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是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年輕小夥跑了過去,單看背影和穿著,屬實“其貌不揚”。


    古代文人將詩會視為高雅,高如廟堂,參加此類的活動,即便再窮酸、再三餐不繼的秀才也會花光積蓄把自己裝扮得很體麵,這既是對自己的一種**,也是對文學的尊重。


    可眼前這個不知哪來的野小子,一身麻布衣,身上還沾染了塵土,竟像是剛從地裏麵耕田迴來的一樣。


    身上還帶著一絲...鹽焗雞的香味?哪裏蹭到的?


    他眼裏有詩會嗎?


    他尊重文學嗎?


    他尊重在場的千百平洲才俊嗎?


    葉大世子目光鎖定李宣,心中更怒了。


    一個窮酸莊稼漢不好好耕田種地,跑到城裏來參加詩會,丟人現眼,還揚言有詩一首?


    莊稼漢會寫詩?


    荒天下之大謬!


    最可恨的是,這廝居然當眾喧嘩大叫,嚇壞了本世子的棲鳳?


    若沒有他這麽一喊,本世子豈非就能摸到棲鳳的手?


    他娘的,老子追了三年啊,今日是最接近可以摸手的時候,那個狗莊稼漢壞了我的好事!


    葉浪心中暗想著,怒火蹭一下冒到了嗓子眼。


    古人禮儀繁多,階層等級極為森嚴,單說直視,就是一種非常無禮的行為。


    就更別說一介卑賤的平民,敢在權貴麵前大聲喧嘩,驚擾到貴人了!


    毫不誇張的說,單憑李宣剛才這一聲大喊,就已算犯了權貴的逆鱗,隨時都有性命之憂。


    古代命如草芥,乃是常態。


    權貴殺人更是不問緣由,更何況還是一介低賤的平民?


    葉浪冷哼一聲,臉色黑如鍋底,甩袖就喊道:“來人!”


    但話剛說出口,下一秒忽然意識到即便再怒,也不能在心上人麵前表露出過多暴戾。


    而且,柳棲鳳還在車上呢,便又立馬擋退了上前聽令的侍衛。


    重新伸出手,又道:“棲鳳,你來。剛才...”


    可他還沒說完話,抬頭之間,卻見車上再無人影。


    柳棲鳳在他暗怒的間隙,已經自己下車走了。


    而他竟還不知,傻傻地對著空車伸手,看起來有些滑稽。


    一旁的柳棲鳳聞言,迴眸道:“葉世子作甚?還不走嗎?”


    令葉浪大為尷尬,麵色更沉,強笑著應了她一聲後,扭頭小聲對身後的侍衛說道:“那個狗莊稼漢壞了本世子的好事,記住他的樣子,等下找個沒人的地方,把他給我活埋了!做幹淨點!”


    侍衛眼中閃過一絲陰狠,重重應是,目光同樣鎖定在李宣身上。


    另一邊。


    李宣急急跑來,終於趕在官員敲響銅鑼前,把手中詩文交到了對方手中。


    “官爺,你手中的銅鑼沒敲,小生不算是晚到吧?還請你多擔待。”


    他盡量把話說得和善些,讓自己看起來更具親和力。


    李宣前世是學美術和研究古詩詞畫作的,自然是對封建曆史有些了解。


    在古代,民在官的麵前,可不是一般的二等公民那麽簡單。


    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自己還是得謙卑一點。


    胡亂張揚跋扈,那是蠢人所為。


    因此,那句“官爺”不得不叫。


    但李宣不知道的是,他無形中已經得罪了一個比“官”還要危險百倍的存在。


    官員審視了李宣一下,眼中略微有些鄙夷,接過詩文後,卻道:“看你那樣子,是剛從地裏迴來?”


    如此一言,卻是令圍觀的文士一陣暗笑。


    莊稼漢也來參加詩會?他沒有自知之明嗎?


    來就來了,也不知打扮一下。


    周圍的才俊都極為體麵,不說個個錦衣華服,但好說歹說都看得過去。


    李宣卻一身粗布,既視感就像個莊稼漢。


    但這本就是他刻意為之,“高調者死”的道理他懂,要不然單憑他懷中的三百兩“巨款”也夠風光一下。


    隻是既然抱著低調的心思來,又何須爭這個麵子?


    於是,便順勢拱手迴道:“大人知道...現在可是農忙啊,地裏趕收,就先忙活了一會兒。我早年讀過兩年私塾,迷途小書童一個,也想來碰碰運氣。”


    既然你認為我是莊稼漢,那我就是吧!


    官員輕笑一聲:“嗯,像你這樣的投機者倒是不少,但也別做太大的夢,長長見識就好。不過,你說得沒錯。銅鑼未響,你不算遲到。那就...”


    就在官員即將接受李宣的投詩時,不遠處卻傳來一道冷漠的聲音,打斷道:“等等!”


    葉浪沉著臉走來,冷麵道:“那就什麽?按照詩會的流程,桌上的最後一炷香燒完,就算海選結束。哪管你銅鑼敲不敲?這是***殿下定下的規矩!再說了,也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參加殿下的詩會!”


    他說著,指了指官員麵前桌上已經燒完的香,同時又給了官員一個冷冽的眼神。


    令那主持的官員不禁一愕,趕忙躬身道:“是,世子說的是。”


    葉浪家世顯赫,即便在京都也可以橫著走,此番隻是一眼,便嚇到了平洲的官員。


    李宣聽了愣住,朝葉浪看過去一眼。


    什麽?不給我進去?


    那我怎麽奪得獎金,怎麽見到***?


    見不到***,我如何快速找到趙蕊?


    本來那官員已經有通融的意思,這個麵生的富公子卻站出來壞我好事?


    還阿貓阿狗?


    李宣心中也是不悅,趕在官員宣布他落選之前,開口道:“可是這位大人剛剛明明說了,銅鑼響第二次,才算海選結束。大家夥可都聽到了。”


    葉浪卻冷笑,不屑開口,自顧擺袖走向文淵樓,連看都不看李宣。


    他自認為單憑他剛才那句話,便足以讓主持的官員拒絕李宣,根本無需再理會。


    而李宣這個壞他好事的卑賤莊稼漢在離開文淵樓後,即將被他手下的侍衛活埋!


    葉大世子何其尊貴,怎會與將死之人說話?


    主持官員領會,當即轉身大怒道:“那又怎樣?***和葉世子說的話,才是最終定論!輪得到你妄議?滾!再說了,你的詩文不堪入目,無法入選。”


    說著,就要撕毀李宣的詩作。


    李宣驀然一驚,剛要出手阻止。


    這樣也行?


    以勢壓人嗎?明明可以通融的事情,卻因為一個富貴公子的態度而改變?


    正在這時。


    一道清靈的聲音卻響起:“慢著。”


    柳棲鳳緩緩走來,儀態翩翩,美若仙女,直令旁人驚歎,紛紛彎腰行禮。


    不得不說的是,葉浪家世顯赫,柳棲鳳也不差,足以讓平洲官員頓首。


    她走過來,輕輕接過官員手中的詩文,邊看邊說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殿下的意思是,詩會有能者皆可參加,不問高低貴賤。未看詩文,怎知好壞?莫要因為階層之差,而埋沒了人才。”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嗯?這詩文不錯啊,為何不能入選?”


    柳棲鳳說著話,讀著李宣的詩,臉色微閃。


    頓了頓後,當眾接道:“我覺得這首詩很好,應該入選。葉世子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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