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福來客棧,原本就是我與幸妹的。我們倆人本就是那涼山北邊漠城中的尋常人家,家境都不算太好。我原本就是在客棧中打雜之人,而幸妹則是布坊中的算賬姑娘。我和幸妹是從小定親,在成婚之後,日子過的清貧,僅能滿足溫飽,雖然不富裕,但真的很快樂。能與幸妹在一起,我覺得沒有什麽苦是我不能吃的。”來福說著,深情的望向另一邊的幸妹,嘴角之上是幸福的笑容。


    淨業安靜的坐在一旁,注視著他們兩人,彼此間那般深情的眼神,足以證明了來福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直到後來有一天,漠城裏麵有一個人告訴我,說在涼山中,有很多值錢的財寶。可以換取我這一生都用不完的黃金白銀。”說到這裏,來福的表情發生了變化,他看著淨業,神色是苦笑,是悔恨。


    “小兄弟,你知道嗎?當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的心裏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我一定要去,我要去找到那些財寶,用它們換取黃金還有白銀。我不為別的,我隻想給我心愛的幸妹,買幾身華麗的衣服,買很多精美的首飾,還有她每次都會看很久的那盒胭脂。”說到這裏,來福突然笑著哭了出來,他的淚水中包含著對幸妹無比深沉的愛與無奈,還有深深的虧欠。


    女孩看上了一盒胭脂,是那家鋪裏麵最便宜的,可即使這樣,他都買不起!


    “來福哥!別再說了,是幸妹三生有幸,才能遇見你,我隻要你好好的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啊!”一旁的幸妹哭著向來福喊道,一把坐在地上,大聲哭泣。


    什麽衣服首飾,什麽胭脂水粉,都不重要,隻要有你,我就擁有了一切!


    “幸妹啊,是來福不好,沒能讓你過上好日子。小兄弟,你是不知道,我可以吃苦,哪怕生活在如何難過,我都可以忍受。但我做不到每天看著心愛的人,和自己一起吃苦!每次看著她站在那家胭脂鋪外麵停留許久,你可知我的心裏是多麽難受嗎?”來福抓著自己左胸,情緒激動的向淨業低吼著。


    淨業看著來福,深深的唿吸了幾下。來福的心情他又如何不知呢!他缺的是錢,而自己缺的是力量,就是因為自己沒有足夠的力量,煙煙她才…唉,一身清貧,兩袖清風,此時遇良人,縱使深愛,也悲情!


    “嗚嗚嗚嗚,來福哥…”幸妹聽到來福的話,哭的更加難過。泣音在這深夜之中,顯得無盡淒涼。


    “後來我一個人先去了涼山,在涼山裏尋了一日,我的運氣還算不錯,找到了一塊玉佩。帶著這塊玉佩,我迴到了漠城。隨便找了一家當鋪就換了百餘兩的銀子,那時的我,手裏捧著那些從來都沒有過的銀子,高興的跑迴家中,帶著幸妹買了新衣服,手鐲發簪,還有她一直想要的那盒胭脂。那一日的晚霞很美,我和幸妹在漠城的鬧市逛了很久很久。這一生中,我最快樂的時光,一次是我與幸妹大婚,另一次便是那日。夕陽下,幸妹穿著新衣服,戴著那些首飾,美麗的臉蛋被胭脂點綴。那一刻,她的笑容比天上的星辰還要美!”來福又看向幸妹,迴想著當時的場景,曆曆在目,伸手想要觸摸幸妹的側臉,但他還在萬象塔內。


    “既然如此,你本應好好生活,又為何變成此番模樣?”淨業的佛心一直再被觸動,再加上他本身的經曆和眼前的來福有很多相似之處,更加感同身受。隻是他不明白,來福與幸妹怎麽會變成如此。


    “那天迴到家後,銀子剩了很多,我和幸妹都很高興,激動之餘,我對自己的打雜生活開始了煩厭。有一天夜裏,我和幸妹商量著,既然那涼山之中有財寶,我們何不在涼山內蓋一間小屋,暫時住在那裏。等我們找到足夠多的財寶換了白銀,就迴去買一處新宅,開一間自己的酒樓。決定以後,我帶著小妹還有那剩餘的銀兩,在涼山的半坡上蓋了一間福來客棧。我和小妹知道這裏人煙稀少,但也並非沒有人經過。與那些來到涼山的客人相談後,我發現他們好像都是來此處尋寶的。但這種事情靠的是自己的福氣,我也沒有什麽其他想法,大家各憑自己的運氣就好。”


    來福說到這裏,神色變得極為後悔與愧疚。淨業聽的很認真,心裏已經有了幾處疑惑,但他沒有開口打擾來福講述。


    停頓了一會兒,來福接著說道:“可是到後來,我再也沒有找到任何一件財寶之物。而那些進山尋寶的人,也沒見有誰迴來過。這時候我才意識到,事情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麽簡單。我打算帶著小妹趕緊離開涼山,可是啊,那時已經太晚了。在我們準備走的前一天,客棧裏突然來了一個男人。他不是普通人,身上散發著特別濃鬱又惡臭的黑氣。那個男人什麽也沒有說,隨手一掌便將我全身的骨頭震碎,我躺在地上,渾身劇痛。然後那個畜生,他當著我的麵前,侮辱了我的幸妹!”


    來福此時握緊拳頭,雙眼猩紅,語氣森然,他真的很想殺那個畜生!


    至於一旁的幸妹,抱著自己的雙腿,將頭埋在腿上無聲傷痛。


    “之後那個男人不知道用什麽手段,在把我們殺了以後,又將我們複活。等我和幸妹醒來後,我們就已經不再是人了。那男人告訴我和幸妹,他每個月都需要人血人肉還有人骨,讓我們就呆在這裏,如果敢跑,他隨時都可以讓我們消失,我不想和幸妹分開,無奈之下,棄了尊嚴。他每個月都會來客棧一次,我們無法離開,無法逃脫,隻能按照他的話去做。但我和幸妹從來沒有殺害過好人,所有來到這裏的人,沒有一個是好人。不是覬覦財寶的市井流氓,就是那些欺男霸女的強盜,甚至有的人入了客棧,還想殺了我和幸妹。隻可惜,我們已經變成了妖物。而這樣的日子,一直到遇見了你。”說到最後,來福的情緒也漸漸地穩定下來,他誰也不能怪,隻能怪自己沒用,保護不了幸妹,怪自己貪婪,不然也不會如此下場。


    來福看著麵色凝重,陷入思考的淨業,請求道:“小兄弟,我們夫婦落入你手,我無話可說,但隻求你讓我二人死在一處。臨走時,請你毀了這裏,別再讓其他人受害!”


    等來福講完所有的事情,淨業整理了思緒,沒有著急迴答他的請求,而是輕聲問道:“那個男人,應該就是你與我說過的掌櫃吧,另一個王廚子呢?他又是誰?”


    “嗯,那個王廚子是那男人用來監視我和幸妹的,他也是妖物,應該被控製很久了。不過,他從來沒有對這些人下過手,隻是將他們的血肉分離,然後我處理骨頭還有皮。”聽到淨業開口問自己,來福有些茫然的解釋道。他現在隻求能和幸妹死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淨業聞言,無奈的歎了口氣。遇到這種事情,真的讓人不知如何開口,感覺說什麽都無法形容他們心中的悲痛。


    隨手散去兩座萬象塔,來福連忙跑到幸妹身旁,將她抱在懷中,然後感激的看著淨業。


    “你們的遭遇,我很抱歉。我沒辦法讓時光倒流,也沒辦法讓你們變迴正常人。能做的,隻是幫你們解決掉你口中所說的妖人。”淨業起身看著緊緊相擁的兩人,無奈道。


    來福摸著幸妹的發絲,看著幸妹,溫柔的問道:“幸妹,你怕嗎?”


    “來福哥,有你在,我什麽都不怕!”幸妹深情的看著來福堅定道。


    來福望著幸妹的眼睛,像是那夜的皎月一般明亮。抬頭看向淨業,來福嚴肅道:“殺了他!”


    淨業知道自己要是殺了那所謂的掌櫃,他們就可以解脫了,隻不過像他們這種形式的生命也會隨之消失。這個決定,淨業不能替他們做。


    當看到來福果斷又真摯的眼神時,淨業就決定,自己一定要將那掌櫃滅殺於人間。


    “客棧裏的其他人,是不是都已經死了?”安靜了良久,淨業忽然開口問道來福。


    來福低著頭,歎氣道:“你是最後一個,其他人一入夜便被我殺了。一共五人,兩人是漠城有名的賊人,三人是漠城狠毒的惡霸,王廚子此時應該還在廚房取他們的血肉。”


    “唉,果真是因果報應。”淨業聽到來福的話,也隻是一聲長歎。這些人也算做盡壞事,終究慘死這裏,自食惡果。


    “來福老哥,那妖人何時再來?”歎息後,淨業又問道來福一個關鍵的問題。他還要去雲息穀,所以不能在此處待太久,若是那人半個月後再來,自己定然是無法等待。


    來福想了想,說道:“明夜!”


    “好,既然如此,那明夜我便幫你報了這仇!”淨業點了點頭,重聲道。


    來福和幸妹都是看著淨業,眼中充滿感激,他們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有幸遇見如此貴人,實在是老天有眼。


    “你們先迴去吧,別讓王廚子發現異常,我一會兒下去,將那王廚子先抓了在說。”淨業看著二人,又開口說道。


    “那便多謝恩人了!”來福將幸妹扶起,兩人向淨業彎腰行了一禮,連稱唿都變了。


    “去吧。”淨業擺了擺手,向他們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


    來福和幸妹見此,先行離去。


    安靜下來的幽靜小屋,木門已經破碎,淨業站在木窗旁,暴雨已經變成了小雨。來福的經曆過於感人,都讓雨聲被人遺忘。如今安靜下來,這才將它想起。


    淨業迴想了一遍他們的經曆,其中有幾點他很是疑惑。


    到底是誰那漠城裏傳播涼山中有財寶呢?胡三也來自漠城,同樣是聽了別人的話過來,人現在也已經沒了。這涼山裏有沒有財寶?還是這隻是個陷阱的誘餌?那妖人掌櫃看上去針對的也是去涼山尋寶之人,那他和涼山的財寶有沒有關係,與傳播消息的人有沒有關係,或者所有的一切會不會就是他在背後計劃的!


    聽著窗外雨聲,淨業忽然覺得自己在這間福來客棧遇到的事,越發的詭異離奇。


    福來福來,對於那些來尋寶的客人來說,這裏究竟是福來還是禍至呢?來福與幸妹的經曆,此時又有多少人正在進行?


    淨業摸著自己的左胸,跳動不停地正是那顆以慈悲為懷的佛心。他想問佛,如何才能救渡來福夫婦?如何才能阻止這些悲劇的發生?可是佛迴答不了他,隻能由他自己去尋找答案。


    又一聲無奈歎息,淨業也不知自己今夜歎了有多少次。暫時將這些問題放下,他轉身向樓下走去。福來客棧的廚房裏,還有個王廚子正等著自己會一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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