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早有防備,今晚就要葬身火海。


    他嘴角噙著冷笑:“周護衛長,這些人就托付給你了。”


    周滿抱拳:“大人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再給大人消息。”


    沈逾白的東西早已放置在後院一個空房間,此時直接去睡也就是了。


    空燒焦的氣味往屋子裏飄,十分難聞。


    沈逾白躺在床上能瞧見門外守著的兩名護衛。


    本以為會失眠,誰知沒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而李班頭等人卻是連夜到了孫同知家中,將此事詳細稟告。


    “這麽快就動手了?”


    孫同知很不敢置信。


    以往那些人對知州動手,多是上任一年半載之後。


    此次沈知州上任還不足一月,這般快就死於非命,怕是會引起朝廷的注意。


    “我起初也不信,知州大人卻將我們全留了下來,果然就有人縱火。”


    李班頭壓低聲音問道:“您說那位知州大人是不是懂算命呐?”


    孫同知頗無語:“這叫料事如神!”


    上迴的海賊是如此,這次又是如此。


    “對對對,那些人想幹什麽全讓知州大人料到了,根本不是咱大人的對手。”


    李班頭連聲感慨。


    孫同知頓了下,才道:“就要如此,我們才有生路。”


    如今他們跟知州大人已是一損俱損。


    “我總感覺咱們要翻身了。”


    李班頭眉飛色舞起來:“大人硬派得很,咱們以後在那些大族麵前不用當孫子了。”


    莫說馮知章等人,就算馮族隨意一個族人也可以對他們吆五喝六,縱使犯了罪,也不敢抓,還要好生招待著,再畢恭畢敬將人送走。


    哪像今日,直接把刀架在那些人脖子上,幹脆利落地將人給綁了。


    他當了半輩子的衙役,還是頭一迴知道刀用起來這麽舒心。


    而馮府卻是另一番景象。


    這一夜,馮家人才知道老爺發起怒來能摔多少瓷器。


    翌日一早,周顯頂著眼底的烏青來找沈逾白賠罪。


    “手段都用過了,那些人嘴巴硬得很,什麽都沒招。”


    沈逾白很平和:“能被派來做這等事的,必定訓練有素,輕易肯定問不出什麽。”


    周顯很不甘心。


    本以為能為大人掃清障礙,可這一晚上,他竟一個字都未問出來,實在有負大人所托。


    “如此一來,那背後之人豈不是高枕無憂?”


    若不讓人付出代價,往後必定還會對大人動手。


    沈逾白看了眼門外的天色:“今日風和日麗,你我出去走走。”


    “那些刺客還未審完……”


    “帶著一同出去走動。”


    周顯愣了下,不確定問道:“帶那些刺客出去?”


    那可是刺客,不該關在暗室裏一直嚴刑拷打,直到招供或身死嗎,帶出去走動是為何?


    沈逾白笑道:“他們一晚上未歸,想必他們的主子對他們極擔憂,帶著他們出去轉一圈,好讓背後之人安心。”


    周顯:“?”


    是他耳背聽錯了吧,安那些刺客背後主人的心?


    “對了,將他們的麵罩頭巾都取下來,黑色衣服留著就是。”


    周顯:“……”


    不是他耳朵的問題。


    周顯辦事效率極高,不過一刻鍾,十二名身上有傷的黑衣人被串在一根草繩上,狼狽不堪地跟在知州大人身後。


    最前方還有兩名衙役敲著鑼,一路熱鬧地出了州衙。


    敲鑼的衙役走了兩步,就迴頭問:“大人,咱們去哪兒?”


    沈逾白雙手負在身後,道:“先去拜訪馮老爺。”


    兩名衙役應一聲,極盡責地敲著鑼鼓,領著一眾人往馮府而去。


    路上的人紛紛瞧過來,就見知州大人今日穿著一身官服,意氣風發在前,身後跟著一名帶著大刀的護衛和李班頭,隨即就是一長串走得一瘸一拐,渾身是傷的黑衣人。


    青天白日竟瞧見黑衣人,這倒是奇了。


    立時有人看過來。


    還有人小聲議論著什麽。


    那些能熬住酷刑的刺客們此刻卻是極力低著頭,就怕被人瞧見臉。


    沈逾白微微側頭,對李班頭道:“可以開始了。”


    李班頭立刻扯了下衣服,抬頭挺胸大聲道:“都來看這些放火燒衙門的刺客爹娘是誰,家住何方。誰認了出來,又經查無誤,可來縣衙領五兩紋銀!”


    路人“嘩”一聲。


    隻是認個人就有五兩紋銀,這簡直是天大的好事!


    路人們紛紛往前擠,探頭去看那些黑衣人,見他們閃躲,有人便怒了:“有膽子燒州衙,還沒膽子讓我看兩眼?”


    更有人直接將他們的腦袋扶起來仔細看。


    五兩銀子啊,保不齊就能掙到呢。


    黑衣人們羞憤欲死。


    若他們未被抓,何至於被這些人如此羞辱。


    他們情願被酷刑折磨,也不願被如此多人盯著。


    心底更恐懼真有人將他們認出來,讓知州大人找到家中去。


    看的人雖多,實際並未有人認出他們。


    實在是他們被折磨後,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並不好辨認。


    馮家離州衙並不遠,銅鑼沒敲多久,隊伍就到了馮家門口。


    百姓們一瞧見馮家,再看那些黑衣人,便是什麽都明白了。


    若是往常,他們必定繞著馮家走。


    今日卻因著人多,縱使馮家也記不住這許多人,便也存了看熱鬧的心思。


    在沈逾白一聲令下,衙役敲開了馮家的角門。


    門房是個三十多歲的小廝,瞧見這一幕,整個人都傻了。


    衙役朗聲道:“快去通報,知州大人來拜訪馮老爺。”


    門房一時關門也不是,不關門也不是。


    最後一咬牙,還是將門關上,拔腿就往府邸裏跑。


    馮知章因著昨晚未睡,今日便起得晚了些。


    此時才開始用早飯,就見管家急匆匆跑進來。


    馮知章眉頭一皺:“何事如此慌張?”


    管家跟隨他多年,做事一向沉穩,怎的今日如此失態。


    管家便急忙道:“迴老爺,那知州大人帶著一串黑衣人找到咱府上來了!”


    馮知章驚得手裏的調羹落迴碗裏,發出“鏘”一聲響。


    這沈逾白究竟在做什麽?!


    馮知章坐不住,起身在屋裏快速踱步。


    難不成是扣著人上門興師問罪?


    縱然那些人招出他來,他隻需咬死有人陷害,便可將此事揭過去。


    堂堂沈六元不該幹出如此魯莽之事。


    一時沒想明白,他便問管家:“那些人是死是活?”


    “都是活的,還被串在草繩上,一路走過來的,這會兒門外圍滿了人,都等著看熱鬧呐!”


    馮知章目瞪口呆,許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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