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之間。


    整個一樓內的才俊已有大半被葉浪給刷掉了,無緣登上二樓對詩。


    這時候,主持官員來到李宣身邊,詫異的目光看著他,道:“你叫...李驚才?”


    李宣應道:“正是小生。”


    不論是轉讓雞店,還是登記住客棧,李大當家都留了心眼,隻用自己新取的字號。


    官員卻道:“你這名字很囂張啊,驚才?在葉世子麵前,你敢叫驚才?改改吧,不然世子爺不高興,你有得受!”


    李宣不以為然,覺得有些無禮,道:“叫驚才犯法嗎?我就不改,就驚才!”


    官員冷笑,倒也懶得規勸,“那你過去吧!嚐嚐世子爺的手段!”


    說完,就譏笑著離開。


    來到長桌前。


    李宣淡定自若,輕輕拱手一聲:“小生李驚才,特來請葉世子賜教!”


    不知為何,圍在長桌前的才俊一見他走來,竟自動讓道。


    但在聽到他自稱“驚才”時,有人忍不住了:


    “什麽?如此囂張的名字?驚才?小子,你是不是把你爹給你取的名字念錯了?世子麵前,你敢叫驚才?”


    “是啊,驚才二字,形容葉世子是最恰當的。讓你用來做名字,簡直是侮辱!”


    “識趣的,馬上離開,現在去州府的戶曹司改名!”


    “混賬!莊稼漢家的小兒,怎堪配以驚才?馬上改!必須改!”


    “...”


    朝廷有六部,戶部管天下戶籍和財政,改名必須去戶部。


    而戶部在各大州郡都設有分部,便謂之“戶曹司”。


    相比之下,吏部主要管的是官員檔案和任用。


    麵對已被收買之人的無禮喝斥,李宣寵辱不驚,道:“怎麽?今日公主殿下辦的是詩會,各位才俊糾結我的名字作甚?我沒有才,就不能叫驚才嗎?朝廷哪條律法說,驚才二字不能給莊稼漢家的兒子取?”


    如此一言,倒是瞬間讓眾多奉承的文人啞口。


    但沉默不了多久,下一刻就要再次喝斥李宣。


    葉浪眼色一冷間,卻擺手阻止道:“罷了,他說的好像也沒錯,各位無需多言。今日比的是詩文和對聯,暫且不論其他!”


    嘴上這麽說,葉浪心裏卻一陣陰毒:反了這個小子!在這麽多人麵前竟敢不給我麵子?行!本來隻是想羞辱你一下,再活埋了就算了。現在...本世子要連你全家都給殺了!哼!


    如此惡狠狠地想到。


    葉浪倒也並未表露,指了指桌上的三幅對聯,改口道:“那就來吧!對上這三道對聯,你才有資格做接下來的事情。”


    他說著話,緩緩轉過一邊,語氣輕佻,篤定了李宣對不上來的樣子。


    誰曾想...就在他剛說完話,迴過身時,卻已見到李宣快速對上了對聯,且已收筆觀望,行文快如風。


    關鍵是...寫字不僅快,對聯還極為工整,“嚴絲合縫”...


    屬實看呆了身旁的一眾文士。


    就連葉浪自己也有些驚訝,這個小子...動作這麽快,而且對得如此工整?


    該不會是...


    葉大世子的腦中忽然泛起了一個念頭,但瞬間又強行壓下,暗道:哼,僥幸罷了。


    李宣卻笑眯眯道:“請世子過目。”


    葉浪已然看過,卻道:“小公子還是有點墨水的嘛,但對上這三道聯子,隻是最粗淺的。要想從本世子手上過關,可沒那麽容易!”


    說完,他擺手對身後的侍者,道:“換!”


    隨即,桌上已對的三道對聯被拿走,重新換上了新的三道。


    李宣自知無法輕易通道,打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心思,隻管一一對上。


    片刻後。


    長桌上的對聯已經連換了十幾道,就連葉浪事先準備的對子都用完了,也還沒能難住李宣。


    李宣倒是覺得葉大世子的對聯不難,但總不能無止盡地對下去。


    而且根據賽製規則,對上三道就算過關的,葉浪明顯是在刁難。


    當下,便說道:“等等,根據規則,不是對上三道就可以過關了嗎?世子這麽不停地換考,是何意啊?”


    葉浪臉色有些難看,道:“規則是這樣,但殿下也給了我酌情之權。我說你能過,你才能過。”


    李宣一呆:“那世子是打算讓我對一下午的對聯?”


    葉浪眼神一閃,道:“那倒不是,也別說本世子欺負你。剛才考你的對聯都是事先準備好的,現在考你即興對!你若能通過,本世子讓你上樓。”


    李宣急著去見公主,立馬迴道:“那請吧!我趕時間,等下還要去趕收莊稼!”


    “好!那你聽好了。本世子對上聯:鳳落梧桐梧落鳳!”


    “珠聯璧合璧聯珠!”


    ...


    “桃花褪色,血痕豈化胭脂。”


    “豆蔻香銷,手澤尚含蘭麝。”


    ...


    “佳山佳水佳風佳月,千秋佳境。”


    “癡聲癡色癡夢癡情,幾輩癡心。”


    ...


    “山羊上山,山碰山羊足,咩咩咩。”


    “花貓戲花,花迷花貓眼,喵喵喵。”


    ...


    “風聲水聲蟲聲鳥聲梵唄聲,總合三百六十天擊鍾聲,無聲不寂。”


    “月色山色草色樹色雲霞色,更兼四萬八千六峰巒色,有色皆空。”


    ...


    “你...”


    在接下來幾分鍾的時間裏。


    二人一個出對,一個對對,針鋒相對。


    一開始,葉浪在李宣對上後,就立馬出下一對。


    但隨著李宣對答如流,他內心承受的壓力開始加大,逐漸開始變得遲緩下來。


    不久後,竟幡然呆住。


    似乎極難想到,李宣竟會如此輕易就對上他的對聯,而對聯...可是他的強項啊。


    若眼前是某位文學大儒,葉浪早就放手給他過了,可他隻是個來曆不明的小莊稼漢...


    葉大世子怎麽能輸?


    屏風之後的柳棲鳳本無心於此,卻在李宣一陣對答如流中,漸漸露出了濃厚的興趣,甚至悄然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而隨著柳棲鳳的出來,葉浪的壓力就更大了,他不能在心上人麵前丟麵子啊。


    不行!


    本世子要對死這個莊稼漢!


    葉浪暗怒著,腦中飛速思考,頓了頓後,即將再次脫口成對時。


    卻見李宣阻攔道:“等下。葉世子已經考了我這麽多,應該也夠了吧?要是還覺得不夠,那不如我先出對,你若能對出來,那我自願出局,怎樣?”


    一聽此話,葉浪瞳孔暴突。


    什麽?


    本來是我考他的,他竟要反過來考我?


    狗東西!


    不過也罷!且看那小子能出什麽對,先讓他出局再說,不能丟了麵子。


    想到這,葉浪壓著怒火,迴道:“哦?你竟還敢在我麵前出對?行!但別說本世子欺負你,你隨便出對,我必定答出十個對子以上。否則,算我輸了。”


    他誇下海口道。


    古人的對聯,並非隻有唯一的對子。


    同一個對子,也是可以另對的。


    例如,這句“鳳落梧桐梧落鳳”,其實也可以對成“舟隨浪潮浪隨舟”,關鍵在於取什麽寓意。


    葉浪揚言要對出五個對子以上,那是對自己有絕對的信心。


    李宣笑道:“世子竟有如此信心?那好。”


    說著,他沒有直接念出來,而是抓起麵前的紙筆,快速行文。


    卻隻有五個字...


    寫出來後,朝葉浪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笑而不語。


    圍觀之人湊了過來,都想看看他寫了什麽對子。


    柳棲鳳也不例外,可當她看到紙上的那五個字時,臉色忽然巨變起來...


    葉浪看了,更是大驚,那張臉好比吃了屎一樣難看。


    倒是一旁的文士開始議論,紛紛驚歎。


    “這個對子...好難啊...”


    “世子能對得出來嗎?”


    “...”


    李宣聽了,對一眾文士道:“世子怎會對不出來?他還要對上十個下聯呢。你們不相信他嗎?”


    而後,又麵向葉浪,接道:“世子快對啊,你不對...我就要上樓了啊...”


    葉浪臉色鐵青,說不出一個字來,隻因...他看了李宣的上聯,腦中毫無頭緒。


    不說對出十個對子,一個都難!


    以至於硬生生愣在當場,嘴唇抽搐著,竟似受了極大的打擊,即將中風一樣。


    “你贏了,他對不出來。”


    半晌後,傳來一聲輕歎,柳棲鳳開口道:“李公子請上二樓,我替葉世子做主了。煙鎖池塘柳...這對子太難了...”


    李宣看了她一眼,輕輕道:“真的嗎?好的,那我先上去了。勞煩諸位多照看一下葉世子,我怕他吐血。”


    言盡,便快步走上二樓。


    柳棲鳳卻叫住道:“李公子等等,我與你一塊上去。”


    李宣迴身道:“小姐不用照看葉世子嗎?”


    “不用。他身邊大把人,吐血了,會有人掃。而這二樓的主考是我,我不去,你找誰把關?”


    “原來如此,那小姐請。女士優先,我走你後麵。”


    “公子紳士,看起來不像莊稼漢啊。你是做什麽的?”


    “本來是做雞的,但現在不是了。未來可能做鴨,小姐怎麽稱唿,我做鴨以後,歡迎你來點啊。”


    “做鴨?”


    “對,做鴨!但別誤會啊,鹽焗的那種。我很自愛的!”


    “...”


    眾目睽睽之下,二人竟像是老相識般說著話,一塊登上了二樓。


    但還沒到,就突聽樓下傳來“噗”的一聲。


    李宣捂嘴道:“世子吐血了,小姐真不去看看?”


    柳棲鳳:“別管他!公子真叫李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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