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醫生和沈銀花徐尖尖是同事,當然會向著自己人說話。大家雖然心中不悅,可礙於他們的身份,也不好大吵大鬧。雲歲歲也沒多說什麽,自顧自地坐到了最後一排。  唐誌遠就在她旁邊,小聲道:“雲同誌你真厲害,連沈醫生都說不過你!”


    郭文抿抿唇,神色略微複雜,“是那個徐醫生在挑事,和沈醫生有什麽關係?她隻是提出合理質疑而已。”


    “我看可不像,她要是不同意,為啥不管管她旁邊的人?”唐誌遠撇撇嘴,“說不定她心裏也是這麽想的,隻是沒說而已。”


    郭文臉一黑,不再跟他爭辯。


    唐誌遠也不管他,一個勁兒誇雲歲歲厲害。


    可雲歲歲臉上卻並沒有驕矜之色。


    如果不是觸及到原則問題,她並不想跟沈銀花起正麵衝突。


    一來兩人現在是同一陣營,在家國百姓麵前,應該把個人喜惡放在一邊,共同麵對災難。


    二來醫療資源和醫護人員調遣都要聽從軍區總醫院的安排,沈銀花又是總醫院的招牌,難保那邊不會為了給她出氣而為難自己。


    但她並不後悔。


    胡亂用藥的帽子一旦戴上,再摘下來談何容易。


    未來行醫過程中,也很難取得患者的信任,這對於任何一個醫生來說都相當致命。


    她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由於道路條件惡劣,大部隊走了將近四天時間才到大城山。


    最初一天還有軍用豬肉罐頭,後來就隻剩餅幹和水。


    這種時候,李文娟醃的鹹菜幫了大忙,至少讓幹巴巴的酥餅和餅幹沒有那麽難以下咽。


    雲歲歲給唐誌遠和郭文分了點,兩人都讚不絕口。


    然而距離大城山越近,大家也越發沒有食欲。


    實在是太慘烈了!


    裂開的公路,扭曲的鐵軌,倒塌的房屋,赤身裸體遍體鱗傷的幸存者,說是世界末日也不為過。


    雲歲歲上輩子隻在新聞和影視作品裏看到過這種慘狀,如今身臨其境,完全是不一樣的感受。


    等到達集結點後,根據前線指揮部的指派,43軍的大部分人都被分到了大城山路北區,隻有少部分人被派去車南區支援,其中就有雲歲歲他們三個。


    唐誌遠去打聽了一圈迴來,頓時破口大罵:“我聽他們說,車南區是受災最嚴重的一個區,不僅啥都缺,還有餘震,肯定是沈銀花公報私仇,才把咱們派過去!”


    郭文:“沈醫生不是那樣的人……”


    “那你說,咱們仨都是中醫師出身,急救這方麵肯定比不上軍醫院那幫人,為啥要把咱們派到最缺大夫的地方?”


    唐誌遠拍了拍他的肩膀,“醒醒吧兄弟,她沈銀花就是表麵上裝的冰清玉潔,實際上一肚子壞水!”


    郭文眉頭緊鎖,甩開他的手,悶頭跟著大部隊就走。


    “誒!”


    “行了。”雲歲歲拉住唐誌遠,“省省力氣吧,到了之後有得忙呢。”


    車子開不進來,他們一行人背著部分急救藥物走了兩個多小時,才從斷壁殘垣中走到車南區。


    落腳的是一處學校,原本一百七十多位教職工,如今隻剩下了不到二十人,廢墟上還有救援部隊在挖人。


    雲歲歲他們被帶到了臨時搭建的衛生帳篷裏,裏麵放著一個簡陋的手術台和醫療器械,還有一些藥盒,裏麵的藥早就用光了。


    剛把背著的物資放下,一個被鋼筋貫穿了腹部的患者被抬了進來。


    “快來幫忙!”主治大夫隻瞥了他們一眼,就忙碌起來。


    雲歲歲跟唐誌遠對視一眼,立馬上前幫忙。


    沒時間休息,更沒時間寒暄,甚至很多醫護人員的臉都沒來得及看清,就這麽昏天黑地忙了起來。


    新帶來的藥也消耗得飛快,傍晚的時候就已經沒了一大半。


    一直忙到將近晚上九點,病患才逐漸少了下來,救災的軍人們也都從一線撤迴來休整。


    雲歲歲拿著後勤部發的麵餅,正想啃兩口,就聽到有人在喊:“大夫!大夫呢!”


    她下意識從地上彈起,衝就看到幾個士兵抬著一個人,焦急地衝到了手術台前。


    “大夫,快救救我們營長,他被石頭砸了腿,血止不住!”


    雲歲歲讓他們把人放到手術台上,環視一周問:“張大夫呢?”


    他們診治患者也是有章程的,隻有幾個高級醫務人員才能進行手術和獨立診治重症傷患,其他人隻能簡單處理傷口和輔助高級醫務人員治療。


    雲歲歲空有醫術,卻還隻屬於臨時衛生技術員,並沒有獨立整治重症傷患的資格。


    而且這位患者八成是骨折了,做手術也不是她的強項。


    有人迴答:“張大夫還在前麵那間手術室,給之前那個尿瀦留患者抽尿。”


    “那咋辦?咱們這隻有他能做手術!”唐誌遠焦急道。


    雲歲歲定了定心神,“咱們先給這位患者止血,等張大夫那邊忙完了再來手術。”


    “行!”


    幾人按照流程給患者進行止血,可奈何患者腿部傷到了動脈,常規手法根本止不住。


    “這,這怎麽辦呀?”


    看著紗布很快被洇濕,變得鮮紅一片,旁邊的小護士都快被急哭了。


    唐誌遠也說:“這麽下去肯定不行,流血都要流死了!”


    雲歲歲見狀,從空間裏拿出了一套針。


    唐誌遠嚇了一跳,“你要幹啥?”


    雲歲歲看了他一眼,認真道:“施針止血。”


    “姐姐,你可別瞎整!”


    唐誌遠咧著嘴道:“咱們已經盡力了,就算出了啥問題,也隻是醫療資源不足,救治不及時。但你要是給人紮壞了,可就都是你的責任了!”


    雲歲歲挑眉,“不是你說的麽,再流血就流死了?”


    “那也不能把責任攬自己頭上啊!”唐誌遠恨鐵不成鋼地說:“人家可是個營長,手底下的兵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你淹死,你別自討苦吃!”


    雲歲歲秀眉微蹙,“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患者出事,別擔心,我可以的。”


    唐誌遠哭喪著臉,“可以啥啊?金針止血在我姥姥講的故事裏都是神仙下凡才會的招數!你逞個啥能?”


    雲歲歲無語,“你就當我是神仙下凡吧。”


    說著,一針紮了下去。


    唐誌遠眼睛倏地瞪大,心想:完了!


    他眼睜睜看著雲歲歲一針又一針,全都紮在人家首長的腿上,隻覺得渾身的血都涼了。


    好巧不巧,一個身穿軍裝的高大身影掀開簾子走了進來,麵容冷肅,“老鄭怎麽樣了?”


    來人氣勢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士兵。


    他心一橫,哆哆嗦嗦地擋在雲歲歲麵前,結巴道:“是,是我要雲同誌紮針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是嗎?”


    男人一步步逼近,周身的氣勢冷厲逼人,嚇得唐誌遠連唿吸都屏住了。


    可男人卻直接撥開了他,深邃眼眸直勾勾地看向雲歲歲,“雲大夫?”


    雲歲歲看著他那滿是髒汙卻依舊難掩棱角的麵孔,唇角勾起,“好久不見,顧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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