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漫,不見點點星閃,蕩漾著冷光的圓月被黑暗悄悄吃掉,隻是並沒有人在意它的無奈與痛苦。


    幽寂的涼山,被飛禽野獸的鳴叫低吼驚擾,半山坡之上的福來客棧,門外還亮著紅籠,像是嵌在山體中的一顆火星。


    淨業暗伏牆邊,聽了一會兒廚房內傳出的可怕對話,又悄悄返迴到自己的客房。


    入房未點燈,淨業安靜的躺在床上,將眼睛閉上假裝是在睡覺。剛才他聽到來福和那算賬姑娘說了,他們後半夜會來找自己,目的大概是為了自己身上的皮肉還有銀兩。這家福來客棧,此時在淨業的眼中就是一家標準的黑店,殺人取肉,然後在拿走值錢之物,肉作它用,棄骨深山。


    不過淨業自然是不怕他們過來,甚至還擔心他們後半夜不來。淨業沒有進入冥想,就是為了等那兩人到來,然後將他們抓個現行,最後毀了這家會吃人的客棧!


    長夜靜謐,隻有窗外的清風吹拂木窗,沙沙作響。在淨業躺了快有兩個時辰的時候,房間的門忽然發出了輕微的聲響。


    淨業右手靠向牆邊,放在身下,靈力緩緩運轉但不釋放而出。左手平放胸口,以作防禦之勢。眼睛微閉,但心神不的斷感受著身邊有可能出現的任何氣息。


    “嘎吱…”


    一把匕首從門縫刺入房內,向上滑動,頂著插銷,將房門緩緩的向一旁移動,發出很小的聲響。這樣的動靜,隻要是入了夢鄉的人,都不會有所察覺。


    房門被打開,一個被黑布包裹的腦袋先露了出來,看見床上一動不動的淨業,心裏鬆了口氣兒。隨後,這道黑影躡手躡腳的走進房中。


    悄悄來到淨業附近,仔細看了一眼淨業的臉龐,又將目光向下掃去。黑影看見了淨業左手手指上的那枚銀色戒指,還有手腕上纏繞的木珠手鏈,眼中冒出貪婪之意。


    剛想伸手去拿,淨業突然向內翻轉側身,將黑影嚇的連忙蹲下身子,與床麵持平,一動不動。


    過了沒多久,床上傳來沉厚的唿吸聲。黑影這才慢慢起身,手中握緊匕首,盯著淨業的後背,向一旁的櫃子走去。


    淨業側身麵向白牆,睜開自己的眼睛,心裏疑惑道:“怎麽不是來福!”


    來福的身上一定會殘留血腥味,可這個人身上的氣息並沒有。而且,淨業感覺這個人的行為很像是毛賊!


    身後的黑影打開了所有能放東西的櫃子還有箱子,可裏麵都是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怎麽什麽都沒有!”在心裏一聲破罵,黑影堆著眉頭,轉身又走向淨業的身旁。


    “晚間裏分明見他取了一個小包裹出來,裏麵都是銀子,怎麽會找不到,他能放到哪裏去呢!”黑影盯著淨業的後背,心裏疑惑道,想著自己也沒有看錯,為什麽沒有找到呢?


    可他又怎麽會知道,淨業的東西都放在自己的戒指裏!


    身子向前微微傾斜,黑影瞧了一眼淨業的左手,手腕剛好被右手蓋住。見此心裏又是一聲破罵,無奈收迴身子,隻能就此作罷。


    放棄偷取淨業戒指和木珠手鏈的想法,黑影慢慢向門口去走,準備撤退。隻是剛走到門口,他的肩膀突然被一隻手按住。


    汗毛瞬間立起,心頭一顫,黑影一動不動,將手中匕首緊握。


    “進來不打聲招唿也就算了,走也不說一聲嗎,是否有些不地道?”淨業低冷的聲音,在黑影的耳邊響起。黑影眼中兇光露出,想要轉身出手刺去。


    可他的身體並沒有按照心裏的想法執行,黑影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無法動彈,肩上如同壓著一座大山一般沉重,連轉頭都是無法做到!


    黑影的心裏震驚與恐懼的同時,手中的匕首又被身後的淨業取走。淨業拎著匕首,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左手向黑影隔空握著,金色的靈力湧動而出,將他的身體生生轉到自己麵前。


    黑影看著左手縈繞金光的淨業,眼中充滿後悔與害怕。


    “你是何人?”淨業隨手揮去黑影的麵巾,冷聲問道。他沒想到自己等來的竟然不是來福,而是另一個陌生男人,這可已經到了後半夜了,來福去哪兒了?


    看著黑衣露出的樣貌,淨業見過此人,就是在自己剛來客棧時,一樓角落裏,悄聲交談的兩人之一。


    “少俠饒命啊,小人一時鬼迷心竅,掉入財眼裏,這才冒犯到少俠,少俠饒命,饒命!”黑影看著那照亮房內黑暗,卻讓自己無比心悸的金色光芒,發抖求饒道。他要是早知道眼前這看起來秀氣柔弱的小白臉是個修煉者,那是死都不會過來。


    淨業對黑影的迴答不滿意,右手指尖輕碰,將匕首震碎,再度冷聲問道:“我問你,是何人!”


    黑影瞧見那落在地上,被震碎的匕首,瞪大自己的眼珠子連忙道:“小人叫做胡三,來自涼山北邊的漠城。”


    “胡三,漠城。那你為何來此,又為何入我房內不軌?”淨業淡淡的念道那兩個名字,看著胡三繃緊的臉說道。


    “少俠一定要饒小人一命啊,小人真是一時糊塗。原本小人隻是聽聞這涼山的山頭藏有寶貝,所以才和朋友一起上山尋寶發財,隻是無意間看見了少俠身懷銀兩,麵相看上去又很柔弱,這才一時迷了心竅。”胡三眼見淨業沒有表現出生氣的樣子,趕緊為自己辯解道,說不定還能苟活一命。


    淨業聽完胡三的話,也無法辨別他所言真假。至於胡三口中的涼山寶貝,淨業對此並不感興趣。


    “胡三,我記住你了。今夜我不會對你怎樣,但你最好別再有任何的不軌行為,否則等待你的是什麽,我就不知道了!迴你自己的房間裏,告訴你的同伴,讓他也給我記住!還有,你們出來沒在一起,想必各有分工,今夜拿了什麽,都給我還迴去,別想著逃跑,明白嗎!”散去壓在胡三身上的靈力壓迫,淨業眼中金光亮起,冰冷的聲音一句句的打入胡三的心髒。


    胡三一聽,見淨業放過自己,一邊彎腰,一邊急忙感謝道:“多謝少俠饒命,少俠寬宏大量是乃人中之龍,小人一定謹記少俠叮囑!”


    難聽的馬屁話從胡三嘴裏傳出,淨業聽著很不喜歡,伸手打斷道:“閉嘴,話給我記住,然後做到!現在出去!”


    胡三的臉上充斥著止不住的笑容,是那種從恐懼中掙脫,從死亡中逃離的笑容。在淨業話音落下,胡三安靜的彎腰離開。


    在房門輕輕關上,淨業又迴到床上躺下,腦子裏還在想著來福的事兒。


    “再過兩三個時辰天便要亮了,來福怎麽還不來?是因為他們看見胡三進來,所以改了主意嗎?不應該啊,剛才我也留意了周圍的氣息變化,並沒發現有其他人暗伏。”心裏有很多的疑問生出,淨業不斷地問著自己。


    又再度迴想剛才自己在樓下看到的場景,那廚房裏麵的骨架是新的,也就說明在不久前,便已經有人遇害了。濃鬱的血腥味也不是假的,至少淨業在這一點上有全部把握肯定。


    “那他們的對話呢?會不會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讓淨業的心裏感覺很不舒服。


    “可來福的身上並沒有靈力的波動,那女孩身上也沒有,他們的氣息都隻是普通人,怎麽會發現我呢?如果不是故意說給我聽,那為什麽到現在都還沒有任何的動靜?”


    心裏將可怕的想法自我排除,淨業看著有些塵網的梁木,不知何時閉上了雙眼,睡了過去。


    “嘩嘩噠噠!”


    迷糊中,淨業被窗外的急驟聲響叫醒。睜開眼,手邊感覺有冷風吹過,其中帶著水汽濕潤。


    清醒了頭腦,淨業坐起身子看向窗外。天色陰沉,烏雲密布,除了雷鳴轟動,還有兇猛的暴雨嘩嘩落下,擊打著山林,土地,還有這間福來客棧。


    將半開的木窗關上,擋住濺射入內的雨水,淨業眼神微微凝重。


    自己後半夜裏是怎麽睡著的?


    這個問題讓淨業十分疑惑,如果按照正常人來說,倒是沒什麽問題。但淨業不一樣,隻要不是他主動入睡,那絕不可能悄無聲息的睡著。


    又多了一個疑惑,淨業也沒有想出答案。外麵下著暴雨,他暫時也無法離開這間透露著詭異的客棧。


    來到一樓,淨業發現樓下一個人也沒有,很空蕩。而賬台那裏,女孩還在撥弄著算盤,頭也一直低著。


    “哎呦,小兄弟醒了,怎麽樣,昨晚睡的還好嗎?”從廚房走出來的來福,剛巧看見淨業下樓,連忙向他笑道。


    淨業看著滿臉熱情微笑的來福,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問題所在。隻是聽著他嘴裏出來的問候語句,實在怪異滲人。


    “昨晚睡的很香,隻是沒想到一覺醒來,外麵竟然下起了暴雨。來福老哥啊,你可知現在何時了?”不過懷疑歸懷疑,淨業還是揚起溫笑,向來福開口問道。


    來福一聽,沾水的手在圍裙上抹了抹,向淨業迴答道:“小兄弟起來的很早,這才剛天亮沒多久。你瞧,就你一人起床了,其他人還都睡著呢。”


    來福說著,指了指一旁的那些空桌。


    淨業聞言,輕輕點頭,然後隨意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來福給淨業放了一壺熱茶,還告訴他今日暴雨滂沱,不易下山,希望他能等到雨勢變小再離開。


    倒了一碗熱茶飲下,淨業揚起微笑,沒有拒絕。因為就算沒有這場暴雨,他也要弄清這間客棧的古怪。


    坐了一會兒,其他的客人帶著對暴雨的不滿走下了樓。淨業看了一眼那些客人,其中一人淨業有些熟悉,那人便是胡三的一個同伴。隻不過,目前隻有他一人下樓,胡三沒有出現。


    看著那人的臉色,淨業發現問題有些嚴重。胡三的夥伴眼神飄忽,神色慘白,像是受到了恐嚇與驚嚇一般,坐立不安。


    望向客棧之外可見的落雨,淨業猜測,胡三估計已經死了,可能隻剩了一身的白骨。


    暴雨勢猛,雨聲清響,將幹澀的土地轟炸的泥濘濕粘。涼山林影,變得煙雨朦朧,更加翠綠明亮。這一場疾風驟雨,衝刷著福來客棧的平淡與普通,將那外衣之下的陰謀詭計,一點點的洗滌而出。


    淨業安靜的坐在桌旁,目視門外,細聽雨說。賬台的女孩,低頭間,餘光側掃。廚房後,磨刀聲卷入暴雨,肆意妄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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