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準鏡中的渡邊雪奈一邊揮舞著她手中的南部手槍,一邊在聲嘶力竭地喊叫著。


    她的腦袋在一棵粗碩的鬆樹後若隱若現。


    她的警惕性很高,即便在指揮手下進攻的時候,也絕不讓身體偏離那棵鬆樹的樹幹。


    黑色轎車已陷進了路溝之中,很顯然司機已經受到了重創,活著的希望非常渺茫。從渡邊的神情可以看出,截擊轎車的任務已經完成,她正在收攏隊伍準備奔赴下一個戰場——去肅清“鐮刀”身邊的殘敵,對“鐮刀”實施抓捕!


    隻是渡邊和她的隊員懾於潛藏在附近的狙擊手,誰也不敢率先光明正大地脫離出去,幾名已完成擊殺司機任務的隊員,紛紛矮身藏於轎車的車前,連腦袋也不敢探出,其他的隊員則躲在店鋪的外牆後麵,隻能偶爾看到他們的衣服在紅色的磚牆後時隱時現。


    唯有渡邊,整個人是突出來的,她依據的屏障,就是那棵鬆樹。


    看得出,時下的渡邊是慌亂地,她居然也有害怕的時候!


    林赤和渡邊都在等待著機會,隻不過,一個在祈求生,一個在祈求死。


    遠處的錢瑾餘一行人,在經曆了短暫的和平共處後,發現威脅似乎得到解除,竟然肆無忌憚地開始了新一輪的槍戰。


    林赤已經無暇顧及,雖然心中焦急,但也分身乏術,他連眼睛也不敢瞟一下!他要鎖定眼前的敵人,以確保能夠拖住他們,至於錢瑾餘一眾人的最後歸宿,目前也隻能祈禱天佑了。


    焦急的不僅是林赤一方,渡邊一夥也正在備受煎熬,此時的渡邊已準確地估計出形勢,她從剛剛鳴響的槍聲已經有所判斷,這一槍定不是埋伏在燕子磯上的工藤夕貴所開,這顆子彈分明是衝著他們而來,但她根本沒能看到槍手,周圍除了路的東南方向一百米開外的那座直瀆山外,再無可藏之處,而這麽遠的距離,想射殺他們,那此人一定和工藤夕貴有著相似的身份,所以,渡邊忽然明白,他們遭遇到敵人的狙擊手了!


    她清楚地知道,一定有一支槍口,已暗中鎖定了她。


    剛才那一槍雖然沒有擊中他們,但渡邊並不抱任何僥幸心理,她深諳隻要她一探頭,必定有一顆子彈破膛而出,直索她的性命!


    誰會大膽到用自己的生命作為賭注,孤注一擲?


    可前方的槍聲愈演愈烈,且戰況不明,她不能讓共黨的首腦從她的眼皮底下逃脫,也不能讓前期所有的辛勞付諸東流!她更不能讓黑木將軍對她失望!


    這是她加入鬆機關以來的首戰,並且是她第一次帶隊獨立行動,她必須做到鳳凰涅盤、破繭成蝶!所有的榮辱在此一舉!


    思慮至此,她心急如焚。


    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行動處的隊員趕緊對她施行掩護,可是這時候的渡邊才發現,平時信誓旦旦效忠天皇、效忠帝國的手下所積極采取的措施就是自保,他們通過一切可利用的障礙物來求得暫時的平安!


    渡邊決定采取極端手段。她對躲在車前的屬下發布命令,讓他們趕緊從那裏脫離出來,速速來掩護自己撤退!她發布命令的語氣盡管嚴厲而決絕,然而一開始竟無人響應,渡邊再也按耐不住,抬槍對一名隊員就是一槍。


    這一槍擊中了一名往後退縮的隊員的大腿,那人立即淒厲地慘叫一聲,這聲慘叫便立時撕碎了其他幾人的僥幸和幻想!相比而言,他們的隊長渡邊少佐離他們要比狙擊手近得多,因而受到傷害也要現實得多,孰重孰輕,這一點他們還是能夠分得清楚的!


    這些人稍加權衡後,就一股腦地衝了出來,由於都害怕被擊中,他們的移動速度顯得迅捷異常,俄頃間已湧到渡邊藏身的鬆樹前,結成一道人牆,擋在了渡邊的身前。


    渡邊心中驚喜,很快把纖細的身體藏在了這堵“牆”後。


    林赤本意是要取渡邊的性命,卻不料眼前出現了如此奇異的景象,瞄準鏡中,一個身材稍高的男子在他的槍口下晃悠著……林赤不願再等,果斷扣下了扳機!


    那位男子應聲倒下,這一槍沒有任何意外。


    男子倒地後,渡邊的腦袋馬上暴露了出來,幾乎在子彈出膛的一瞬間,林赤以毫秒的速度拉了拉槍栓,然後再次瞄準……


    渡邊在人牆後正倉皇地後退,很快就將隱身於路邊的房子後!


    林赤的手霎那間搭在了扳機上……


    就在這時,林赤忽然感受到一股勁風拂過!


    一顆子彈擊在他身體右側的岩石上!


    與此同時,尖銳的槍聲湧入他的耳道,接踵而至的聲波跟著灌了進來,衝擊著他的耳膜,讓他覺得一陣刺痛!


    子彈劈開岩石,碎石四濺,碎片如銀蛇飛舞,竟有一顆劃破他的臉頰。


    林赤並未馬上覺得疼痛,但碎石所帶來的衝量已讓他的槍口產生了位移……眨眼間,扣下的扳機已失去了準星,子彈偏離了既定的軌道,如泥牛入海……


    伴隨而至的是林赤震驚後的懊悔,他功敗垂成!


    伴隨而至的是渡邊虛驚後的欣喜,她劫後餘生!


    自詡智慮過人的林赤居然大意到忽略了不遠處的另外一名狙擊手的存在!


    其實,林赤意念中是一直提防著的,隻是冥冥中卻鬼使神差地犯了一個如此致命的錯誤。


    這一刻,渡邊雪奈已帶著她的隊員揚長而去,義無反顧地投身於另外的戰場,對於老冒的隊員而言,形勢已急轉直下,一切已經不是林赤所能掌控的了!


    石片的棱角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寸多的傷口,溫熱的血蜿蜒而下。


    當林赤重新端起槍的時候,瞄準鏡中的錢瑾餘已踉蹌倒地,在他的身旁,橫七豎八躺滿了屍體。


    很快,錢瑾餘被數人從地上架起,他的雙手被反扣在身後,有人手拎起他的紅漆木箱,眾人正相互掩護著急速離去!


    戀戰已然失去了意義。


    林赤從兩塊岩石的縫隙中探出身體,憑借著山石的遮掩,一手握著槍,一手搭在石塊的凸起部位,一個騰躍,翻身爬了上去,他低著頭,極速移動著身體。


    來到山峰的一處凹地,他的眼睛四處巡視。


    他看到了一根依附在一棵大樹上的藤蔓,立即掏出刀子,將它割下,很快整理出長約六七米的藤蔓。


    帶著藤蔓,林赤再次返迴到山峰的高處,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塊巨石後的一棵小樹幹上,林赤未加思考,就把那根藤蔓係在樹幹上,拉著藤蔓另一端來到巨石的東側。


    巨石邊緣又連接著另外一塊石頭,中間有一道細細的縫隙,林赤通過那道縫隙對燕子磯方向靜靜地觀察著。


    燕子磯上,死一般的沉寂。


    看不到任何身影。但林赤非常清楚,剛才朝他開槍的那位狙擊手此刻就埋伏在那裏,像一個獵人一樣,耐心地尋找著機會,隻要他一露頭,子彈就會毫不遲疑地直取他的項上人頭!


    林赤把頭縮了進來,身體靠在岩石後席地而坐,並把他的毛瑟98k移至身前。


    他再次觀察,依舊沒有任何異狀。


    林赤再次迴頭,檢查了一下步槍。


    他接著又把眼睛貼了上去。


    林赤慢慢將那根藤蔓握緊,藤蔓漸漸繃直,林赤開始發力,藤蔓帶動著六七米遠的樹幹,先是輕慢地搖動,接著越來越激烈……


    林赤目不轉睛,很快,他發現了對麵燕子磯的最高處的一塊岩石後有了動靜,有枝條在娑娑晃動……


    林赤雙手握槍,身體已呈彈射之勢。


    “3、2、1!”當林赤心中默念道“1”時,整個人立即拔地而起,他低垂的槍口隨著身體的運動在空中劃出一個九十的弧度,當他的身體直立到最高點時,他的那支毛瑟98k已然端平!


    他的槍口直指燕子磯最高處的那塊岩石後!


    沒有思考,也不容瞄準,有的隻是一位優秀狙擊手的經驗。


    這個時候,人槍已然合一!


    這個時候,意念已高度集中!


    “砰”、“砰”,兩聲槍響竟然同時發出!


    隻不過,一聲來自直瀆山南峰,一聲來自燕子磯。


    隻不過一聲粗獷,一聲淩銳。


    如果不是行家,你根本分不出這是來自於兩種不同型號、稟性異樣的槍支。


    槍響甫畢,林赤已迴複原位。他將那支毛瑟步槍靠在岩石上,從容地掏出一根香煙,用牙齒輕咬著,再掏出火柴,擦出火苗,點燃了嘴中的紫金山牌香煙。


    林赤深深吸了一口,微閉上眼睛,煙氣在他的肺部循環了一圈,從他的鼻孔升騰開來……


    再看對麵的燕子磯,此時此刻,它又恢複了死一般的沉寂。


    林赤不再猶豫,抓起地上的步槍,矮著身子,快步來到南側的山坡。


    一條不太顯眼的山間小徑,直通山下。


    林赤一手握槍,一手拽著小徑兩側得樹幹,向山下飛快地移動。


    他的身後,飄蕩起陣陣煙霧。


    這是一種地地道道的南京地產卷煙的味道。


    目前,紫金山品牌的香煙,在整個南京城,隻有大華百貨店有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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