉的李相,此時也轉看過來,卻是瞪著娘,他眼中是再明顯不過的威脅和催促,是對娘,也是對我。

    娘直坐著,目不斜視,似乎對李相的目光毫無察覺。

    我多想裝作沒有看見,卻無法抑製心中的害怕。

    我想起了,五年前,天璿姐姐進宮的前一個月,娘突然咳嗽不止,每每看見那白絹上的絲絲淤血,我便心裏發顫,娘的病如此嚴重,府中卻無人搭理,李天權拔劍直衝雅園,天璿姐姐守在床邊哭腫了眼,卻依舊不見大夫前來,直到天璿姐姐及笄的那天,才有大夫進園來,娘的咳嗽才見好轉。

    不知為何,他們的目光,教我想起了此事。

    現在想來,娘的病,來得很是離奇,而天璿姐姐之所以萬般不願還是入了宮,怕其中也大有文章。

    我被這想法給駭住,若是真如我所想------

    那麽-----這趟“水”,怕是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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