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念一想,又覺得沈知行一同下場也能與沈逾白有個照應。


    隻是心裏又多了一些擔憂。


    此次山水迢迢,不知有多少危險等著他們,若兩人遇到什麽意外,那就是天塌了。


    為了能護送好二人,沈族長幾乎是絞盡腦汁地安排。


    待沈逾白等人出發那日,整個沈族的人將村口圍得水泄不通。


    沈族長叮囑兩人:“你們還年輕,最要緊的是保全自己,萬萬不可意氣用事。”


    就差明擺著對他們兩說:你們就是去見識一下,不中也沒關係,往後機會多的是。


    若依以前,沈知行肯定答應下來。


    如今他頭上仿佛懸著把利劍,讓他怎麽能不把鄉試當迴事?


    正要開口,卻被沈逾白搶先一步:“族長說的是,此次一去就是幾個月,家中寡母難以照料,還望族裏能幫忙照看一二。”


    沈族長目光頓時變得銳利,在沈老漢等人臉上一一掃過,語氣也是警告意味十足:“你是為咱全族耀門楣,咱沈族斷然不會讓你不安心。”


    沈族複興在即,沈逾白對族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太年輕了,潛力大,便是這次因為身子虛弱無法中,隻要能安全迴族裏,往後還有幾十年能努力。


    與之相比,沈耀宗一家實在不夠看。


    沈老漢被族長盯得慌了神,好在族長並未過多理會他,不過四周的族人的目光也讓他難安。


    “耀宗啊,別犯糊塗了!”


    “我孫子要是如此出息,他就是我爺爺!”


    沈老漢心情複雜地一一應下。


    他的孫子中了秀才,他當然高興,就連此次送行,他也是與族長站在一塊兒。


    可這孫子竟當著全族落他的臉麵,簡直是一點爺孫情都不顧。


    如今讓全族都盯著他家,這讓他如何自處?


    在沈老漢的焦灼不安中,沈逾白等人終於離開。


    此次還是由沈澤和沈勇送考,由村裏的牛車將他們送到縣城,與商隊集合後,先走陸路,再轉水路,最後走陸路,要幾經輾轉,帶的行李就多。


    沈澤過來要拿沈逾白的行李,沈逾白按住自己的書箱,笑道:“我自己來吧。”


    “哪有秀才公自己挑行李的道理,族長說了,我和阿勇可以死在外麵,你們兩位秀才公不能掉一根毫毛。”


    沈澤雖是笑著,神情卻極認真。


    本來釀酒生意該由沈澤負責,可沈逾白和沈知行要去安陽郡趕考,沈族長琢磨了幾日,竟在沈族挑不出個比沈澤更合適的人,這酒生意便從沈澤身上被卸了下來。


    這一路遙遠,不知要遇上多少事,需要找個能幹又靈活應變的人。


    沈澤送考經驗豐富又經常往外跑,是族裏一等一的能幹人,這等難事隻能由他來。


    沈勇人雖沒沈澤靈活,卻是族裏最能打的人,有大把子力氣,能護著他們。


    送考一路的吃住都要花大把銀子,沈族家底不夠厚,不能派太多人去,送考的兩人就要挑族裏最有能耐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沈逾白再推辭就是不領情了。


    沈澤和沈勇將他們的行李搬上牛車後,沈逾白轉身對著送考的族人們深深一揖,朗聲道:“逾白就此別過!”


    還未起身,族長便領著族人迴了一禮,齊齊朗聲道:“一朝逸翮乘風勢,桂榜高張登上名!”


    身後立刻響起轟鳴的鑼鼓。


    沈逾白深深看了會兒族人,轉身對情緒激昂的沈知行道:“走吧。”


    沈知行喉頭滾動,竟說不出話來,隻能紅著眼點頭,跟著坐上牛車。


    牛車行了一裏路,還能聽到身後的鑼鼓,他迴頭,越過蒼茫大地看著村口齊齊站著的族人,平靜的眼眸也波瀾起伏。


    這兒是他的根,是隻要他能一直往上爬,就始終會滋養他的宗族。


    雖摻雜了利益,卻是他難得的助力,無法無動於衷。


    再熱鬧的鑼鼓也漸漸聽不見,而羅鬆茂還坐在路邊的牛車上等著。


    沈逾白下了牛車去打招唿,羅鬆茂瞧著沈逾白一身深青色生員衫,由衷發出一聲感慨:“當年你爹便是穿著一樣的生員衫與我一同赴鄉試,如今你也要與我一同赴考了。”


    沈逾白沉默不語。


    送考的羅二舅大笑:“那逾白此次必能與妹夫一樣上桂榜,大哥你可要努力了,若再與逾白的兒子一同赴考,我可就老得沒法給你送考了。”


    羅大舅被他氣笑:“你怎就不說些吉利話?”


    一般送考都是說些吉利話,不管有沒有用,總歸心裏高興。


    若旁人說出不中之類的話,兩人怕是要結仇了,好在是親兄弟,就算氣也隻是一會兒。


    羅二舅偷偷朝沈逾白擠了擠眼,嘴上卻道:“要我說,大哥你就是太緊張了,每場都不能將實力都發揮出來。”


    羅鬆茂除了縣試外,其餘考試全是羅二舅送考。


    羅二舅雖不懂文章好壞,但會看他大哥的狀態。


    府試院試時還好,從鄉試開始,大哥開考前幾日總是睡不好,最後一晚更是整夜睡不著,等第一場考完就病了,後續兩場還怎麽考得好。


    若說羅鬆茂是才學不到,他的歲考又年年得前三甲。


    秀才每年都要考試,稱為歲考。


    要是成績不合格,是要往下降等級的,一旦降了等級,各種權利也會隨之下降。


    頭等的廩生,不僅有朝廷發放的廩糧,還能靠著縣試等給考生作保得保銀,便被眾多非廩生的秀才們盯著。


    年年都有廩生落下去,羅大舅卻從考上秀才後年年都是廩生,足以見得他才學不俗。


    有不少歲考成績不如他的秀才中舉了,羅大舅還是秀才,如何不讓人扼腕。


    羅大舅沒好氣道:“等你老了,就讓你兒子給我送考。”


    兄弟倆一番鬥嘴,倒是將那絲哀愁衝得一幹二淨。


    沈逾白也笑道:“有大舅陪同,逾白心安了。”


    羅大舅聽得高興,又見沈族的牛車坐人太多,就讓沈逾白坐在自家車上說話,沈知行厚著臉皮湊過來。


    這羅大舅可是久經考驗,早對鄉試熟悉了,趁著機會趕緊套套近乎,多提點兩句,保不齊就能少走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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