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清司,也就是青陽,同祁舒禹行禮告退後,才邁步行出殿門便撞見了步履匆匆從左方轉出的景珠公主,不,或許現在應該喚她一聲貴妃娘娘,“臣,過清司,參見貴妃娘娘。”


    他恭恭敬敬地向慕容長寧行禮,即便方才在祁舒禹麵前說過朝雲國不可不防,但他到底身為臣子,慕容長寧在此一日,一日便是這鳳霄國的貴妃,禮節自是不能免的。


    “過將軍免禮。”慕容長寧心有戒備地看向過清司,“過將軍這麽晚了還來與皇上議事,真是辛苦。”她平日裏雖柔弱,但方才過清司對祁舒禹所言,卻是身關她朝雲國家國大事,她不可掉以輕心。


    “娘娘謬讚了。”過清司依舊不動聲色,仿佛不知方才那隱在殿外偷聽之人便是眼前這位貴妃娘娘。


    “本宮先進去了,過將軍慢行。”慕容長寧微微點頭,與他錯身而過,徑直朝殿中走去。


    過清司見她進了大殿,對她方才偷聽一事,心中已是有了計較,卻裝作不知,就此離去。


    慕容長寧進了大殿,便見祁舒禹兀自神思,卻不知所想為何,她不敢出聲驚擾了這位皇帝,便悄聲行至他身邊靜靜地為他研墨,想著待會兒該如何同他說自己心中所想之事。


    “長寧,你何時來的?”祁舒禹批閱完最後一份奏章,將手中朱筆剛擱置下,便見一雙柔荑在側,他抬首,燭光下,慕容長寧明眸皓齒,燦若春華,眼底便是自己癡癡望著她的身影。


    “有一會兒了。”慕容長寧說起話來,似那潔白的羽毛輕輕地撓在人心,一陣酥麻,“陛下,方才臣妾見過將軍出去了,這麽晚了過將軍來做什麽?”


    “這……朝堂之事,長寧便不需知道了,朕可不希望你為此勞神費力。”其實祁舒禹此話說的有幾分心虛,方才過清司同他的談話,意在讓他不要太過寵愛慕容長寧,朝雲國終究與鳳霄不是一體。


    可是,真的當著慕容長寧的麵,他迴想起那些話,便覺著有愧於慕容長寧。


    他對她疼愛非常,又念及自己年歲已大,她嫁予自己便是委屈,向來是不會對她隱瞞任何事情,更是事無巨細地照顧著她。


    隻是今日,他唯有將此事潦草帶過,不希望慕容長寧知曉,更害怕她知曉之後,便對自己心生隔閡。


    “陛下既是不告訴臣妾,那臣妾便不問了。”她柔柔一笑,祁舒禹便更覺自己站不住腳,起身來將她攬在懷中。


    “長寧,你大可放心,朕絕不會讓你受到一絲傷害的,真會讓你在鳳霄國一輩子歡喜無憂。”祁舒禹此話句句真心,但慕容長寧心中卻生出許多不安。


    “陛下,我想……我想迴一趟朝雲國,可以嗎?”她思索了半晌,終還是對祁舒禹說了出來。


    祁舒禹自成婚以來,一直待她很好,方才那些話也讓她覺著十分溫暖,她也信祁舒禹所說的要讓她一輩子歡喜無憂,可她不能一人在這鳳霄國歡喜無憂,若有朝一日,鳳霄與她的國家朝雲為敵,那時她該如何自處?


    她的親人,她的摯友,皆在朝雲國中,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樣的事發生。


    所以,她必須做些什麽,以她力所能及地去做些什麽。


    “為何突然想迴朝雲國了?”祁舒禹有些疑惑不解,“難道是朕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


    “不,陛下你很好,隻是……隻是臣妾有些想家,想父皇母後了。”慕容長寧此話也不算是欺騙祁舒禹,自從遠嫁至鳳霄,她的確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的父母了。


    “這……”祁舒禹有些猶豫。


    “陛下,臣妾求您!”慕容長寧抬首望他,見他不應允,便要跪下身來請求他,被他一把扶住了胳膊,這才沒有跪在地上。


    “你這是幹什麽!”


    “陛下,臣妾答應你隻迴去與父皇母後團聚幾日便迴。”她淚眼婆娑,說著眼裏的淚便要落下來,祁舒禹又怎舍得讓她落淚。


    “那好吧,朕答應你了。”祁舒禹無奈之下,隻得順著她,唯有如此才能使她開心歡喜。


    “真的?”慕容長寧喜極而泣,抬手將自己麵頰上的淚痕拭去,“長寧多謝陛下。”


    “不用說什麽謝不謝的,隻要你開心,朕也開心。”祁舒禹也抬手幫她擦拭著眼淚,“好了,朕明日就安排下去,讓人保護你迴朝雲國去。”


    慕容長寧又想道謝,卻想起方才祁舒禹的話,便知笑著點點頭。


    如此一來,她迴到朝雲國除了能見到自己的父皇母後之外,也要將今日在殿外所聽到的事情向父皇稟告。


    隻是……隻是……她記得她還聽到過清司談起穹武國,他似乎是隱藏在穹武國中的鳳霄細作,那麽如此一來,那位聖靖王他……


    想到此處,慕容長寧便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但麵上卻仍舊同祁舒禹說笑,並未表露出一絲一毫來。


    她隻盼此行能夠順利,在迴朝雲國之前她必須要去一趟穹武國。


    過清司從皇宮中離開後,便徑直找了一處酒肆,叫了兩壇好酒仰頭暢飲,隻想著待他這酒喝夠了,再迴到穹武國去向慕山複命,而至於這複命該如何說,那便要好好思量一下了。


    過清司知道,慕山此前打聽到了迦陽的消息,便派了人馬前去冥海尋覓,而後來冥海發生海嘯,慕山定然也會以為迦陽已經葬身冥海,而迦陽之前所經之路若是要查也定然會被查出。


    慕山本就懷疑自己,若是屆時查到了什麽蛛絲馬跡,猜測是他刻意安排迦陽至白澤雪原,這一步步走至今日,那麽自己的大計便毀於一旦了。


    自己便隻能對此事絕口不提,將話題引至龍淵劍的身上,如此方可拖延時日,若是主動提及迦陽之事,那便顯得太過上心有刻意而為之意。


    便是裝作不知,慕山也絕不會輕舉妄動。


    他如是想著,又是一壇子酒下了肚,酒飲完後,他連夜趕路,又施以聖嬰教的詭秘之法,不出幾日便從鳳霄迴到了穹武。


    這是任任何普普通通的江湖人士都不可能做到的。


    他到了穹武國,也不該再多耽擱,便徑直入了宮,在承乾殿見到了慕山。


    慕山果然如他所料以為迦陽已死,但又心有不甘,近日一直派人在冥海附近尋找,隻是慕山又怎能想到,迦陽此時早已不在九華洲之內。


    雖然沒死,但也在生死一線之上掙紮了。


    “先生這幾日身處何處?怎地本王尋遍了穹武也沒見先生的蹤影?”慕山心中對過清司已有戒備之心,那日跟蹤過清司的人便是他派出的。


    “青陽近來先是去了冥海附近,本是想直接從冥海迴到流離之地,但哪知冥海突發海嘯,便隻有折道而行。”他此前雖甩掉了那些跟蹤他的人,但那些人必然將他的行蹤報告給慕山,所以在此事之上,他必須搶占先機,解釋一番方可避免慕山對他的懷疑愈發加深。


    “哦?折道從朱雀洲而行,可是與流離之地遠了不少。”慕山聲如寒夜裏的利刃,直要將這夜色刺破開來。


    “攝政王不知,我取道朱雀洲自是有因。”過清司卻絲毫不慌亂,頓了頓,繼續道,“此前我讓歌鳳缺一一對五大世家下手,而後又讓他在江湖之上挑動正道門派之間的矛盾,我書信予他時,他便正行至朱雀洲,我也順勢走了一遭。”


    “原來如此。”慕山不再多言,但看上去卻也並未完全信任過清司,“青陽先生千裏迢迢趕迴,可是有什麽急事要告知本王?”現在更為重要的,是此次青陽為他帶來的消息。


    “攝政王可知,傳聞在萬盛洲淩虛國的逍遙宮中有一種異獸,名喚紅貘?”


    “紅貘?”慕山細思了片刻,“是那種傳說可以操控或改變人的夢境,也可幫人尋迴記憶的紅貘?”


    “正是,此物對我們控製其他國家,可大有好處。”過清司知曉慕山的心思,是要割裂這江湖勢力,還要一統天下,讓所有國家俯首稱臣。


    奪龍淵劍也是為了達到這一目的。


    他之所以要同慕山提及此事,自然是因為控製淩虛國不僅僅對穹武國有好處,對他鳳霄國也是一樣,況且此事若由自己向慕山說出,方方麵麵全然是為了穹武國著想,那麽慕山對自己的戒心也會稍稍放鬆些。


    如此,何樂而不為。


    “控製其他國家?”慕山不解他話中的含義。


    “沒錯。”過清司點點頭,“若是我們能夠得到這紅貘,便可用它來操控淩虛國君主的夢境。”


    “淩虛國的皇帝最喜便是長生之術,若是能夠讓他在夢境之中相信我們所設的圈套,那麽便可使淩虛國上下為其赴湯蹈火,而無暇來爭什麽天下了。”過清司繼續說到。


    “可是這圈套為何?才能讓舉國上下,甚至皇帝都深信不疑?”慕山不知過清司打的是什麽算盤。


    “若是讓他在夢中相信在流離之地的地下暗城之中有一種丹藥,隻要尋到之後吃下便可長生不老,永生不滅,你說他會不會傾舉國之力尋找?”過清司狡黠一笑。


    “此法是不錯。”慕山頓了頓,似是在思索著什麽,“可是這紅貘也是傳聞之中的異獸,即便真的在逍遙宮,卻要怎樣才能得到?”


    “攝政王稍安勿躁,且聽我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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