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詔坐於臨海府衙堂上,目光落於跪在地上的唐昌益身上。


    “你乃是白身,若要狀告朝廷命官,乃是以下犯上,需先打二十大板,你可知道?”


    唐昌益重重磕了頭,朗聲道:“草民願受杖刑!”


    秦詔心中頗為舒緩。


    那沈逾白可是讓他吃了好幾次虧,秦家為了保住他,更是自斷雙臂。


    可以說,他秦家衰敗,盡皆拜沈逾白所賜。


    此次他接過這等燙手山芋,便心中極不滿。


    本就與沈逾白結怨頗深,如今卻還要為沈逾白與都察院結仇,他如何能忍。


    誰知今日竟有人來狀告沈逾白,若此人狀告屬實,按察使司捉拿沈逾白就是秉公執法,隻是手段稍過火了些,不用如何苛責。


    此案判決後,不僅能將沈逾白一舉扳倒,還能不得罪都察院,此間重重困難便可迎刃而解,秦詔如何能不喜。


    “本官素來聽聞沈知府擅斂財,如今才知竟如此殘暴,還望秦大人為百姓做主。”


    旁聽的懷逸遠站起身,對秦詔拱手道。


    一旁的薛岩一拍桌子,怒道:“沈知府竟還是六元及第,如此行徑實在有辱聖賢!”


    按察使康年比秦詔更歡喜幾分。


    此次這位欽差大人就是來查他羈押沈逾白一事,如今唐昌益出來狀告沈逾白,他大可高枕無憂。


    這唐昌益還是有些腦子,知道狀告沈逾白來破局,倒是可以考慮留唐家人一命。


    康年拱手,神情悲切:“秦大人明察,下官當日捉拿沈知府,就是因著有人狀告沈知府貪贓枉法,本官秉公執法,今日這位唐昌益來此狀告,請大人還本官清白!”


    秦詔便道:“既是如此,那就行刑吧。”


    堂上四位大人都指著唐昌益收拾沈逾白,自會與行刑的衙役打招唿。


    那唐昌益受了二十大板,屁股上早已皮開肉綻,並未喪命。


    為了能熬到將沈逾白召來,康年還讓人請了大夫來給唐昌益上了藥。


    三日後,沈逾白被“請”來臨海。


    此時,唐昌益竟已能行走。


    秦詔一拍驚堂木,便是一聲怒喝:“沈大人,這位唐昌益你可認識?”


    今日秦詔坐於堂上,布政使懷逸遠、都指揮使薛岩與按察使康年旁聽。


    沈逾白譏諷道:“四位大人是在審問本官?”


    康年頭一個怒喝出聲:“沈大人莫要太猖狂!通府雖為直隸府,然秦大人乃是欽差大人,便有先斬後奏之權,你不過一知府,難不成竟要違抗欽差大人?”


    薛岩冷笑:“如今是百姓狀告到欽差大人麵前,縱使你如何推脫,也無法蒙蔽欽差大人的雙眼!”


    沈逾白抬頭看向秦詔:“今日若換成旁聽的三位大人,欽差大人可還敢審問?”


    秦詔雙手抱拳,在左側搖搖一拜,道:“本官受皇命來此,莫說堂上三位大人,便是巡撫,本官也會秉公執法。”


    放下手,神情已帶了逼迫:“沈大人,本官審問你不得?”


    “自是審得。”沈逾白垂眸。


    康年等人難掩喜色。


    他們屢屢在沈逾白手中吃癟,今日終於瞧見沈逾白被壓製,自是心情舒暢。


    三人對視一眼,均是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殺意。


    若今日不將沈逾白置於死地,以沈逾白手中的那些叛軍,足以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沈大人可認得堂下跪著的是何人?”


    秦詔再次開口。


    沈逾白扭頭看去,在他不遠處跪著的正是唐昌益。


    此時的唐昌益額頭始終貼著地,維持磕頭的姿勢,仿佛在無聲地向欽差大人訴說自己的委屈。


    再轉身,沈逾白已然開口:“認識,他乃是我通府的唐氏一族的族長唐昌益。”


    “沈大人既然認識,那便沒錯了。”


    秦詔麵色一沉,便是一聲怒喝:“沈逾白,你抄沒的唐家家產藏於何地?”


    沈逾白不疾不徐道:“已送去京城交給陛下。”


    “沈大人好謀略,送一部分給天子,剩餘盡數入了自己口袋,卻能全身而退,本官實在佩服。”


    懷逸遠鼓起掌來。


    康年就直接多了:“前幾天通府百姓還看到通府的衙役將一車車的金磚運迴府衙,這怕不是落入沈大人的口袋了。”


    秦詔眸光一閃,當即宣了人前來作證,均是證實前幾日金磚運往府衙之事。


    有人狀告,又有人作證金磚入了府衙,一切都指向一個事實——沈逾白貪墨了唐家的金磚。


    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


    “還以為通府的知府是個清官,不成想竟是巨貪!”


    “足足二萬五千兩黃金!便是十輩子也花不完呐。”


    “此次這位沈大人怕是要折了。”


    堂下的議論讓得康年等人心下大定。


    自通府傳來叛逆之人被抓後,三位大人便寢食難安。


    待到欽差大人前來,他們已然將馮家人盡數抓來,目的就是要馮知章閉嘴。


    馮知章果然投鼠忌器,在獄中自盡。


    凡此種種,都是為了自保。


    不成想,竟還有個唐昌益能置沈逾白於死地!


    這唐昌益如此識相,他們倒是能放過唐家人一碼。


    康年站起身,對堂上的秦詔拱手,朗聲道;“事情已查明,沈知府覬覦唐家家產,誣陷唐昌益讓其坐牢,再趁機抄沒唐家,此行徑實在駭人聽聞,還請欽差大人做主!”


    薛岩也站起身,朗聲道:“請欽差大人為百姓做主,為唐昌益做主!”


    懷逸遠並未動,隻是側了下頭,對康年與薛岩兩人道:“欽差大人公正嚴明,自不會任由貪官汙吏肆意妄為。”


    堂上的秦詔怒目對上沈逾白:“沈大人可還有什麽要說的?”


    沈逾白垂眸:“下官並未貪墨過銀兩,那些抄沒而來的金磚,都會用以改善民生。”


    此話一出,旁邊三人竟都笑出聲。


    康年更是嘲諷道:“沈大人還真是大義。”


    什麽改善民生,都是為了政績,好往上爬罷了。


    官員都是十年寒窗,曆經千辛萬苦方才入了朝堂,如何不多撈些銀兩多享受享受?


    嘴上喊著為民請命,實際哪個不是為了升遷,為了享受?


    便是那些所謂清官,也不過是為了博得好名聲罷了。


    “本官倒是頭一次聽說有官員將貪墨而來的銀兩用於改善民生。”


    薛岩嗤笑一聲,眼中盡是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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