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陽光帶著勢不可擋銳氣席卷整座火腿之鄉,鋪天蓋地的泓森槐首尾相連,在頭頂撐起一片濃鬱蒼翠的綠色蒼穹。


    逆光投下斑駁的光,令地麵的一切都變成了點。


    都消失不見。


    畢業季,畢業的季節,沒有畢業的你。


    遠遠的就聽到三年級一班人聲鼎沸,範雪牽著趙思卿的手,兩人一起進了教室。


    同學們三五成群的打著堆,笑的失落的捶胸跺腳的,什麽表情的都有。


    範雪習慣性的在人群的角落裏搜尋著徐文,一眼就看到了獨自坐在那裏發呆的他。


    這個男生,不管在任何地方,都是那麽的不引人注意。


    哎,範雪長歎了口氣,有些失落的裝作沒看見似的,繞過了他,朝著教室後排,他的另一邊走去。


    “嗨,你們都來了,可以嘛,你們兩個都考上了!“範雪抬起頭,竟驚訝的發現安詳手裏握著一支抽了一半的炫赫門。


    這也是徐文平時最愛抽的牌子。


    更讓她感到驚訝的是,陪著安詳一起抽煙的還有那天才挨了一巴掌的李蓋峰。


    仿佛豁然開朗似的,範雪瞬間明白了。


    “哦,你也開始抽煙了。”安詳扯開了高考的話題,望著男生手中的香煙,眉頭微戚,故做隨意的問。


    “哈哈,是啊。早知道抽煙是這麽快樂的事情,我早該抽了。”安詳深吸了一口煙,學著電影裏黑社會的樣子吐出一口煙霧,卻被嗆得輕輕咳嗽了起來。


    這個男生,天生就適合扮演好學生的角色,溫暖大哥哥樣子。


    “不會抽就別抽了,學會這個可不是什麽好事情。”範雪忍住笑,盡量平靜的說。


    她知道這種煙,帶點甜,可以是個人抽都不會嗆到的。


    如今,哈哈。


    “他愛抽不抽關你什麽事,範雪你管的有點多哦!”李蓋峰將煙頭仍到地上,用腳踩熄,不屑的嚷嚷。


    “隨你。”範雪迴敬了一句,退到了角落裏的位置,和趙思卿坐了下來。


    望著滿教室淩亂擺放的桌椅板凳,四處丟棄的書籍練習題,範雪心裏突然酸得難受。


    這個自己曾經那麽想離開,甚至一度想天上掉炸藥將它炸成灰燼的學習了三年的地方,雖然她是尖子生,但她也有這種想法,現在,當真正的離別到來時,卻又是那麽的不舍得。


    今天他們要分別了,如今的學校裏,也隻有他們班的幾個。


    所以,就連安詳他們在教室裏抽煙,也顯得肆無忌憚。


    因為,再也沒有老師會去訓斥。


    不一會兒,有人拍她的肩膀,她受驚的迴過頭去。


    “雪,走了,照相去,對了,你今天穿得很漂亮。”徐文微微笑著,陽光從窗邊打進來,他的臉一半被隱隱遮擋著,氤氳起淡淡的憂傷,一半泡在陽光裏,那麽那麽的明媚生動。


    範雪一時看得失了神。


    趙思卿顯然明白範雪內心的變化,她趕緊扯了扯範雪的衣角,及時將她拉迴了現實。


    “哦哦,我們等會就來。”範雪紅著臉,半晌,才尷尬的迴答。


    徐文聽完,勾搭著張八稱走了,這時趙思卿手機突然響了,她下意識的看了看屏幕,打著手語告訴範雪她要去上廁所。


    範雪此刻心裏隻想著徐文,卻沒留意到趙思卿複雜的表情變化。


    “嗯嗯嗯,你要快點哦。我在這等你”範雪叮囑著,思卿已經像一隻麋鹿般奔遠了。


    天空很藍,盛夏的陽光如琉璃般的灑下。


    一片片荒蕪的白色。


    操場上,男生互相整理著對方的領帶,女生間相互梳理著劉海,這最後的離別時刻,再溫暖也掩飾不住蔓延的悲傷。


    安詳和徐文分別站在隊伍的兩端,一個安靜深沉,麵無表情,另一個卻沒心沒肺的笑出了眼淚。


    事實上,徐文是真的哭了。但他的性格,使得別人都以為他是在裝。


    範雪,插到了後排的女生中,屬於男生和女生的分界線。


    她在人群中著急的搜索著趙思卿,卻很快失望了,這裏根本沒有思卿的影子。


    她的心猛然一緊,忍不住雙手合十,放在胸口,默默的禱告。


    “茄子--大家要笑啊!”


    聽到前麵顧航的吼聲,範雪如夢初醒似的僵硬的笑了。


    喀嚓-………


    盛夏的陽光下,一張張十八歲的笑臉落在逆光的陰影裏,隨著閃光燈折射的光芒,這張並不完整的畢業照被定格。


    刻進時光的記憶裏。


    多年之後,成為永恆。


    隻是,除了範雪,誰也沒有留意到缺席的趙思卿。


    但範雪也不知道,除了他,別人都有這張畢業照。


    而那個,安靜的女孩,就像一朵吹落的蒲公英,乘著悲傷的風飄來,不知道會飄去何方。


    從一開始,就注定成為範雪胸口無法愈合的傷口。


    那麽的那麽的疼。


    畢業那年的夏天,在逆光裏塌陷……不斷的,不斷的,不斷的向後塌陷。


    一光年遙遠的距離,這是愛情遙不可及的距離。


    一光年的漫長時光,一光年的千萬次輪迴,我們還會記得曾經深愛過的那個人嗎?


    你說,我們都還會記得嗎?


    可能,都記不得了。


    也像後來,她對他說,沒那麽喜歡了,,那個約定算了吧。


    他也隻能,笑著說:你不說我都快忘記了…………


    他也想明白了。早餐店不會開到晚上想吃的人早早就來了。


    都是一天手機解鎖幾百次的人,在這個手機不離身的時代,


    其實要迴信息早迴了,你還有什麽不明白。


    所以啊,太陽不是突然下山的。


    感情,也不是突然,就淡了的。


    …………………………………


    其實慶祝會那天,在ktv包房裏,徐文醉得一塌糊塗,可是頭腦卻異常的清醒。


    他記得她在他身邊蹲下,他當然也記得自己吐了她一身,可是,她似乎並不惱怒,反倒溫柔的幫他擦洗身上的贓物。


    她的長發拂過我的臉,散發出淡淡的夏日香氣。


    在那一刻,徐文發誓想要好好守護這個女孩。


    可是,事實上徐文真的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就在那讓他迷醉的香氣中,我真的真的很想睡了。


    可是,不可能。


    後來,天空下起了雨,風能吹著窗戶劈裏啪啦的作響。


    他和安詳就看著大雨將傾,她倆互傭。


    他當時看著那樣的她,像一把尖刀劃過似的,覺得渾身上下仿佛被抽空抽幹似的難受。


    像個瘋子,不可理喻。


    徐文就那樣呆滯的站著,半晌,迴過神來的他,就那樣看著安詳保住了她。


    沒辦法,無能為力。


    他也隻能先送思卿去酒店睡著。


    等到他迴來是,也聽到了安詳的話語。


    他隻感覺心痛如絞。


    雨水、淚水、汗水……混合在一起。


    徐文分辨不清。


    他但願他從來沒分清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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