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洪之瞟了一眼漸行漸遠的陶天闕,對黑木打了個哈哈:“黑木君,剛才外麵的槍聲是針對我梁某人的吧?”


    黑木會意一笑,徐徐點了點頭。


    兩人邊走邊聊。


    “結果怎麽樣?”梁洪之問。


    黑木麵露得色:“針對這次暗殺,我們帝國皇軍準備非常充分,自然是碩果累累,當場擊斃四名,擒獲兩名,不過這兩人傷勢過重,我們正在全力搶救。”


    “查出些眉目了嗎?”梁洪之放慢腳步,把目光停留在黑木的臉上。


    黑木索性停下腳步,四處看了看,說道:“梁先生……不,該叫梁院長了,這裏說話不方便,聽說您的新辦公室已啟用,難道您不準備請我去坐坐?”


    “歡迎歡迎!對了,我杭州的朋友前幾天特地給我捎了幾包雨前龍井,正好請將軍嚐嚐鮮。”


    兩人並肩沒走幾步,黑木似乎想起一事,一拍腦袋,說道:“去閣下辦公室之前,我還是帶您見一個人。”


    “何方貴客?”梁洪之好奇問道。


    黑木秘而不宣,顯出一副神秘的樣子。兩人穿過禮堂側門,沿著禮堂外側的雕花紅漆走廊一直走到盡頭,迎麵是一條鋪著青石板的主幹道,連接著這處建築群內部的樓宅,兩人左拐,沒走幾步,黑木率先在一間平房前停下,推開門對梁洪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梁洪之進門的一霎那,愣住了。


    在他的麵前,唯唯諾諾站著一人,身材比他略高,胖瘦和他般若,也帶著一副金邊眼鏡,隻是眉宇間遠沒他殺伐果斷,既怯懦又卑微。


    盡管如此,梁洪之還是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梁先生……”那人小心翼翼喊了一句,“鄙人姓倪,很榮幸得以仰慕尊容……”


    梁洪之旋即明白一切,伸出右手和對方緊緊相握,並把左手蓋在上麵,“倪先生,辛苦,真難為你了!”


    “能為梁先生上刀山下火海是鄙人的榮幸!”


    黑木閃出腦袋,不無自豪道:“怎麽樣,梁院長,還是有些神似吧?”


    形似梁洪之不否定,但說到神似,他心中不免不屑,但此人的圓滑已修煉至爐火純青,黑木話音剛落,他先是撫了撫下顎,大笑著連連附和道:“像極了,像極了……黑木君是怎麽做到的?”


    “偌大的中國,三萬萬人口,想要找個長相相若的還不容易?”


    梁洪之臉色肅穆起來,“真是難為黑木君了,閣下真是天生幹特工的料!”


    “梁院長謬獎!閣下還沒來南京之前,本人就接到命令,責令我不惜一切代價保障閣下的安全,我豈能小視?再說,上次您的特使前腳剛踏進南京城,就命喪黃泉,甚至沒留下隻言片語,我已萬分愧疚,故而此次無論如何不可麻痹大意啊!這也正是我突發奇想、調動陸航大隊戰機把您空降至南京城的唯一原因了!”


    “照黑木君這麽說,南京城是座炙熱的烤爐了,隨時都可能要了我梁某人的命?”


    “倒也沒那麽嚴重,但切切不可大意!”


    黑木一揮手,示意那位倪先生先行退下。


    梁洪之帶著黑木來到他修葺一新的辦公室。


    鳩巢鵲占,梁洪之和黑木進屋之際,第一眼便看到了梁大公子正坐在辦公桌後一張闊氣的古椅上,嘴裏叼著一根雪茄,吞著雲吐著霧。


    梁洛然見到黑木,並未馬上起身,而是先狠狠瞪了老父親一眼,然後對黑木點了點頭。


    梁洪之心中有怒,但沒處發作,打開抽屜,取出一牛皮紙包裹,抓了一小撮茶葉,忙著給黑木上今年最新的茶。


    對梁洛然的無禮,黑木似乎並不介意,踱步到辦公桌前,對梁大公子親切道:“小梁先生,你就真的那麽喜歡陶家小姐?”


    梁洛然一躍而起,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切道:“請黑木將軍幫我!”


    “你想讓我怎麽幫?陶老先生已明確說出了陶小姐的意見,再說陶老先生也是南京有名望的人,總不至於采取行政手段強行幹預?”


    “未嚐不可啊……”


    “胡說!”梁洪之的耳朵一直采集著他們二人的對話,“你個混小子可別信口雌黃,我和陶老先生是多年摯友,再說,我這個行政院長屁股還沒坐熱呢,你讓我如何服眾?又讓我今後如何更有效開展工作?”


    梁洪之說到這兒,黑木忽然受到某種提示,轉頭對他說道:“對了,有一件事已迫在眉睫,大本營一再催促,要把南京城棲霞山的錳礦開采提上議事日程,不能再無限期擱置了,梁院長的維新政府自今日起開始正式主持工作,為了不給遠在重慶的國民政府留下口實,堵住他們的嘴,大本營決定由您的維新政府和帝國簽訂一份協議,使類如錳礦等資源的開采合情合法,並正確引導國際輿論……”


    梁洪之上任第一天,已體味到滿滿的存在感,當即應道:“事急從權,我明天就親自催人來辦!”


    梁洛然的心思全在男女之事上,見老爹和黑木聊起了其它,完全偏離了自己感興趣的主題,意欲極力拉迴正確軌道,趕緊從椅子上下來,快步來到黑木身前。


    他的手裏多了一根雪茄。


    “將軍,請抽煙!”梁洛然把雪茄舉到黑木麵前,甩開手裏的金屬打火機的蓋子,忙不迭作勢給黑木點煙。


    黑木把他的手推開,溫和道:“我不會抽煙,相比之下,我更愛中國的綠茶。”


    梁洛然有些失望,但絕不絕望,眼睛一轉,靈光一閃:“將軍,那位林赤是您的屬下?”


    黑木立即警惕道:“梁公子什麽意思?”


    “他和我相比怎麽樣?他很厲害嗎?我很費解,陶楚歌小姐為何偏偏看上了他?別忘了我如今可是堂堂維新政府行政院院長的公子啊,怎麽會被一名籍籍無名的比下去了呢?這要傳到我北平那幫哥們耳裏,會丟死人的!”


    “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你們中國人不還是有句古話,叫情人眼裏出西施?”


    “要不?……”梁洛然的思慮我行我素,他一皺眉頭,眼眸裏忽然湧上一道兇光,“將軍,我倆做筆交易如何?”


    黑木饒有興趣問道:“什麽交易?”


    梁洛然瞟了一眼老爹,還是說道:“我願意用兩幅明代的字畫,外加……”梁大公子豎出五根手指,“五根金條換那個混蛋的小命……”


    “放肆!”梁洪之脫口嗬斥道,“你把黑木將軍當什麽人?你的那些伎倆盡是些上不了台麵的,你個混小子是成心在將軍麵前丟我的人?”


    黑木笑了起來,接過梁洪之遞來的茶,輕抿了一口,揚聲道:“嗯,茶不錯,梁院長能否送我一包?”


    “將軍這是拿我不當自己人啊?我梁某人的東西不就是將軍的嗎?您看上什麽,隻要吱一聲,我雙手奉予!”


    梁洛然對黑木未置可否的態度依舊抱有僥幸,又要插話,他的老爹敏銳度極高,在黑木含混不清的態度下,再行追問,不啻於自取其辱,連忙粗聲喝道:“然兒,你先出去,我和將軍還有要事相商!”


    梁洛然置若罔聞。


    梁洪之對這個大逆犬子也不是全無辦法,關鍵時刻,他拿出了殺手鐧,“你再不聽話,我就斷了你的最愛!”


    話一出口,梁洛然咳嗽兩聲,灰溜溜走了。


    梁洪之微微一笑,思路迴到最初,問道:“將軍還沒告訴我,到底是誰想要我梁某人的命?”


    黑木把手裏的茶杯擱在茶幾上,正要迴答,梁洪之又道:“將軍就是不說,我也能猜出一二,那個蔣光頭早就看我不順眼了,隻有他才肯下大血本,看來我梁某人還是讓他們不爽了!不過,人在做天在看,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倒要看看,誰在阻止曆史偉大的進程,”


    黑木待到梁洪之把話說完,才不疾不徐道:“梁院長分析得全對,不過關於此次暗殺,確倒不是軍統所為。”


    “蔣某人動用了黑幫?”


    “非也……”黑木一字一頓道,“是延安方麵的,共產黨!”


    梁洪之表情驚異,氣急敗壞道:“tmd,我梁洪之什麽時候得罪了共產黨?連他們都來趟這趟渾水?”


    ……


    從禮堂出來,趙楷駕車,陶天闕坐在後座上,從上車伊始,一句話都沒說,他的腦袋一直轉向車外,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車快到三元巷,陶天闕猛然醒悟過來,趕緊吩咐道:“先去一趟老萬全酒店。”


    來到老萬全,車一停妥,陶天闕下車進了酒店,羅蔓迎了出來,見是陶老會長,親切喊了一聲:“陶爺爺……”


    陶天闕笑著頷首,便問:“張掌櫃的呢?”


    這時,聽到樓梯發出咯吱響聲,鐮刀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陶會長,今天是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就不興過來看看老朋友?”


    “陶會長,樓上請!”鐮刀下到樓梯口,牽著陶天闕的胳膊,邊將他引上樓,邊迴頭吩咐道:“羅蔓,給老會長泡杯茶!”


    羅蔓輕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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