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桌前,眾人落坐,吳家人,裴萳苝,陳十二,王有根與顏家兄妹,然後還能擺下一張椅子,身為劍童的吳鬃便拉著曹稚:“曹老弟,挨著老哥。”


    少年看男人使眼色,是那一桌子美味,他也想,卻不敢壞了規矩,對於二公子的邀請還是很“嚇人”的,於是,趕忙道:“多謝二公子美意,酒樓有食盒送來,曹稚還是……”


    言語未盡,吳鬃又道:“誒,酒樓的飯菜沒滋沒味,哪比得上王劍仙親手燒的。”


    其餘人還在玩笑,沒多注意吳鬃與少年,曹稚微微掃過一眼,紅著稚嫩的臉搖頭……


    這時,白衣突然道:“陳兄,這位少年便是你剛收的弟子,果然一表人才,將來成就定然不可限量。”


    陳十二頷首,道:“修行在個人,仍需打磨。”


    “陳兄所言甚是,不妨讓愛徒也坐下共飲幾杯,我看再過幾年少年人也不再少年,不會喝酒,在外行走可不成。”王有根笑道,方才瞥過一眼,曹稚的靦腆讓他不禁想起原先的自個兒,好些聚會不受待見是常有之事,所以,他想讓某些人覺著,人間冷暖有時候自知不一定全然是冷的……


    少年有些緊張,其實他能喝酒,且酒量不小,但沒膽子說,這一刻,想婉拒劍仙,也不知該如何開口了,被二公子拉著,不知所措。


    陳十二似有所感,便吩咐道:“既然王兄開口,曹稚,還不謝過王前輩。”


    少年抱拳:“晚輩曹稚謝過王前輩。”


    “不必客氣,自家人,自個兒搬張椅子來,隨意些。”王有根含笑道。


    劉管事在不遠處,看著少年果真去搬椅子了,不禁有些豔羨,曹家這是祖墳冒青煙了吧……想完,他才感慨著出了廊道,走遠。


    於是,一桌人湊齊後,吳城主便舉杯,先感激了白衣一番,才說起自家女兒的親事:“老夫不曾想,到底還是茵茵先定下親事,兩個兒子卻不成才,得不到女子歡心,莫不是長相隨了老夫,嚇著了人家姑娘。”


    眾人附和玩笑,隨即共飲,少年頭迴喝上仙家酒釀,卻感覺滋味似曾相識,以往蔡爺爺給的就是這般味道嘛。


    還不及多想,吳鬃又討好的為他夾了一筷子紅燒獅子頭:“曹老弟,吃點菜,壓壓酒勁,慢飲無妨。”


    曹稚謝過後,第一個吃菜,入口,眾人都被他稚嫩的臉頰吸引,著實是神色太過陶醉,驚訝,王有根不禁暗想,這少年不做吃播可惜了,光是神態,也教人胃口大開,與顏丹虎不同,女子屬於秀色可餐居多。


    “曹稚,盡管吃喝,不必拘謹。”


    聽到白衣劍仙如此說,少年忙道:“王前輩,這是曹稚吃過最好吃的一頓……”


    言語到這,曹稚又不知如何開口了,方才的勇氣發自肺腑,好像張嘴後就泄氣了。


    “好好好,往後有暇,盡管上沽峰,吃喝管夠。”王有根笑道,越發覺得少年與他年少時有幾分相似了,忍不住就想照顧一二。


    這待遇,老人裴萳苝都感到意外,盡管是陳十二的徒弟,也不至於這般愛護吧,除非,打心底的……王有根在老人眼中又變得雲遮霧繞起來。


    吳城主卻以為,白衣頗有人情味兒,且真。


    少年想說什麽,王有根卻舉杯,與他杯子碰了一下:“有本事,滿飲杯中酒。”


    曹稚毫不含糊,一飲而盡。


    “好好好,吃菜,吃菜。”白衣開懷道。


    眾人終於紛紛下筷,不再看有趣的少年應對白衣,然後,無一不驚歎王有根廚藝的……


    “老夫在玉泉宗,有幸吃過火鍋,那滋味當真讓人垂涎三尺,沒想到王賢侄所做燒菜也這般教人歎服,此味真不似人間味道,定然是仙界傳承而來。”吳城主砸吧著嘴道。


    “吳伯伯過獎了,方才您所吃芋兒筍子雞乃是不惑兄燒的,如今他的廚藝可是一日千裏,往後您就安心享口福吧。”王有根含笑道。


    老人詫異,又欣慰,道:“不惑能有此造詣,當真幸事,來來來,再共飲一杯。”


    雖然桌上的菜都沒有靈氣,卻教常年辟穀之人胃口大開,便是麵具後的臉上,也頗有幾分快意。


    吳茵茵時不時偷瞄一眼身旁男子,顏不惑似有所察,也是迴以微笑,然後夾上一筷子菜,女子很有吃相,嚼在口中,心裏美滋滋的。


    雞尾巷,老人喝著悶酒,男人有些奇怪,忍不住便道:“老不死的,今個咋個迴事,看上哪條巷子的大屁股寡婦了,愛而不得?”


    “你曉得個錘子,這菜不行。”


    聽到老友如此說,男人夾了一筷子,嚼了起來:“味兒還是那味兒,沒壞啊。”


    壽城上空,屬於蔡姓老人的神識頃刻間縮迴,不想再多看半眼,好在曹稚能上桌,他就當自個兒也吃到了,有機會一定要問問滋味如何。


    “咋個迴事,言語一聲。”男人又道,見老友悶悶不樂,這挺急人。


    而後,老人便覺著挺沒出息的道出了真相,當真惹得男人哈哈大笑不止。


    “這事兒,你學陳十二,蒙著麵,將那王沽山抓來,扔進廚房,還能沒一桌子飯菜?”男人慫恿道,他也有些意動,想嚐嚐老人所說是不是“貨真價實”。


    “盡扯淡。”老人吐著煙圈道,這法子他不是沒想過,但顧慮到在吳城主眼皮子底下行事,恐怕風聲走漏後,各地傳送陣不日便會開啟,佟城的人不來才怪,當下處境很微妙啊。


    “老不死的,怎麽說。”


    此言有深意,亦是想到了老友所想,老人半眯著眼道:“你若是真想出手,還得謀劃一番,咱靜觀其變,等姓王的出了壽城,去混個臉熟。”


    男人無言,三拳兩腳的事兒,忒費勁。


    城主府,眾人終於停下了筷子,少年也早已沒了蹤影,吳茵茵與顏不惑的成親日子議論後,待定,二人都想要等王有根與顏丹虎從玉泉宗迴沽峰後,一起成親。


    吳城主自然沒有異意,高興之餘,頻頻舉杯,且將三人留住府中,說自家人在自家,哪還有迴客棧的道理。


    於是,吳茵茵便拉著顏丹虎迴屋“同床共枕”,說私房話了,留著男人們繼續推杯換盞。


    這話頭一起,故事自然茫茫多,就著酒,甭管說的,還是聽的,都有滋有味。


    王有根充當“捧哏”,亦是妙語連出,好似給故人故事們添上了一份下酒菜,卻為仙子們扯下了一層仙氣,多了幾分“人之常情”。


    他的有趣,是來自年代的跨越,讓人禁不住便想多念叨兩句,連一向沉默寡言的陳十二也迴憶起了陳家往事。


    外麵長街上,曹稚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拎著食盒,往雞尾巷而去,他忍不住心中欣喜,臉上全是笑意,對元嬰王沽山的感激之情愈發濃烈。


    先前他不禁真情流露,被王有根瞅見,一問,少年便借著酒勁如實說:“曹稚自小在雞尾巷中長大,父母早亡,全是靠著一位老爺爺與一位雙臂斷了的伯伯照應,才能活到如今……”


    當時,王有根便會意道:“是不是如今有一口好吃的,便忍不住想起二位長輩?”


    在眾目睽睽之下,少年低眸點頭,白衣卻說:“廚房內還有些菜,若是不嫌棄,盡管帶迴去。”


    曹稚哪敢,他知曉是盤子裝不下,稍後還要再上桌的,可還未言語,白衣就拉著他到了廚房,親自裝食盒……


    影子穿過巷子,又一條巷子,少年隻管走近路,生怕食盒中的菜涼了,他不知曉的身後巷口拐角處,五名護城衛尾隨,護他周全。


    雞尾巷,男人嚼著花生米,看老人不動筷子,都賴得言語了,他也沒了胃口。


    酒壺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水,男人知道說了也無用,便下了逐客令,老人起身,抽著煙,出了房門。


    這時,院門卻被扣響:“佟叔,睡了沒,我是曹稚,今夜有好吃的,我這就去喊蔡爺爺。”


    院內,屋中二人一喜,男人喊道:“莫喊嘍,老不死的說沒胃口,快進來,咱爺倆吃。”


    “稚兒啊,來來來,蔡爺爺給你開門,就等你小子了。”老人欣喜道,同時快步上前,拿下了門閂。


    曹稚後背抵門,進去後,老人兩眼放光,卻是拿過了燈籠:“你佟叔吃得差不多了,爺爺我可是一筷子沒動。”


    “老不死的,你可是知曉小崽子迴來?”男人感覺被算計了。


    老人樂嗬嗬道:“真不曉得,意外得很。”


    他的神識難得收迴,確實意外。


    隨後,三人落座,先前幾盤子菜也挪了地方,少年一邊往外拿菜,一邊說起了迴巷的緣故。


    老人這才放下了心中某些念頭,又生出一些別樣的念頭。


    而當少年喂了男人幾筷子美味後,姓佟的也改變了初衷,不再想著幾拳將某人打殘,卻想喂拳……多少筷子遞多少拳,至於受不受得住,也得受住!


    “果然人間美味。”老人砸吧著嘴起身,去了男人臥房,出來時,手中多了三壺仙家酒釀。


    “老不死的。”男人笑罵了一聲。


    曹稚這才後知後覺從懷裏掏出一壺酒,喜道:“王前輩給的,說是好酒。”


    老人嗅嗅鼻子,還湊合。


    男人同樣動作,一般般。


    二人雖如此覺得,仍是佯裝出受寵若驚的模樣,讓少年心中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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