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了幾口算不上精品的濁酒,極為失落的感慨了一句,年輕的乞丐挪了挪身子,挨著牆根躺下。


    老乞丐嚼著口中的燒雞,見這小子終於有了反應,連忙靠近樂嗬嗬道:“我說要是沒這白酒,你小子難不成就當啞巴了。老頭子我呢,得勸你一句,照你這樣子可不行,熬不了幾日就會餓死,還得臭了這片舒適的地方。”


    年輕乞丐聽到老乞丐又損自己,這一次倒是沒有在忍,又或許是喝了些酒,借著勁兒抬起右腳蹬了一下老乞丐。


    老乞丐不留神,哎呦一聲側身到底,不過那抱著燒雞的手可是相當之穩。


    “嘿你小子,真不識好歹,老子看你小,不欺負你,你要是在蹬老子,老子用這雞骨頭敲死你,信不!”


    爬起身子,老乞丐一臉不爽,左手扶著自己的老腰,衝著躺在地上的年輕乞丐撂下狠話。


    結果又是一聲哎呦,被年輕乞丐蹬在膝蓋,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可勁兒叫喚。


    隨後等老乞丐起來以後,二話沒說撲在年輕乞丐的身上,一手舉著燒雞,與他扭打起來。


    旁邊過往的百姓瞧見兩個乞丐打架,又看到被舉起的燒雞,不免感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半響後,年輕乞丐衣服淩亂的坐著,手裏拿著老乞丐的燒雞,大口大口的啃著,也不在乎上麵有沒有粘著老乞丐的口水。


    老乞丐捂著自己的腫起的側臉,怨天尤人般哀嚎著現在的年輕人都不懂得尊老愛幼。


    “你叫什麽名字?”


    吃幹淨燒雞,年輕乞丐吐了口氣,低聲問道。


    老乞丐恨恨的瞪了一眼他,氣憤道:“這可是老子挨打換迴來了,就被你吃的隻剩骨頭了,真是倒了血黴了,遇到你這麽個小犢子!你給老子記住了,老子叫黃束!”


    揉著自己的臉,老乞丐知道自己打不過眼前這個瘸了腿年輕人,隻能言語找迴氣勢。


    年輕人聽完,隻是很平靜的說道:“我叫淨業…可能已經配不上這個名字了。”


    見淨業那失落的樣子,老黃氣不打一出來,衝他說道:“老黃你爺爺的腳後跟,叫我黃大爺!你瞅你那樣兒,真不愧當了乞丐,人家年輕人都是意氣風發,指點江山,誰像你,坐這兒等死,還他娘的欺負老子。”


    偏頭看著對自己罵罵咧咧的老黃,淨業問道:“你一會兒說自己是老頭子,一會兒說自己是老子,不累嗎?”


    老黃摸了摸淨業麵前的燒雞骨頭,不舍道:“你管老子,老子高興了就是老頭子,不高興了永遠是你老子。”


    淨業眼睛微微睜大,盯著老黃,右手很明顯的握緊拳頭。


    老黃瞧見了,立馬話鋒一轉,嘿嘿笑道:“也罷,與你小子有緣,咱爺倆又都是乞丐,以後一起混日子,倒也不錯。你剛說你叫啥,淨業?我咋聽著這麽耳熟?”


    臉皮極厚的老黃一邊占著淨業的便宜,一邊露出深思的模樣。那皺巴巴又髒兮兮的老臉實在不適合做深沉,容易讓人反胃。


    倒是淨業轉正腦袋,看著夜幕,身子被冷風吹的有些疼。


    “啪!”


    安靜中,老黃突然一拍手掌,恍然道:“老頭子我想起來了,你不就是那個魔君嗎!哎呀呀,幸會幸會,沒想到我要飯都能遇見你這樣的人物,那可真是幸運,打不過你也很正常。”


    瞥了一眼老黃伸向自己的手掌,淨業忍不住了,眉頭皺起,說道:“你有病嗎?”


    淨業還從未見過這樣的人,既然知道自己以前的身份,沒有任何驚訝也就算了,竟然還能這樣淡然的和自己打招唿,還要握手,真是讓他無語。


    老黃收迴手掌,倒也沒有在和淨業一般見識,看著牆壁,也是抬頭看著夜空的星星,悠悠道:“你隻是曾經的魔君,現在不過是個乞丐。這要是讓世人知道了,還不得風言風語的說上幾十年。普通人聽聞那些個天上飛的修煉者,將他們看做仙,又哪裏知道,可能一瞬間,天仙折劍入凡塵,不過濁酒爾爾。”


    聽著老黃一番意味深長的感慨,好像經曆過許多的事。淨業望著星星,平靜道:“仙也罷,人也罷,如今這樣,過一日算一日。”


    看著麵容被長發遮擋的淨業,老黃笑了笑,屁股磨了磨下麵,然後伸了一把懶腰,躺下睡覺。


    入睡前,他又說了一句:“既來之,則安之,以前如何是以前,現在還是好好要飯吧,別他娘的真餓死了。你呀,走的路還是太短,見得太少,多流浪一番,就明白了。”


    說完,老黃枕著胳膊,裹起身上披著的髒布,安然入睡,睡前還崩了一個屁,讓淨業一陣惡心。


    而對於老黃的話,淨業並沒有聽進去多少,更沒有去想老黃是誰,從何處而來,又為何成為了乞丐。現在的他,徹底淪為無能的瘸子,混吃等死。


    往旁邊挪了半米,淨業躺在地上,任由寒冷覆蓋自己,緩緩閉上眼睛,大腦放空。


    而長夜寂寥,寒風氤氳煙波。


    在中域薑國舊址,那座小嵐山內,一片枯萎的花海深處,平靜無痕的漆黑潭水忽然泛起道道漣漪,隨即發出一聲驚天巨響。


    一條血鱗蟒蛇從潭水中衝出,龐大的身子在潭口圍住,接著盤起自己的身體,將碩大的蛇頭俯下,迎接著潭水下即將出現的身影。


    唰一聲。


    潭水下浮出兩道身影,一道體態嬌小,不過穿著寬大的黑紅衣袍,露出赤足,不見真容。另一道則是渾身黑衣,眼白黑色,周身散發著黑氣。


    身影淩空,站在巨蟒頭頂。


    巨蟒盤起的身子再度向下,隨即口吐人聲,道:“恭迎魔帝大人。”


    璿璣先是看了一眼周圍,確定了這裏就是人間,又聽到蟒蛇開口,便說道:“百年赤鱗蟒,頗為罕見。”


    影虛倒是看了一眼周圍山林,深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來到了人間,忽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赤鱗蟒聽到璿璣的聲音,恭敬道:“大人可有吩咐?”


    璿璣低頭看了一眼黑色的潭水,實在想不到這裏竟然會有一處可以通往魔界的空間甬道。


    “告訴本帝,這裏是何處?”


    “此地名為小嵐山,中域薑國舊城的附近。”


    聞言,璿璣想了想,她們之前是在北域,雖然中途經過了中域,但並沒有去太多地方。而且此刻的淨業未必就在北域,具體位置還需要打聽。


    他沒死,現在會在哪呢?


    一旁,影虛見璿璣似乎在思索,便向赤鱗蟒問道:“你可知此地如何前往東域?”


    “出了小嵐山,一路向東北方去,中途會有一座平涼城,通過那裏再往前,便可以到達東域雲安國。”赤鱗蟒吐了吐黑色的信子,迴答了影虛呢問題。


    他們的聲音不大,但也不小,璿璣偏頭麵向影虛,清冷道:“是寧清歡告訴你的。”


    剛才聽到影虛說出東域,璿璣愣了一下,忽然想到淨業之前告訴過她,要帶她迴到東域,而且說東域有他的一些故人。


    那些人放過了淨業的話,那他萬念俱灰下,一定會迴到東域…不對,他一定會去那些女孩的身邊。


    如此深愛,即便是落魄,也會陪伴!


    不等影虛開口,璿璣已經聯想到了最有可能的位置,連忙問道赤鱗蟒:“你可知長生穀在何處!”


    璿璣還記得,淨業告訴過自己,他將那兩個女孩葬在了長生穀。


    “長生穀…”影虛皺起眉頭,將這個地方記下。


    而赤鱗蟒對於兩人的提問有些無語,但還是恭敬的將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長生穀在東域南部,大人去了東域,朝南而行,遇山脈藥香濃鬱,便是那裏。”


    記下赤鱗蟒所言,璿璣不在遲疑,打算撕裂空間。隻是她猛然發現,這裏的空間竟然無法觸碰。


    赤鱗蟒進入潭水,露出腦袋提醒道:“魔帝大人,薑國是墨神故地,以大人的修為,淩空已是極限。”


    說完,赤鱗沒入水中,潭水再度變成一麵漆黑的鏡子。


    璿璣眉頭緊蹙,但也沒有辦法。不再管身旁的影虛,自己化作一道流光,向遠處掠去。


    影虛雖然淩空,但卻無法快速飛行,於是隻能落地用最快的速度奔走。


    就這樣,一位魔帝和一位君仆,在進入人間以後,開始全速前往長生穀,隻為尋找淨業。


    …


    天誅殿內,梁楓向自己的下屬安排了獵殺淨業的任務,而這些下屬並不知道此事的嚴重性,隻是在接到命令以後,又將任務傳到下麵。


    畢竟大家都知道,現在的魔君已經廢了修為,如同普通人,根本不足為慮。


    任務層層下發,直到一位太初境修為的天級長老接下任務,隨後叫來自己的弟子們,讓他們前往東域搜查獵殺。


    而這些弟子中,恰好有一位出身於東域,而且對於魔君頗為了解,那便是李珂嵐。


    屋內,李珂嵐仔細的看著手中的任務,美眸中露出了複雜,但很快又被殺意覆蓋。


    將任務收好,李珂嵐對著燭火漠然道:“淨業…我已入玄丹境巔峰,我的仇,我自己報,至於你…最好別被我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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