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柄本命飛劍被陳十二駕馭至新建的葬劍亭內,吳城主與之頷首後,黑袍男人便示意白衣一同退至廊道中,王有根負手而立,看著大髯老人飛身踏上劍亭。


    湖風拂須,老人大手在腰間儲物袋上一抹,一塊四四方方的白玉印便懸於掌心處,這一刻,整個壽城內的靈氣渾然一滯,隱隱似被何物牽製一般。


    吳城主亦有所感,隨即抬手,白玉印飄然而起……


    廊道中,陳十二輕聲道:“此物乃城主印,由吳城主親自祭出,壽城便會自成一方小天地,且在一炷香功夫內,吳城主的修為將提升一大境,等同於元嬰中期。”


    王有根有些訝異,又感覺對方話裏有話,於是問道:“陳兄此言何意?”


    黑袍男人微微側頭,道:“侯郡主若是身在遂舟郡城,待郡主印祭出,同樣可在短時間內躋身化神期……你先前言語有些不妥。”


    身為府中暗衛,男人對先前正廳之事了如指掌,哪怕有傷在身,黑袍仍是可以在偌大的城主府如影潛匿,對他而言,無處不是閉關之所在。


    王有根鄭重道:“多謝陳兄好意提醒。”


    陳十二無言,白衣又好奇道:“若是侯郡主不在郡城內,祭出郡主印可還有用?”


    “一小境。”黑袍男人直言道。


    話音剛落,亭內劍鳴徒然大作,陳十二屏氣凝神,身上黑袍刹那間無風飛揚,絲絲劍氣碰上幻靈衣,如汗毛倒豎,下一刻又“根根”盡碎。


    老人遙遙看來,與男人彼此頷首,聽到劍鳴聲稍小,吳城主才一手高舉,巨大的幻象手掌頃刻在上空生出,一按之下,在廊道中看去,宛如一手遮天。


    不過,隨著城主印的幻象瞬間膨脹開來,那隻巨手也僅是恰好握住玉印而已。


    而握住之際,一整座壽城映象圖形隨光蔓延生出,白衣身形一顫,數百丈的圖形在他看來,與在電影院觀影一般……


    長街巷弄,靈寶齋,萬福客棧,城牆……王有根在城中所見到的一切,此刻皆在圖象之上,甚至萬掌櫃的身影如同縮小版,正在自家招牌下翹首以盼。


    隨著葬劍亭上的一聲大喝,所有幻象頃刻下壓,連同整座壽城圖影一起,湖麵上,一層層波浪“暗湧”,當有水花四濺時,劍亭亦是隱隱搖顫。


    隻是一瞬,十一柄飛劍如被幻象包裹,統統遁入亭下,同時,整座小湖炸裂開來!


    吳城主拂袖,轟鳴聲中,湖水如虹卻被牽引,緩緩歸於湖中,等到風波平息,城主印才墜落下來。


    老人收起玉印後,飛身落向廊道,王有根這才從那沒有留下一絲痕跡的亭中轉迴視線。


    黑袍男人抱拳:“多謝城主。”


    言語幹脆……


    老人含笑擺手,又鄭重道:“十二,還是要早些邁入金身境才好,老夫隻怕過不了多少時日,城主印也壓不住你的本命飛劍啊。”


    陳十二頷首,隨即便要告退。


    白衣卻道:“陳兄莫急,今日乃是大喜之人,王某從玉泉宗雜役手上學到些廚藝,晚些時候便獻醜做幾道小菜,咱們共飲一番,如何?”


    二人一驚,有些難以置信,如今玉泉宗的雜役可是金疙瘩,廚藝絕不外傳!那可是源源不斷的靈石!一宗之根本!


    不過,二人也不好多問,畢竟修士根腳若不是個人自個兒透露,那不願言語的言語非要去揭,便是忌諱。


    陳十二猶豫,老人已道:“十二啊,玉泉宗的廚藝可是稀罕,老夫有幸赴宴一次,至今仍以為口齒留香,不喝一頓,真是好沒道理。”


    “十二恭敬不如從命。”黑袍男人抱拳道,而對於白衣,他沒半句言語,心中仍有些芥蒂,難以釋懷。


    老人對此間之事看得透徹,笑著說了聲“好”,才對王有根道:“賢侄天縱奇才,當真無所不通,著實令老夫佩服。”


    這般場麵話說得很誠懇,一聲“賢侄”卻是費了老人好大力氣計較,如今按照輩分而言,確實在理,但要是按照吳城主以為的雙方修為而論,則得尊稱一聲前輩。


    王有根卻也幹脆,喊了聲吳伯伯,客道了一番,才一起往正廳而去。


    待三人到時,顏不惑等人還在賞畫,吳城主一眼便看出所有畫作不同尋常之處,每一副都好似一塊塊大大小小的靈石,且形態各異,卻宛如渾然天成!


    吳鬃忍不住便對他老爹說了翠錢仙子之事。


    話畢後,老人與陳十二還在驚詫之際。


    王有根不禁道:“早知那畫對她如此珍貴,就該多要幾顆水華珠了。”


    “水華珠!”裴萳苝失聲道,水華珠在他看來意義非凡,實屬不可多得之物,但轉念一想,一畫換三境,確實比那珠子無價太多,畢竟修士破境,極有可能一生便在一小境上栽了跟頭。


    “翠錢給了兩顆,劃算不?”白衣向裴姓老人問道。


    老人若有所思,他可不想因為自己言語不當,從而得罪水華宗,亦不敢得罪眼前之人,快速計較一番後,才含笑道:“自然劃算,各取所需,恰到好處,更為要緊的是與水華宗之間的香火情。”


    白衣抬手,欣喜拍上裴萳的肩膀:“前輩所言極是,香火情為重,下次去再要幾顆。”


    正廳中人有些無奈,這說來說去,還是要水華珠嘛,隻有顏不惑知曉,沽山又在玩笑了,不過是想與眾人混熟罷了。


    老人裴萳苝像鄭家老祖般,嘴角微微一扯,含笑無言。


    “不惑啊,這副老龜馱碑圖老夫甚是喜歡,可否割愛?”吳城主笑問道,眼角餘光卻仍留在那石碑上,其上所書四字,“自然千歲”。


    顏不惑毫不掩飾欣喜,很爽快的便將畫作送給了老丈人。


    老人亦是快慰,那四字方才一眼看去,便在心湖內激起層層漣漪,他隱隱有種直覺,若是長久視之,或許老龜馱碑會潛入自個兒心湖!極有可能如同翠錢一般,尋到大道所在!


    這些年來,吳城主的修為不見突破,壽城轄境內,有心之人誰不曉得,這一刻,老人極力壓製心中激蕩。


    等畫被收入囊中後,顏不惑亦請黑袍男人挑選一副,明眼人早就看出陳十二麵具後的雙目如電,直直盯著桌上一副“氣象萬千”圖。


    上麵所繪不僅有落日霞光,千峰瀑布,還有麋鹿,勁鬆,倒騎青牛的牧童,等等等等。


    這些在黑袍男人的眼中,卻似一道道劍氣縱橫升騰!


    令人意外的是,陳十二深深看了一眼畫作後,竟對顏不惑抱拳道:“多謝顏公子美意,陳某受之有愧。”


    顏不惑以為對方客氣,便再次相贈,誰料,黑袍男人仍舊婉拒。


    雞尾巷中,煙霧彌漫,蔡姓老人蹲在院門口,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喃喃道:“傻也不傻,早些得到豈不更好,非要一波三折,命運都如此跌宕了,還閑不夠……”


    瘸腿男人眯眼,腳下在石階上移動了半寸,雖然對老友的自言自語早已習以為常,但還是忍不住道:“老不死的,念叨誰呢?”


    “還能有誰,你陳大爺,放著……天機不可泄露。”老人樂嗬嗬道。


    “少他娘神神道道,沒完沒了,趕緊給佟大爺來一口。”男人催促道。


    “哎呦喂,這煙葉也忒不禁抽了,迴去補補。”


    看著老友溜迴院中,男人罵了一嘴,沒法子,姓蔡的摳門是出了名的,也隻有寥寥不多幾人曉得,若不是老人摳門的性子,人間絕對會少去一位化神期修士,或許在許多年前,“老不死的”就已經與他媳婦兒一道老死了。


    也正是如此,男人那晚喝老人的仙家酒釀賊多,這足矣讓他在金烏國修真界中吹上一輩子的牛了。


    但老人不惜命的性子更是出名,曾讓無數“道友”膽寒,為了男人豁出命去不是一迴兩迴了,卻讓姓佟的沒法子吹牛。


    老人走進屋中,終究忍不住話頭,隻得自說自話給自個兒聽:“放著茫茫多的本命飛劍不要……”


    言語未盡,老人皺眉,真是不讓一大把歲數的自己盡性。


    城主府,正廳中,原來是王有根卷起黑袍男人所觀畫作,強塞給了對方。


    麵具後的臉有些無奈,卻也感激,但隻是對顏不惑道謝而已:“顏公子,若是他日需要陳某遞劍,盡管言語。”


    這句話分量不輕,尤其是在“他日”!


    顏不惑客道應對後,才在眾人搭手下將其餘畫卷一一收迴。


    而後,各自落坐,顏不惑也提出了彩禮,他正要取出腰間儲物袋,吳城主卻道:“不惑,給過了,無需再給。”


    顏不惑一愣,老人才如實道:“方才那畫,對老夫而言無價。”


    此言一出,陳十二頷首,其餘得畫三人卻是一頭霧水,後知後覺才想起翠錢之事。


    吳鬃抑製不住欣喜,道:“爹,可是與翠錢仙子……”


    老人含笑頷首:“不惑大才,筆下盡是大道所在,實在教人匪夷所思。”


    而後,一番言語,眾人才曉得老人具體所感,再然後,陳十二一語驚人:“憑借顏公子畫作,陳某本命飛劍或許絕不止十一柄……”


    ……


    王有根覺著虧了,禮尚往來呢,還有三個家夥無動於衷,但這般念頭也隻是一瞬即逝。


    他跟著顏不惑道賀,沒有半點不真誠,也揚言,今夜勢必要喝個痛快,為了大道可期。


    眾人對於這元嬰王沽山的性子,著實有些感慨,吳鬃以為王有根是人生得意,且隨意,好似莫過於杯中二兩酒,一口飲盡,便是“至交好友”了。


    玩笑多了後,陳十二也在不知不覺中淡化了對身旁白衣的仇恨,有些話也願意聽進心頭,反複琢磨,咀嚼一番,好像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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