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淩晨,黑木從噩夢中醒來後,他就再也沒有睡著。


    他在窗前一直坐到天亮,直到看到東方天際亮起炫麗的光芒,才穿上衣服。起床後匆匆洗漱完畢,他在憩廬的周圍散了一會步,在去食堂吃早飯的路上,遇到了工藤夕貴。


    自從昨天工藤向他報告了稻田勇的箱子中藏有秘密後,二人之間忽然多了某種默契,彼此間共享著秘密,且達成了約定,黑木怎麽看都覺著這個樸實的山民透著親切,黑木笑著主動向他問好,這讓工藤一下子受寵若驚。兩人結伴共進了早餐,飯後,二人出了食堂,在快到憩廬的一條岔路口上,黑木正要與他道別,工藤突然提出想早點上班的想法,黑木看了看他依舊綁著繃帶的右手,不無憂慮地說道:“工藤君,我看你還是養傷要緊,等你的傷完全痊愈後再投入戰鬥也不遲!”


    “將軍,我還有左手,我的左手也可以勝任!”


    黑木看他迴答得堅定,心中感動,想了想道:“難得你對帝國一片忠心,我允了!”


    “我總感覺上次在燕子磯相遇的那名支那狙擊手就在我們周圍,他時時刻刻在注視著我們!”


    “工藤君怎麽會有如此想法?”


    “一種直覺!”工藤猶猶豫豫說道。


    “工藤君太多慮了,我們作為情報戰線的鬥士,不可太迷信直覺,要善於透過現象看本質,從細微之處找規律!”黑木話鋒一轉:“不過,你能參加工作也好,這一兩天確有用得著你的地方。”


    工藤剛想追問是何任務,黑木頭也不迴走了。


    迴到憩廬,黑木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鬆機關的全體成員開晨會。


    所有人陸續到齊,黑木首先了解了一下各部門的工作進展。


    新成立的社會部首先匯報了良民證的辦理情況,接下來川上麻衣匯報了電台案的偵辦情況。


    良民證的辦理非常順利,幾天下來,登記在冊的南京市民已達三萬多人,但是,在這過程中,困難也不是沒有,最大的困難就是證件照的拍攝太慢,目前隻能依仗悅顏照相館一家,如果想在短時間內完成這項工作,那必須新開三家以上的照相館。


    川上領導的電台案卻無太大起色,目前南京城的二部敵台沒有絲毫收斂,反而有變本加厲的趨勢,可這兩部電台開機沒有任何規律,完全是率性而為,想短時間內挖出電台,卻也不易,此外電文的破譯更是困難重重,電訊股的破譯專員數天來一直埋頭苦幹,無奈收效甚微。


    其它的具體工作由於保密的需要,黑木不願在會上大肆渲染,隻是一筆帶過。接下來就是機關長黑木發言,黑木開會的主要用意就是給全體成員打氣,在他發表了一大段慷慨激昂的陳詞後,黑木將相關負責人留下,分別交待了任務。


    良民證的辦理上,黑木要求立即派人和南京自救會的陶天闕會長商榷,看能否新增兩三家照相館,至於經費,日方可以適當援助。在電台案的偵辦上,黑木許諾盡快引進一套最新的偵聽車設備,以加強電台訊號的監控。


    川上麻衣走後,黑木發現會議室已空無一人,正要讓人去叫渡邊雪奈,她適時出現,手裏拿著一紙電文。


    渡邊把手中的電文遞給黑木,嘴裏補充道:“周啟仁已經從上海出發了,預計下午二點左右從中山門入城。”


    黑木仔細地看著電文,很快說道:“這件事你安排下去就行了,無須親力親為,你今天的工作重點還是放在泄密的照片上,你馬上會同吉田,去金陵圖書館實地調查一下,細節越詳細越好!我後來思考了一下,這件事八成是內部人所為,所以我們要在最短時間內挖出這名內奸!”


    “周啟仁這件事我該怎麽做?”渡邊征詢黑木的意見。


    “和梁洪之的接洽已有時日,目前已進入實質性的階段,我們要從根本上有所重視,他既然代表梁洪之,我們也必須以禮待之,必要的禮節還是要有的……”黑木沉思了一會說道:“你還是通知一下川上麻衣中佐,讓他全權代表我,帶上些人,在中山門迎接一下他們的到來!”


    “是!”渡邊高聲應道,“將軍還有什麽吩咐?”


    “對了,你讓川上君叫一下工藤夕貴中尉,讓他參與保衛工作,確保周啟仁的安全,以防節外生枝……”


    渡邊一聽到從黑木嘴裏說出工藤夕貴的名字,心中不爽,皺眉道:“工藤君?他不是受傷了嗎?”


    黑木並未發現渡邊的異樣,也並不了解二人之間的嫌隙,繼續道:“他今天早上一再要求參加工作,我想還是安排這樣的工作比較適合他……”


    “可是,他手上吊著繃帶,又如何使得槍支?再說,他的這副模樣去迎客,怕也是不合時宜吧?”


    “那就讓他一直待在車裏,不要參與迎接客人,在車裏時刻保持警惕!”


    安排完手頭的工作,黑木帶著數人再次前往老虎橋監獄。


    他要一鼓作氣,不能給“鐮刀”有任何喘息的機會。


    淩晨起床後,黑木通過長時間的思考,他想出了一個新方法,他要給“鐮刀”采用非常手段。


    見到武內次郎,黑木開門見山。


    “武內君,你幫我準備一樣東西!”


    “將軍需要我怎麽做?”武內次郎問。


    “你找一個木工,給我打一個木櫃,一米五見方,最好馬上施工,務必今天給我完工!”


    武內次郎好奇問:“將軍要它何用?”


    黑木洋洋得意道:“既然一般的刑罰不能使得‘鐮刀’開口,我隻有另辟蹊徑!”


    武內更好奇了,“將軍的意思是用這樣的木櫃就能讓他開口?”


    “可以一試!”黑木自信道:“你讓人把木箱的裏麵包上厚厚的棉襖,以防止‘鐮刀’自殺!”


    “原來將軍是準備用這個櫃子來裝‘鐮刀’?”武內似懂非懂道。


    “正是!”黑木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深深唿吸了一口潮濕的空氣,迴頭對武內說道:“作為地球上最高級的動物,我們人類最向往的是什麽?”


    武內想了很久道:“情愛?”武內一說出便不好意思起來,羞澀地低下頭,很快再次抬頭看著黑木,心中惴惴不安。


    “情愛固然是人類的最高理想,不過像‘鐮刀’這樣失去自由之身的人而言,他的第一欲望恐怕不在此吧……”


    “請將軍明示!”


    “光明和自由!”黑木從窗前重新迴到武內身旁,徐徐說道:“要想撬開‘鐮刀’的嘴,我們必須從心理上使其崩潰,摧毀他的心理防線!”


    武內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懂了,迫不及待說道:“將軍的主意真高!您是想把他塞進櫃子,讓他在如此狹小的空間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並且把櫃子蒙的嚴嚴實實,讓他見不到一丁點光亮!”


    “這樣還不夠!”黑木斷然道:“我還要剝奪他的尊嚴!你把他的衣服全部剝光,蒙上雙眼,反銬雙手,此外,你讓人在櫃子旁邊不停地敲打臉盆之類的金屬器具,製造噪音,每次三十分鍾,間隔三十分鍾,我要徹底摧垮他!”


    武內聽後,一臉欽佩,“將軍真不愧是審訊高手,我馬上找人辦!”


    黑木無限享用這句讚美,拍了拍武內的肩膀道:“年輕人,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我們所對付的敵人,不同於戰場,我們還必須和他們比拚智力,比心理承受,比謀略!”


    武內剛想再奉承幾句,黑木接著道:“甲區八號監房的劉雲雄開始吃飯了嗎?”


    武內一臉沮喪:“他依舊什麽也不吃,我一直要求見他的夫人秦素芬。”


    黑木又問:“對了,秦素芬現在狀態如何?”


    “她也多次要求見劉雲雄,我沒有理她!”


    “劉雲雄的事情最好現在先拖一拖,我要先突破‘鐮刀’,他那裏你要設法穩住,可以先答應他的要求,最好拖上幾天,我推測,他在沒見到秦素芬之前,也不會自暴自棄的!”


    “是將軍!我今天在等上一段時間,熬到中午以後,先答應他的要求,您看如何?”


    “好的,就這麽辦!”黑木從桌上拿起他的公文包,“你一定要保證劉雲雄活著!”


    ……


    月息路二十一號,林赤來見錘子。


    釘子的身體恢複得很好,見到林赤主動上前和林赤握手。


    錘子神色憂慮,給林赤泡了一杯龍井,說道:“不知現在瑾餘怎麽樣了?”


    “鬼子現在應該在對他施行刑訊!”林赤淡淡道。


    釘子插話:“就他那身板,不知能不能扛得住?”


    林赤此次前來,倒不是為了錢瑾餘的事情,而是梁洪之的特使周啟仁。


    林赤將話題轉移,說道:“南京城的鬼子鬆機關勾結大漢奸梁洪之,正在籌備偽政府,今天,梁的特使周啟仁從上海抵達南京,據我判斷,他們將會從中山門入城!”


    “你怎麽知道這件事?”錘子忙問。


    “鐮刀特地找到我,提供了這樣的情報,他以力量不夠為由,希望我們插手,在周啟仁入城的路上擊斃他,以阻撓他們的這次會晤!我答應了,並且我也提出了要求,希望他們派一組人,埋伏在中山南路上,防止周啟仁從中華門入城……”


    錘子遞給林赤一根香煙,說道:“我馬上向重慶匯報,尋求進一步的指示!不過,由於時間的緣故,我們可以先準備起來!”


    “我帶一組人埋伏在中山東路上……”林赤話尚未說完,錘子即刻打斷道:“這件事你就不用參與了,我重新安排人!”


    林赤剛想申辯幾句,錘子繼續道:“我們不能什麽事都讓你親為,你好歹也是我們南京站的副站長,你還肩負著領導行動處的重任呢!”


    “可是,這不是近戰,一旦戰鬥打響,如果無法很快解決戰鬥,局麵對我們很不利,所以最好是一槍斃命!”


    “就這麽說了,新年同誌,這是命令!”錘子決然說道,很快,他的語氣稍緩,“我們行動處也是藏龍臥虎,槍法好的又不止你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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