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來不及姬青萱多想,廳堂之中壓抑的氣氛便開始讓她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是的,就連姬青萱破虛境的強橫實力,都被壓製的難以喘息。


    李立言的父親,那個名叫李洵的青年人,就那般安然而立,身上的氣勢開始瘋狂攀升。


    如同平地起驚雷,那看起來四平八穩的李洵,爆發出了獨屬於劍宗弟子的銳利!


    劍在手,他便沒有其他身份,劍宗李洵,便是對他最好的詮釋。


    無論劍宗還存在與否,這份榮耀和驕傲,是他這一生都無法割舍的。


    九嬰的臉上頭一次出現了驚慌的情緒。


    曾經的他,莫說是李洵,就算是劍皇李明宇站在他麵前,甚至後羿雕弓在手,他也不會有驚慌的情緒!


    他是誰?是兩儀二聖傳人,天道法則大成者,是立心天地,立命百姓的英雄!


    驕傲他也有,榮光,更是不必任何人弱。


    可如今,他慌了。


    他怕的,是以殘魂委身於朱雀血中的暗無天日,是大仇未報,身名未正的遺憾。


    李洵的臉上出現了久未有過的淩厲!


    他是劍宗後繼的大師兄,宗門之內,長老宗主,皆保他護他。說起來,他還從未獨當一麵。


    因為劍宗真正可以接下這份衣缽的人,是那日站在自己對麵的人。


    那是他十餘年過去仍不敢想象的夢魘。


    他過了很久才開始意識到,巍巍燕山劍宗,僅剩下自己和言兒在了。


    這份獨屬於燕山劍宗的驕傲,是時候該由他擔起了!


    欺罷世人欺鬼神,平煙踏月避風沙。


    若許當年故人見,何來今日十三劍。


    劍出,星月做護法,天地為爐灶。


    劍落,山川不見起,道法少顏色。


    劍宗李洵,曾經也是柔柔弱弱的少年,動起靈動的身法,平生第一次,以劍宗十三劍對敵!


    隻一劍,那劍鋒的銳利,那份灑脫,便讓人無端看到劍宗最後一任宗主李默的影子在!


    九嬰甚至沒有抵擋的意願,暗罵了一聲李明宇的後輩都是何等怪物,手中劃出玄妙的軌跡,以血祭之,瘋狂遁走。


    隻聽得九嬰怨毒的聲音響起:“今日之事,我必千百倍奉還與你劍宗!”


    這一句話卻讓李洵的身影猛然頓住。


    劍宗......我的家,早就化為泡影了吧。


    九嬰當然不知劍宗被毀之事,隻顧得上拚了命的千裏遠遁。


    李洵並沒有去追,任他走後有多大後患,想要斬除一個上古的靈獸,他還做不到。


    看著昏迷過去的李立言,李洵僵硬地笑了笑。


    李立言從沒見過李洵笑過。


    可如今他的笑無比欣慰。


    一旁瑟縮的張承安早已大腦一片空白,哪還有一點思考的能力。


    與在場的這些人來比,就是他張家的命運,都是無比的渺小。


    破虛強者麵前,隨手一揮,想要除去他一個小小洛陽世家,倒是探囊取物,反掌觀紋一般。


    想起自己對李立言的殺心,張承安直嚇得破了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身體不自然地顫抖著。


    李洵根本沒有在意如同喪家之犬一般搖尾乞憐的張承安,隻是不知何意地看了姬青萱一眼,丟下了一句:


    “處理好今日局麵,來安遠尋我。”


    說罷,帶著周澤和淩秋,抱起昏迷的李立言,騰空而起。


    前來赴宴的各路人等也都是傻了眼,各懷心事的一場宴禮,竟然成了這樣一番鬧劇。


    本是來向張家要個說法的薛鄭二家家主互相使了一個眼色。


    得罪了天地大能的存在,張家怕是危在旦夕了!


    屆時......


    姬青萱的身影飄然落起,在張承安身邊站定。


    “好一個張家家主,包藏禍心,以中原賊人為府上客,張家長子,竟然是上古靈獸九嬰。張承安,你真是好大一盤棋啊!”


    五十多歲的張承安一言不發,瑟縮地跪倒在比自己兒子還小的姬青萱麵前,卻不敢有半分妄言。


    張家的生死存亡,不過是姬青萱一句話的事。


    在實力麵前,何來什麽輩分可言。


    姬青萱眼神中的嫌惡毫無遮掩,卻並沒有直接出手。


    “你張家的這些賤命,便留給李立言來處置吧。我想他的父親,應該有更多的話想對你們說。”


    張承安的眼中一片死灰。


    姬青萱這句話,便已是宣告了張家的命運。


    動了破虛強者的兒子,那後果有多嚴重,張承安不知道。


    但他至少知道,他一個小小張家,絕對承受不住這樣的怒火!


    環顧四周,沒有人敢直視姬青萱的眼睛。


    威嚴的聲音響起:“今日之事,我希望諸位守口如瓶。我未曾來過,九嬰未曾在此出現,劍宗的李洵,同樣未曾在這裏現身。”


    眾人的頭點地如同雞啄碎米。


    “如果但凡讓我聽到一點風聲......”後麵的話,姬青萱沒有說,眾人卻都了然。


    如果活人不能保守住的秘密,便隻有死人可以。


    美眸流轉,姬青萱看了看張承安之前準備的三物,挑起那杆赤虎斷雲槍,又仔細看了看那第三個托盤。


    一抹驚喜之色流露,一旁一直注視著姬青萱的張承安見姬青萱流露出向往之色,頓時大喜。


    “公主若是認為這些粗鄙之物略有用處,便都拿去,都拿去!”


    中原有句老話,叫“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


    張承安直到此時還在幻想著,能用這些收藏,給張家帶來些轉機。


    厭惡地看著如同敗犬的張承安,姬青萱拿起其上寶物,卻是冷冷開口:


    “我說過,你的命,交給李立言處置,你可以理解為我是一個強盜,隻不過,我這個強盜,可保不住你的性命,相反,我巴不得你趕緊去那阿鼻地獄!”


    說罷,也是騰身而起,向著安遠的方向趕去。


    本熱鬧的大廳之上一片死寂。


    這下洛陽城的確是徹徹底底地變天了,隻不過,和張承安所想差距甚遠。


    沒多久,姬青萱便已經看到了隱於深山之中的安遠小鎮,李洵的身影一眼能見。


    緩緩落下,兩個站在天地間武道巔峰的人隔空相對。


    姬青萱看著昏迷的李立言,也不知心下所想,乖巧地坐在了李洵的身邊。


    李洵看著姬青萱乖巧的樣子,頓時失笑:“沒想到周王室的公主,也有這樣柔和順從的一麵。”


    姬青萱略有些赧然,絲毫沒有做作之色:“前輩見笑了。”


    李洵又僵硬地笑了起來:“青萱公主大可不必如此,你和言兒之事我早有關注,我也並不會過多幹涉。”


    “不過我若得知你膽敢辜負言兒半分,就是掀了大周王宮,我也要把你揪出來!”


    一席話說得擲地有聲,姬青萱從那毫無猶豫的語氣中聽得出,李洵這句話,絕對是說道做到!


    姬青萱半晌才緩緩開口,仿佛是做了一個無比鄭重的抉擇:


    “前輩放心,就算負了王室,負了父王,我也不會對立言有半分傷害。”


    李洵有些訝異地看著姬青萱。


    因為從她的口中,李洵同樣聽得出那種堅決,甚至不在他之下!


    一個大周公主,說出這樣的話,無疑是大不敬的,絕對是禍可臨頭的死罪!


    不過她依然這樣開口,倒也真稱得上有情有義。


    滿意地點點頭,看著李立言逐漸有了轉醒的跡象,迴頭看著不知如何麵對對方的周澤和淩秋,李洵淡然一笑:


    “周澤,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去把握,我不能幫你,甚至言兒也不行。”


    周澤的眼中混沌無比,顯然對今日師傅的死難以介懷。


    他看向姬青萱的眼神,猶如野獸,狂猛而充滿殺意。


    姬青萱沒有說話,靜靜地等待著李洵的下文。


    出乎她意料地,李洵躊躇良久,卻沒再說話,半晌,竟是作勢起身要走。


    “前輩不等立言醒了和他多說幾句麽。”


    李洵的聲音幽幽傳來,顯得灑脫而淡然。


    “我和他有過約定,今後的路,要靠他自己走,若是我一直在他身邊,便是我毀了約定了。”


    欣慰地看著李立言,李洵的身形不自覺的挺直:


    “言兒,是我的驕傲!”


    說罷不再停留,縱身雲中。


    姬青萱失神地看著遠去的李洵,長歎了一口氣。


    果然,就算是李洵,也根本不知道,王室和劍宗之間的秘辛。


    她卻是做了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一個決定。


    虛弱地睜開眼睛,看著自己身旁的姬青萱,李立言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上來。


    “我們,活下來了?我們真的沒事了?”


    昏迷中的他,根本不知道李洵曾經來過。


    展顏一笑,姬青萱笑意盈然:


    “我們安全了。”


    看著周圍熟悉的景色,李立言突然道:“我們怎麽會在安遠?”


    “得高人所救,至於細節,我會一一講給你。”青萱看著有些迷茫的李立言,開口道。


    “隻是現在,先關心關心你的朋友吧。”


    李立言轉過身去,看著周澤複雜的表情,突然間沒了言語。


    之前葉星海死於青萱之手,他未曾落下半分,皆是收入眼底。


    淩秋與周澤的對話,他也是聽得一清二楚。


    兩難的不僅僅是他,還有李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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