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灑脫?一人,一馬,一木車。背後無牽掛,身前無所憂,縱歌山野間,望盡雲天際,即為灑脫。


    駛過平原,碾過山道,揚起塵土飛揚,淨業駕著馬車,一路向東長行。清秀的麵容上掛著淡然與平靜,若是在旁人來看,估計會說他此般頗為灑脫。但淨業一點兒也不灑脫,他隻是強行讓自己心靜罷了。


    大清早淨業便帶著笑兒去趟了早市,買了一些必需品,順便買了一輛馬車。雖然淨業將大部分的財富都給了盜天,但他身上所留的那些,並不會讓他囊盡而產生困擾。


    從長安城的東門出來,淨業駕車一路穿過普蓮山,來到了大山背後的平坦之地,周圍樹林少有,土地青草更是散亂生長,路旁偶見碎石沉默聽風。


    至於淨業為何不選擇使用傳送驛站的傳送陣進行傳送,那是因為從他離開書院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已經不再是聖賢書院的弟子,所以城北外的那間簡陋的傳送驛站他是去不了了。除此之外,淨業也不知何處還有傳送驛站,所以隻能駕著馬車直接去其他的城池再進行傳送。


    趕了一上午的路,頭頂長空之上的烈日釋放著熾熱,蒸騰大地。淨業尋了一處陰涼的地方將馬車停下,隨後將笑兒抱下馬車,取出小凳子,坐在一顆大樹的下麵。


    “小和尚,咱們走了一早上了,還沒有確定要去哪裏呢。”接過淨業遞來的水杯,笑兒喝了一口,柔聲問道。她這一路並沒有問淨業這些,隻是乖乖的跟著他。


    看了一眼笑兒手腕上的粉色玉鐲,淨業揚起微笑,取出早上買的唐國地圖,看著地圖說道:“你想看煙花嗎?”


    “煙花?想啊,一直都很想看,隻是長安城的夜晚,很少有煙花出現,不免令人抱有遺憾。”聽到煙花這兩個字,笑兒的美眸一亮。腦海中開始幻想著,在那黑夜之上綻放一瞬的美麗火花,興奮道。她在花滿樓待了這麽多年,也就有幸見過一次煙花,還是因為唐王遇到了一件讓十分開心的事兒,這才特意命人運來煙花,綻放慶祝。


    “那我們就去揚州城吧,都說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雖然如今入了四月,時間過了些,但揚州城四月的煙花,依然很美。”看著地圖,淨業確定了他們要去的地方,向笑兒溫聲說道。他知道煙花三月說的是柳絮如煙,但揚州城的夜晚,真的有煙花絢麗。這是淨海大師曾經告訴他的,他並沒有忘記,因為花煙一直都很想看煙花。


    “揚州城?離這裏遠嗎?”笑兒沒有沒去過揚州城,但是很耳熟這個地方,於是輕聲問向淨業。


    “不遠,隻要我們一直向東走,明日再趕半天路,差不多就能到達揚州城。”淨業算了算他們的行駛速度,溫聲笑道。一天半的時間,並不算長。而且揚州城是附近距離長安城最近的地方,所以也是正和他的心意。


    笑兒聞言想了想,小腦袋裏什麽也想不出來,隻好摸著自己冰涼的玉鐲,嬌聲道:“能到就好,下來的日子裏,我就隻有你了。一想到可以同小和尚一起看美麗的煙花,真是有些迫不及待呢。”


    “別著急,以後還有很多的事情我都會陪你。有你,也有我。”淨業從雷戒中取出了自己在早市上給笑兒買的糕點,一邊輕聲說道,一邊遞給她,順便給將水杯填滿。


    淨業是修煉者,而且修為處於氣海境六層,所以對於食物,他已經不太需要了,除非是嘴裏想有些美味。雖然他不需要,但笑兒還是每日都要吃好的,這不是因為她是普通人,要吃飯。而是因為她是淨業的愛人,那淨業一定會給予她無微不至的照顧。


    接過糕點,笑兒小口小口的吃著,淨業則是在一旁不斷的說著一些有趣的事情。他們前麵的路還很長,不過誰也沒有疲憊或者擔憂。對於相愛的人來說,隻要兩個人能在一起,其他的怎樣,都無所謂。


    ……


    此時的長安城內,一切都很平靜,對於那日的天


    空變化,百姓之間,沒有一個人開口提及。


    聖賢書院內,溫滄直接宣布了兩條命令。第一條是,九聖賢的弟子淨業,從此被書院除名。第二條是,三聖賢意外隕落,其門下弟子將由五聖賢暫為管理。


    兩條命令一出,震驚了書院中的所有人,但沒有一個人敢將這兩件事傳出去。因為溫滄在命令的最後說了,外傳者,殺!


    城內的一處府邸中,院內深處的一間書房裏,身穿華服的中年男人向麵前的黑袍人拱著手,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黑袍人全身冒著深紫色濃煙,更是不見其相貌,他麵向拱手不語的中年男人,嘶啞沙聲道:“我家主子有命,現在開始,你可以準備你想做的那些事。”


    “多謝大人,多謝左使!”中年男人聞言,連忙將自己的姿態放的更低,感激道。沒有人知道他聽著一句話,等了有多久。


    黑袍人瞧了一眼中年男人,又開口道:“記住,隻是讓你準備!什麽時候開始動手,時機到了,我自然會再來通知你!”


    “多謝左使提點,我明白!”沒有起身,中年男人沉聲說道。


    “嗯!”將消息傳達後,空間一陣兒扭動,黑袍人轉身被浮現的黑洞吞噬入內,消失不見。


    黑袍人離開後,中年男人直起腰身,看著牆上的山河畫卷,忽然大聲狂笑。這一天,他等了二十多年了,終於不遠了!


    ……


    吃過一些糕點,淨業帶著笑兒接著趕路。馬車的車頭,笑兒坐在淨業的懷中,兩人一同抓著麻繩,臉上很是快樂,吹著清風,向遠方行駛。


    經過平原,他們來到了寬闊的山道,兩處的大山相距較遠,中間的大道蜿蜒曲折。不過路麵還算平坦,馬車也少了些許的顛簸。


    趁著斜陽下落,紅霞掛在身後,淨業溫聲向車內休息的笑兒問道:“笑兒,天快黑了,我們今夜就留在這裏吧。”


    “嗯,我都聽你的。”笑兒慢慢移動到淨業身後,趴在他的背上,兩條細白的胳膊環繞著他的脖子,柔聲笑道。


    不論淨業這一路去哪裏,她都會跟著,縱然知道這最終的目的地是那長生穀,但一路的風景,不可與君辜負。


    “好,那我找個好一些的地方停下。”淨業與笑兒貼著臉,輕聲笑道。隨後目光掃過周圍各處,很快確定了他們停歇的地方。


    在寬闊的山道拐了幾個彎兒後,一旁的山下,有一處較小的瀑布,還有一個小湖,周圍很平坦,樹林較多。


    淨業將馬車行駛到一塊大石旁邊停下,將笑兒抱下馬車,隨後從車後麵的凹槽中取了些糧草,給自己的馬兒喂食。大石緊靠湖水,所以不用擔心馬兒飲水。


    抱著笑兒走到一旁的石塊下,剛好石塊將晚風遮擋,笑兒也不會因此著涼。催動靈力,淨業很快便運來一堆柴火,生起火堆,趁黑夜還沒有來,先行點亮溫暖。


    “餓嗎?”


    看著慢慢暗下的天空,淨業和笑兒排排坐著,右手攬著她的柔骨,輕柔問道。


    “有一點兒。”笑兒看著麵前旺盛的火堆,嬌聲道。她的內心有些複雜,畢竟這是她第一次離開長安城。平時的自己,連花滿樓都是不出。而此時,她竟然已經和自己的男人坐在火堆旁,享受靜謐,總覺得這一切變化的太快了。


    “那我給你烤條魚兒吃,怎麽樣?”淨業看向笑兒,指了指身旁的湖水,溫聲道。他選擇在這裏停下,除了周圍開闊平坦,最關鍵是有湖水。這不僅可以給疲勞的馬兒提供清水,還有食物來源。


    笑兒聞言,美眸帶有疑惑的望著淨業,問道:“你還會烤東西?”


    “當然啦,一會兒你就能看見全部的過程,我先去抓條魚。”淨業揚起嘴角,笑道。然後輕輕起身,來到湖邊。


    靈力運轉,淨業的眼瞳變為金瞳,安靜的注視著幽


    暗的湖水。湖麵不斷有波紋蕩起,下麵的魚兒也在不停遊動。


    淨業手中浮現一團金芒,凝聚成一根堅韌的金線。眼瞳不停的搖擺轉動,鎖定獵物,淨業屈指射出。


    “嗖!”


    金線如同長針一般,直接沒入湖麵,沒有水花濺起。


    手中的金線傳來晃動,淨業知道自己抓住了一條大魚,右手上挑,金線拉迴。一條肥大的魚兒飛了出來,被淨業一把握住,一命嗚唿。


    將魚兒處理幹淨,淨業迴到笑兒身旁,開始烤魚。笑兒看著被放在火堆上的大魚,驚訝道:“小和尚,你這都是跟誰學的?你不是僧人嗎,怎麽還會烤魚吃?趕緊給本姑娘老實交代。”


    “這其實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不過現在我都會告訴你的。就先說這條烤魚吧,我十一歲入的淨業寺,佛前一跪成佛子。但在此之前呢,我在大山裏生活了幾年,打獵烤肉對我來說,不算難事。”淨業慢慢轉動著手中的樹枝,同時給笑兒說著自己為何會烤東西。


    笑兒一聽,嗯了一聲,然後柔聲道:“我還以為你是在當和尚的時候,經常偷偷跑出去吃肉呢。”


    “其實你想的也不算錯,我確實會偷跑出寺院,到山裏抓些野雞吃,還記得我帶你去過的林間小屋嗎,就是在那裏。”淨業聞言笑了笑,開口說道。自己當時沒少破戒,隻是他覺得沒人會發現。


    “哼,我記得你可是跟我說,你那裏是為了冥想靜心用的,原來卻是用來偷腥的!”笑兒一聽淨業這話,想起了當時他們在那裏的畫麵,然後小手抱起,嬌哼道。


    淨業看著笑兒的神情,著實太可愛了,沒忍住上手捏了一把她的臉蛋兒,還被她拍了一下。


    “我也沒騙你,吃肉呢是少部分情況,大部分情況確實是為了冥想不受打擾。”淨業注意著自己的烤魚,向笑兒解釋道。他隻是在嘴饞的情況下才會烤肉吃,平時隻是在那裏念經修煉。


    說罷,淨業將烤魚取下,從雷戒中取出一雙筷子還有一個盤子,靈力凝聚鋒利的小刀,將烤好的魚肉剝離,隨後淨業又撒了些調味的佐料,又凝聚出一個小桌子,將盤子放在笑兒麵前,微笑道:“可愛的笑兒大人,您的烤魚好了,嚐嚐看。”


    笑兒剛才本想質疑淨業,可魚肉一切開便傳來誘人的香味,讓她瞬間失了魂兒,哪裏還顧得上其他的。


    吞了吞口水,笑兒美眸發亮,盯著麵前香噴噴的烤魚肉,輕輕夾起一塊,小口吃下。


    “哇,小和尚,你怎麽會有這麽棒的手藝!不去酒樓做廚子簡直是太可惜了。”咽下滿嘴的美味,笑兒臉頰上充滿驚喜和興奮,她怎麽沒有想到自己的小和尚做的烤魚肉,會這麽的好吃。


    聽到笑兒對自己的評價,淨業輕聲一笑,沒有說什麽,從雷戒中取出一壺桃花酒還有兩個玉杯,給笑兒先到了一杯,放在金色的桌子上,這才溫聲道:“再好吃的東西,得有心愛的人吃了才算好。這是一壺桃花酒,配上魚肉,應該不錯。”


    笑兒聞言,心尖兒發甜,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在加上方才的肉香,她忽然感覺此生無憾了,這種酒肉搭配的感覺,不僅讓自己的味覺舒爽,更是刺激大腦。


    看著溫柔的淨業,笑兒放下手中筷子,起身來到淨業麵前,然後撲在懷中,深情的看著他的眼眸,嬌柔道:“小和尚,你怎麽會這麽好。”


    “因為你是我的笑兒,所以我當然要對你好了。來,我喂你吃。”摸了摸笑兒的小臉兒,淨業將她抱在懷裏,很是溫柔的說道。


    右手穩當的夾起魚肉,慢慢放在笑兒麵前,喂她吃下。笑兒靠在淨業的懷中,很乖的張嘴吃下每一塊兒充滿愛意的魚肉。


    溫懷之中,天空早已換色,更有星河點綴,明月微笑。無名的山道旁,從山壁滑落的流水寧靜入湖,馬兒望著火堆,火堆溫暖著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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