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被張苓如此落臉,當即鐵青了臉。


    可掃一眼張苓帶來的人,晉王隻得將怨氣壓下,對秦詔一聲怒喝:“難不成要本王站在公堂之上?”


    秦詔立刻讓人端來兩把椅子,放在他的左右,晉王一撩衣擺,徑直坐在右側。


    張苓並未立刻就坐上去,而是對這兩位兵卒怒喝:“還是快放開沈知府!”


    兩名兵卒看向晉王,晉王不耐煩地擺擺手,兩人鬆開沈逾白,站到晉王身側。


    沈逾白拱手:“多謝張大人。”


    張苓擺擺手,神情和善了幾分:“沈知府放心,有本官在此,沒人能誣陷你。”


    沈逾白臉上多了幾分笑意,又對張苓道謝。


    公堂上的秦詔對此卻有些摸不著頭腦。


    明明張苓剛見沈逾白時,姿態極高,顯然不將沈逾白放在眼裏,怎的今日會為沈逾白出頭,還不惜得罪晉王?


    一時想不通,秦詔也就不再多想,繼續審理案件。


    有晉王和張苓在場,事情就變成各大家族與沈逾白你來我往的拉扯。


    眼看日頭西斜,秦詔隻得先行退堂,三日後再審理。


    晉王離開時,對著沈逾白狠狠一甩衣袖。


    康年與懷逸遠等人急忙追上去。


    那些人一走,公堂空了一半,張苓這才起身:“本官也該走了。”


    沈逾白上前幾步,對他深深作揖:“晚輩多謝張大人相護。”


    “你昨日送來的複合弓我看過,實在是巧妙至極。雖殺傷力比不得弓箭,但你配上火攻,就將力道之缺補足了,實在是奇思妙想,縱是我也對你極為欽佩啊。”


    張苓感慨。


    如此一來,沈逾白就是實實在在將海賊剿滅,戰績碾壓許多武將,他惜才,必定是要保的。


    沈逾白恭敬道:“小子不過占了武器的便利。”


    張苓就明白沈逾白是想將功勞讓給崔承平。


    他看沈逾白就越發順眼:“戰績是你的,誰也搶不走。至於想出此等利器的崔承平,該賞的自是少不了。”


    秦詔心頭一驚。


    張苓乃是都督僉事,可謂站在武將的頂峰了。


    崔明啟雖在軍中有不小的威望,和張苓還是不能比。


    有了張苓的提攜,崔明啟那獨子怕是要一路被提拔了。


    如此一來,崔家父子在軍中的威望怕是要更高,待資曆熬上來,崔明啟怕是要入閣。


    秦詔拳頭緊握,眸光閃爍。


    怕是他讓人去通府傳那些證人衙役時,沈逾白派的人迴通府將複合弓拿來交給張苓。


    崔明啟真是收了個好徒兒!


    秦詔心中又是暗暗悔恨。


    若當日秦家能早早將沈逾白納入秦家,如今他秦詔就多了一大助力,入閣就更添幾分把握。


    這般想著,秦詔下了衙也是茶飯不思。


    思來想去,派人將沈逾白請了過來。


    此次態度極熱絡:“沈大人,案件已清楚明了,下次就可宣判你無罪,本官再去查按察使司的康年,必會還你一個公道。”


    “大人不該如此急著結案,此案子可再拉扯些時日。”


    沈逾白的話倒是讓秦詔不解:“這是為何?”


    “算算日子,那些人該到京城了。”


    沈逾白氣態溫和,卻讓秦詔猛地一振:“你在聲東擊西?”


    “若不用我的案子在此牽製晉王等人,又如何能悄無聲息地將人送入京城。大人,如今你該偏幫他們,壓一壓下官的勢頭了。”


    沈逾白輕笑:“莫要將晉王等人逼急了。”


    秦詔的心“咚咚”狂跳。


    本以為他們已陷入絕境,原來這隻是沈逾白的緩兵之計。


    “既如此,那就依沈知府所言。”


    京城。


    天露晨曦,京城各家各戶大門緊閉,白日裏極熱鬧的街道此時也尚無蘇醒。


    街道盡頭緩緩走出一群人,男女老少互相攙扶著向前,卻沒發出一點聲響。


    待到日頭升起,他們已然站在登聞鼓麵前。


    眾人互相點了下頭,就由一二十來歲的男子上前,敲響登聞鼓。


    鼓聲響徹長安右門內外,更是驚擾了正上早朝的天元帝與百官。


    登聞鼓響,便是天大的冤要申。


    隻是當那些衣衫襤褸的男女老少烏泱泱跪滿大殿時,依舊讓眾多身居高位的官員心驚肉跳。


    那跪在最前麵的中年男子悲憤道:“草民要狀告晉王害我滿門,求陛下為草民做主!”


    隨後便是一名被毀了容的婦人道:“民婦的相公乃是臨海一位衙役,因得知晉王與臨海官員勾結販賣私鹽,要來京城告狀,被晉王派人殺害,更將民婦毀容丟入勾欄,日日受辱,請陛下為民婦,為民婦的相公討迴公道!”


    一名老婦早已淚眼朦朧:“民婦三子盡數被晉王所養海賊殺死,民婦已是老無所養,懇請陛下還我兒公道!”


    又一稚童道:“我爹是前任通城州知州薑策,被晉王派人推入海水中溺亡。”


    跪著的男女老幼,一一訴說冤情,大殿之上,盡數是“晉王”,聲音繞梁,久久不散。


    天子翻看著手中厚實的訴狀,麵色不顯。


    文武百官,無一人開口。


    待到所有人都訴說完,天元帝目光沉沉掃向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各位大人可有何想法?”


    左都禦史烏良出列,拱手,朗聲道:“陛下,晉王身份尊崇,實在不該隻聽信幾人的供詞就定罪,該有物證。”


    天元帝便看向跪在地上的眾多百姓,問道:“你們可有物證?”


    跪在最前方的中年男子磕了個響頭,朗聲道:“草民手中沒物證,可欽差大人早已將物證送往京城,還望陛下徹查。”


    崔明啟眼珠子抖了抖,上前一步,朗聲道:“派往臨海的欽差乃是吏部左侍郎秦詔,聽聞前些日子他派人去了首輔家中。”


    李慶芳的眼皮便是抖個不停,手心盡數被汗水浸透。


    次輔於達迴頭,給身後之人使了眼色,立刻就有幾名官員出來證實此事。


    當日那滿身是血的衙役在城門口拿出秦詔的印信,點名要找李首輔,陣仗極大,自是早已傳遍京城。


    朝中官員激憤,天元帝卻道:“先將告狀之人收押,退朝!”


    天元帝起身,一甩衣袖大步離開。


    那些告狀的百姓被壓下去,送入刑部大牢。


    朝堂之上眾多官員卻是議論紛紛。


    崔明啟已然湊到李慶芳身邊,試探地問:“那血人究竟獻給首輔大人何等物證,怎的首輔大人一直沒聲沒響?”


    李慶芳狠狠瞪他一眼,丟下他扭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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