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邸,吳城主書房外,二公子吳鬃靠柱而立,另一端,一位長相與之有幾分相似的國字臉男人亦是靠在柱上,他正是吳家大公子,一趟證道山之行不僅恢複了傷勢,且獲得了凝氣山山巔的造化,修為隱隱有要突破練氣期九層瓶頸的氣象。


    此時,大公子吳踵侃侃而談,說著關於證道山的一切所知,吳鬃好似聽得仔細,心中卻是自有計較,看著他大哥,久而久之才發覺,原來這麽些年下來,皆是自個兒權欲熏心,來自大哥的偏袒無處不在……


    以往在外胡作非為,拿大哥擋老爹脾氣之事可沒少幹,吳鬃事後都會在心底以為吳踵傻得很,劣跡往自個兒身上攬,還樂此不疲,真是天助我也。


    現在迴想,心酸得緊。


    “二弟,可有何心事?”吳踵皺眉道,當他看出對方的心不在焉,猜測或許又惹出了亂子。


    吳鬃迴神笑道:“近幾日壽城也生出不少大事……”


    言語未盡,吳踵眼神示意了一下,院中是背對著二人,負手而立的裴萳苝,男人邁步走到弟弟身前,耳語道:“二弟,有何事莫要瞞大哥,哪怕你惹出了天大亂子,也切莫被爹知曉,先與大哥說說,我再設法轉圜。”


    吳鬃“有苦難言”,若是在以往,一堆破事指定讓其背黑鍋,但眼下,沒有闖出亂子,即使有,也不想了……


    “大哥莫要誤會,我已然痛改前非……”吳鬃含糊道。


    聽著弟弟的聲音,吳踵有些揪心,怒道:“遲早有一日,大哥替你將那王沽山人頭割來。”


    老人裴萳苝身形一顫,無言。


    吳鬃正要言語,書房大門卻被打開,守財奴知鴛邁步而出,再其後是一位相貌平平,氣質卻非凡的年輕公子,此人一身青衫,正是吳家的錢袋子,散財子布穀。


    這時,吳茵茵換好了衣裙,緩緩而來,屋子裏的老人也放下了手中賬本,出言道:“進來。”


    屋外,年輕人們各自頷首打過招唿後,便隨著老人裴萳苝進了書房。


    一臉絡腮胡子的老人撫須,雙目如電盯著吳鬃道:“先前老子走得匆忙,兒子舌頭被人割了,你說說,這賬如何算?”


    二公子出奇的鎮定,倒是讓老人有些詫異,這般反話讓吳踵想要圓場,吳鬃卻笑道:“兒子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往後不敢再給爹添亂子。”


    老人與長子一愣,書房中頓時沉默了下來。


    屋外,落魄宗的兄妹倆相視,無奈一笑,邁步而去,吳城主此次歸來所需靈石頗多,夠二人忙活了。


    一盞茶的功夫後,近日壽城所生之事才被吳城主與吳踵知曉,吳茵茵有些站不住了,很想下一刻就跑出書房,去萬福客棧與某人會麵。


    老人察覺到女兒的浮躁,一時也不知該如何開口,王沽山與陳十二之事太過匪夷所思,吳城主仍在消化,至於兒子的改變,他亦是有所察覺,欣慰是肯定的,隻是依舊後怕年輕人再犯糊塗。


    吳鬃欲言又止,想親口問問他爹,大哥吳踵是不是二伯長子……但終究還是忍住了,大哥就是大哥,他最後如此作想。


    “爹,王沽山根腳不明,咱們該當如何?”吳踵問道。


    老人看向裴萳苝,道:“老裴,你以為如何?”


    裴萳苝若有所思道:“既然二公子能請顏公子調停王沽山與陳十二之間的廝殺,想必那王沽山將顏家人看得極重,先前他在靈寶齋花費頗多,亦是將胭脂巷買走半條巷子,這便是明證。”


    吳茵茵心中竊喜,師尊果然是幫著自個兒的。


    吳城主豈不知姓裴的所言何意,不過靈寶齋鎮齋重寶被買走,倒是喜事一件,僅那十萬靈石也能為吳家在證道山外添磚加瓦。


    “爹,小妹之事,尚且還有侯家……”吳踵道,他雖然希望自家小妹可以與所愛之人一起攜手白頭,但仍是顧慮遂舟郡侯家勢力。


    一時,書房氣氛有些古怪,證道山之行,侯郡主已見過吳茵茵,直言小兒侯瀚能得吳家閨女青睞,實乃天作之合,隻是此事隻有吳踵知曉罷了。


    老人惱怒道:“此次前去證道山,侯家閉門不見,還與他家有何幹係!”


    吳踵猶豫道:“其實,侯郡主後來有見過踵兒,郡主說他已見過小妹,對於兩家親事甚為滿意,且囑咐踵兒先莫要讓爹知曉,待我們迴城之日,侯家便上門提親……”


    “當真……”吳城主驚詫道。


    吳踵頷首,臉上麵無表情。


    吳茵茵已然呆滯,她從未與侯郡主見過,對於此事,毫無印象,前去侯府亦是迫不得已……


    吳鬃與裴萳苝同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爹,女兒不嫁侯家……”吳茵茵幹脆道。


    吳城主若有所思,亦是進退維穀,一邊是元嬰王沽山,另一邊是遂舟郡侯郡主……


    這時,天空之上傳來破空聲,書房眾人有些亂了方寸,那明顯是寶船的聲音,敢在壽城上空禦舟的,絕對是大城大宗之人,而擁有寶船的,在壽城上空沒有半點限製。


    “吳老弟可在?”


    聲音從天而降,隻在城主府範圍內蔓延開來。


    吳城主看了一眼女兒,便親自走出書房,抬首是一艘偌大的寶船,船頭一杆旗幟上寫著遂舟郡侯家!


    “吳重恭迎侯郡主。”老人向天抱拳笑道,隨即飛身上船頭。


    吳茵茵站在書房外,看著近百丈的寶船駛向自家停舟廣場,身形不禁微微搖晃……


    吳家兩公子對視一眼,各自搖頭,老人裴萳苝硬起了心腸,無能為力。


    廊道上,一名管事小跑而來,稟報道:“大公子,門外王沽山攜顏家兄妹二人前來提親……”


    “當真!”吳茵茵驚喜道,見管事頷首,女子便急匆匆跑了出去。


    “小妹,莫要心切……”吳踵急道,同時邁步想要阻攔自家妹子,卻有兩隻手伸了出來,將他攔下。


    吳踵轉頭看向裴萳苝,老人搖頭……再轉頭看向吳鬃,亦是搖頭,無奈之下,他隻能歎氣一聲,隨即與二人前往停舟廣場。


    當吳城主帶著侯郡主與侯瀚,遂舟郡黑衣衛們下船時,不見女兒身影,不由看向了吳踵,大公子卻不動聲色,與眾人見禮。


    侯郡主貌似中年,卻麵若白玉,目若朗星,一身黑衫並不出彩,但渾身儒雅氣質盡顯,且氣勢內斂,讓人覺著與之相與如沐春風。


    侯小郡主看上去風采依舊,眉間卻有幾分鬱色,他本是不願前來,心心念念的是言真,但老爹直言,玉泉宗乃是盤踞在壽城轄境內,遠親不如近鄰,若是與吳家成了親家,往後奇雞神丹便有額外路子殮入囊中。


    為了大局,侯瀚妥協了,以為男子三妻四妾實屬正常,以後再對言真好些,也未嚐不可。


    一行人說說笑笑去往正廳,沿途黑衣衛依次停下腳步把守,三百黑衣衛身上煞氣十足,令人觀而卻步,隻有黑衣衛大統領與兩位大衛頭領緊隨郡主身後。


    到了正廳後,郡主城主落坐高位,侯瀚與大統領坐一側,兩名大衛頭領立在椅後,另一側吳家兄弟與裴萳苝落坐。


    兩位大人物先是各自誇讚了一番對方子嗣,再談對方轄境如何太平。


    管事的拎著茶水,一一伺候,身後且跟著端托盤的少年曹稚。


    吳鬃有些詫異,曹老弟咋個跑來端茶倒水了……


    侯郡主無意間看到少年,瞳孔微張,忍不住笑言道:“吳老弟,這少年可是府中暗衛?”


    吳城主一愣,若有所思道:“侯老哥說笑了,這少年乃是府中一位暗衛剛收取的弟子。”


    曹稚淺笑,手腳麻利,能見到遂舟郡郡主,已教他覺著自家主墳冒青煙了。


    “當真好眼光……”侯郡主點到即止,依舊被少年身上精粹的武夫氣象所折服,想著談完正事,就找個說法讓那名暗衛陪嫁到自家去,如此這少年豈不落入囊中。


    吳城主應付了幾句,曹稚便隨管事的退下了。


    “吳老弟,之前到我侯家之事,還望諒解一二,著實是梅山郡姚郡主耳目太多,若是讓他曉得你我倆家之事,必然從中作梗……”侯郡主真摯道。


    “侯老哥考慮周密,應該如此,應該如此。”吳城主應付道。


    “此次,我侯家乃是真心實意前來提親,還望……”


    言語未盡,大門後有聲音傳來。


    “侯小郡主,如此記吃不記打,可不太妙啊。”


    廳中,侯瀚不禁起身,心神震蕩!


    侯郡主亦是起身,已然猜到了來者何人。


    吳城主喝道:“何人擅闖我吳家!”


    王有根笑著邁步現身大門口,顏家兄妹與吳茵茵緊隨其後。


    正廳中,一時氣氛凝滯,一部分原因是門口女子太過絕色。


    顏丹虎低眸……


    王有根抱拳笑道:“吳城主,顏家前來提親,還望成全。”


    此言一出,吳城主進退維穀,他已然知曉,眼前之人正是元嬰王沽山!


    侯郡主上前兩步,道:“敢問閣下出自何城何宗?”


    對於這不請自來,且打傷他小兒,黃衣衛大統領,殘殺眾多黃衣衛之人,侯郡主還是有所忌憚的,畢竟聽聞侯瀚所言此人不僅有元嬰期青蟒相幫,且能憑借一己之力斬開證道山劍陣,更有古弑曾言,男子乃是從元嬰山巔而歸,侯郡主自認為,如今自身境界還不足以闖過那座山巔。


    王有根笑著步入正廳,向侯郡主走去,未看侯瀚一眼,卻讓小郡主後退一步,撞著了椅子腿兒。


    侯郡主定力十足,不為所動,白衣卻抬起手臂,在眾人驚詫之時,王有根攬住了郡主肩膀,好似多年的老友一般。


    “王某乃一介野修,不足掛齒,侯老哥這是攜小公子做客吳家?何時迴遂舟啊?要不要王某送上一程?”白衣一本正經道。


    一連三問,氣勢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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