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夜,春未至。深夜仍有冷風敲門,卻驚不起屋內沉眠。


    皇城深處,威嚴華貴的內殿中,唐王坐在金座之上,他的一旁站著沉默寡言的白老。


    “白老,真的不用本王出手相助?”唐王看著眼前的光幕,裏麵的景象正是滿地瘡痍的煙雨亭。


    白老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王上,老夫修煉十幾載,也算遊曆世間各處,可老夫從未見過如此年輕的氣海境。自上次書院見到此子,老夫已經看出他並非池中之物。王上還請放下擔憂,這一戰,結果尚未可知。”


    唐王看著畫麵中的淨業一拳洞穿了夜無失的腰部,又聽見白老少有的多言,點了點頭,同意道:“那本王就安心看著,希望他能活著。”


    煙雨亭外還沒有分出勝負的兩人,並不知道他們的戰鬥已經被宮廷的那位看的一清二楚。


    夜無失一腳踢開淨業,伸手捂著自己空洞的腰部,那劇烈的疼痛讓他清醒過來。


    淨業摔倒在地上,已經沒了力氣,雖然他沒有受到太重的傷勢,但因為使用禁術,還有靈力的過度消耗讓他的體力徹底枯竭,方才的那一拳已經是他所有的力量。


    鮮血浸染了自己的腰帶,夜無失慘白著臉,冷汗直流。陰冷的眼睛一時清晰一時模糊,他忽然有些後悔了,後悔沒有在一開始就殺了淨業。


    靈力匯聚傷口,夜無失暫時封住了自己腰部的劇痛,他要盡快殺了躺在地上的淨業。


    慢步走向淨業,夜無失來到淨業麵前。淨業剛準備起身,夜無失右腳猛力踩在淨業的胸口,淨業一口濃血噴出。雙手抓著夜無失的腳踝,他還在做著掙紮。


    一把抓著淨業的衣領,夜無失將淨業提起,丟到煙雨亭的頂空,動身躍起,不顧鮮血直流,夜無失右拳攜帶紅芒,一拳轟在淨業的右胸膛上。


    “轟!”


    淨業向星辰墜落般砸向亭頂,撞碎了亭蓋,撞塌了整個煙雨亭,還有幾根梁柱倒下壓下淨業的身子上。


    待煙塵散去,夜無失撿起地上的墨刀,走到碎石前,看著滿臉都是塵土和鮮血混雜的淨業,心裏說不出的暢快。


    淨業感覺自己的骨頭碎了很多,身體也已經徹底麻木,沒了痛覺。看著自己左手露出的木珠手鏈,淨業微喃了一聲師父,伸手摸去。


    空中盤坐的九聖賢見此,一把站起,身形一動便出現在煙雨亭正上方,手掌向下壓去,一道無形漣漪將整個煙雨亭周圍覆蓋。


    高空下麵,夜無失瞧見淨業左手的木珠手鏈,眼中亮了一下。


    右腳踩住淨業的右胳膊,伸手將淨業左手的木珠手鏈取了下來,冷笑道:“原來是因為它!”


    夜無失沒有忘記自己剛開始被什麽東西給震飛了,現在他知道了,是一串佛珠。


    “謝謝你啊。”


    剛戴上佛珠,夜無失忽然聽到一聲感謝。


    低頭一看,原本半死不活的淨業,此時的雙眼竟然猩紅透亮,聲音更是磁性空靈。


    夜無失見此,右手一刀揮下,但當墨刀揮到一半時,淨業左手兩指夾住刀刃。


    “你?”


    夜無失想把墨刀拔出來,但他發現自己竟然拔不動,可淨業分明隻用了兩根指頭,而且他不是…


    還不等夜無失疑惑結束,淨業的體內暴湧出一股極強的氣勢,狂暴的衝擊在夜無失的身上,將他震飛,連同壓在自己身上的石柱,石塊全部震開。


    一股柔風推送,淨業直接飄了起來,左手還夾著墨刀。順勢將墨刀丟下,毫無阻礙的插入地麵。


    淨業的頭發散亂飄動,俊秀的臉龐除了血跡,就隻剩下冷酷。


    浮空來到夜無失麵前,淨業眼中無神的看著他,冷漠道:“要不是你的話,本君還無法釋放自己的力量,雖然隻有一部分,但送你離開,足夠了。”


    “你在說什麽?什麽本君?你不是淨業!”夜無失望著神情冰冷的淨業,失聲道。他今夜被震開三次,一次比一次嚴重,剛才的衝擊直接衝散了他的靈力,讓他重摔在地,腰間疼痛襲來,他根本無法起身。


    “哈哈哈,本君從不與死人解釋!”淨業仰頭冷笑幾聲,眼中血色閃爍。


    雙腳落地,淨業左手握住夜無失的脖子,將他提起。夜無失想掙紮,但一用力,自己的腰間就會更加疼痛。


    “哢嚓!”一聲。


    淨業右拳緊握,一拳轟在夜無失的胸膛正中央。骨頭碎裂的清脆聲音響起,夜無失一口腥臭噴出,但沒有染在淨業身上。


    淨業的身前似乎有著無形的牆壁,將腥臭血液遮擋,蒸發。


    右手收迴,再度一拳轟出,夜無失眼睛顫動,失了神采。


    “這……這一……戰,是…是我…是我贏了!”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夜無失不停流血的口中傳出,融入冷風,吹送到長安城的各處。


    淨業收迴拳頭,看著低下腦袋,四肢自然垂落的夜無失,又一拳殺出。


    “砰!”


    第三拳,淨業將夜無失的胸膛打穿,後者的體內的紅白碎塊散落一地,還冒著熱氣。


    抽出右手,將血液蒸發。淨業輕聲道:“這場戰鬥是你贏了,但這場廝殺,是我贏了!”


    取下自己的木珠手鏈,隨手丟掉夜無失的身體,淨業眼中血色消失,身子一軟,倒在地上。


    煙雨亭,頂碎梁倒。周圍空曠,滿地崩裂。夜色濃鬱,冷風作亂,偷走了身體的熱氣,帶走了鮮血的生機。


    戰鬥結束,黑雲溜走了,失去遮擋的寒月浮現,它看見淒慘的地麵,冷輝蕩漾著悲傷。


    一道藍衣身影緩緩落下,徑直走到淨業身旁。替淨業擦去嘴角幹澀的血跡,九聖賢抱起淨業。手指撥動,立在地麵的墨刀飛入九聖賢的袖內。


    做完這些,九聖賢轉向一旁的巷口,淡然的看著那裏。


    “既然來了,就出來吧。”九聖賢空靈的聲音不含任何的情緒,聽上去有些冷。


    隨著九聖賢開口,一位灰袍老人從不見深處的巷子走出,穩步來到九聖賢麵前,拱手行了一禮,說道:“見過九聖賢。”


    “白老頭啊,這大半夜的不睡覺,你跑這裏來,王上知道嗎?”九聖賢瞧了一眼身前的白老,輕笑道。


    白老聞言,抬頭看著九聖賢,微微笑道:“正是王上讓老夫來此看看,畢竟這裏的動靜太大了些,這長安城內的那幾位,誰會不知這裏的發生的事。”


    其實是因為他們剛才突然無法查看此處的情況,唐王擔心淨業出事,這才讓白老過來。


    “王上讓你來看看?看什麽?修煉者之間切磋一下,沒什麽。至於其他人,知道便知道,誰要是也想切磋,本座奉陪。當然,白老頭,若是你也想找人切磋,本座也可以陪你,如何?”九聖賢注意到白老的眼神,竟然在淨業的身上,話音一轉,語氣加重。


    “九聖賢說笑了,既然九聖賢在此處,那自然不會有什麽事,老夫就先告辭了。”白老頭一聽九聖賢的話音不對,連忙擺了擺手,開口笑道。


    “找你切磋,我瘋了不成?你可別讓我哪天超過你,看我不收拾你!”白老嘴上很恭敬,心裏卻憤懣的說著。雖然他沒有參與當年的聖賢之戰,但他觀看的那叫一個仔細,對於九聖賢的實力,他很清楚。


    “嗬嗬,那行吧,替我向唐王問聲好。”九聖賢笑了笑,開口道。


    白老頭應了一聲後,行禮離開。


    而九聖賢則是身形一動,消失在原地。


    至於逐漸失去溫度的夜無失,陪伴他的隻有冷風,長夜,還有月光。或許等到清晨,就會有人帶走他的屍體。


    這一夜,煙雨亭沒有了,唐國的第一劍修也沒有了。老薑終究要先一步離開,因為新薑要經曆風雨,破土指天。


    ……


    孤寂的普蓮山,萬籟俱寂。山林無光,幽暗肆意。一條山路上,除過腐葉與新葉的氣味,還有淡淡的腥味。


    “咚咚咚咚!”


    淨業寺外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嘎吱!”


    一名僧人開門看去。


    “這位師父,我有急事要找淨念大師!”不等僧人開口,盜天急忙說道,眼神焦急,氣息浮動。他的臉上還有血跡,身上還有一些刀傷。


    “好,你在門內等吧,外麵冷。”僧人看著盜天,沒有過多思考,向他說完後,快速入寺。


    盜天沒有邁步入寺門,隻是在原地踏步,等待著淨業給他說的那人。


    沒多久,一名藍色布衣的僧人快步走來,體態微胖,但麵容和善。


    “阿彌陀佛,這位施主,在下淨念,不知施主找貧僧何事?”淨念看著盜天,持掌微微低頭,聲音空明。


    盜天聞言,鬆了口氣,看著淨念,輕聲道:“大師,你可知淨業?”


    “淨業是貧僧的師弟,施主是要找他嗎?”淨念平靜的迴答道。


    “不,淨業是我的大哥,他讓我把這枚戒指交給你,讓你替他收好,後麵他會親自來找你取。”盜天從自己的食指取下淨業的雷戒,交給淨念。


    淨念接過戒指,看了一眼,微微皺眉,略有擔心的問道:“施主,你可知淨業如今在何處?”


    “大師,抱歉,我不知道。”盜天想了想,沒有告訴淨念。


    淨念聞言,沒有懷疑。收好戒指,歎了聲氣,低聲念動經文,一道道佛光纏繞在盜天身上。


    “大師…”盜天不解,剛想問的時候,淨念就停了下來。


    “阿彌陀佛,施主的傷勢,貧僧已經治愈。辛苦施主奔走勞累,夜已深,施主不如留在寺內休息一夜?”淨念持掌,看著刀傷愈合的盜天問道。


    盜天愣了一下,連忙看了看自己的傷口,發現都已經愈合了。這才向淨念一拱手,感謝道:“多謝大師出手,小子就不驚擾寺內清淨,這就下山,告辭。”


    “施主慢走!”淨念沒有挽留。


    說罷,盜天轉身離去,消失在山林中,而淨念則是快步入寺,寺門輕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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