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顏照相館經過一段時間的籌備,可以開門揖客了。


    第二天一大早,陶天闕用完了早餐,便給鬆機關去了電話。接電話的是渡邊雪奈,她聽對方自報家門是南京自救會的會長陶天闕,忙問:“閣下找誰?”


    “我找黑木機關長。”


    渡邊便推說黑木外出辦事了。


    其實此時的黑木,依舊爛醉未醒。昨夜觥籌交錯,作為主角的黑木,架不住眾人輪番的敬酒,酒席尚未結束就已醉態百出,最後還是川上麻衣將其架迴了房間。


    “閣下有什麽事不妨跟我說?”


    陶天闕於是便把照相館可以開張的訊息告知了渡邊。


    照相館的開張,則意味著良民證的辦理已邁出實質性的一步。


    黑木不在,渡邊雪奈去了川上麻衣的辦公室,將此消息報告了他。兩人研究後,草擬了一份良民證辦理告示,並決定安排南京三大區公所在全城範圍內張貼,告示中特地交待,如果沒有免冠照片的市民,可前往中山中路215號悅顏照相館免費拍攝。


    渡邊又給陶天闕去了電話,讓南京自救會抽調人手,成立一個良民證幹事處,協助該事項的辦理。陶天闕電話中顯得很為難,渡邊心中不悅,便問:“難道陶會長有什麽困難?”


    “我們南京自救會是個由南京市民自發組織的民間機構,根本不似其他區公所,具有合法的政府背景,如此,在具體經辦過程中一定諸事不順!”


    渡邊一下子輕鬆起來,她本以為自己人微言輕,陶天闕不買她的賬,現在方知他其實另有隱情,便道:“這一點陶會長不必多慮,鬆機關已經著手仿效上海,成立了東亞大統同盟會,但凡與我們政治主張一致者,我們均可頒發此證!”


    “如此甚好。”


    “給你三個名額怎麽樣?你自己把關人選,這是我給你最大的權限了,其他譬如幾大區公所都無此待遇,他們的證件都是由我鬆機關統一審核,親自頒發的。”


    渡邊一直覺得這位早年留學過日本的老先生為人清傲,特立獨行,根本不會將她渡邊雪奈放在眼裏,女人特有的征服欲強烈驅使著她,要盡快感化他為己所用,因此正好利用此次機會,施以恩惠。


    “那我謝謝渡邊小姐了!”


    對方果然道了聲謝,渡邊心情大好,接著道:“你是安排人來取還是我讓人給送過去?”


    “還是不麻煩渡邊小姐了,我這就安排人前往。”


    ……


    林赤夜裏並未迴陶府,而是向曲思秋要了一床被子,和曹響亮在照相館的沙發上湊合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林赤醒來,先去了利民診所,曲思秋和陶楚歌已經起床。林赤上樓,釘子也醒了,氣色很好,林赤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


    林赤將昨晚錘子來過、並要求他替錘子向他問了好的消息告訴了釘子。


    “他有沒有告訴你如何與匕首接頭?”釘子關切地問。


    林赤本不想將蜂鳥與自己接頭的消息告訴釘子,蜂鳥指名道姓讓自己前往“木屋居”接頭,便是不願讓太多的人知曉他的身份,但林赤轉念一想,釘子畢竟是南京情報站的核心之一,刻意隱瞞隻能增加同誌之間的嫌隙,便迴答道:“重慶方麵已安排一名代號蜂鳥的同誌前來南京,今日抵達,我將會前往和他見麵,由蜂鳥同誌傳達具體接頭方式。”


    “哦,這就好。”


    “還有一事,重慶對營救劉雲雄一事遲遲沒有指示,我昨夜已和錘子統一了意見,我們的意見是一定竭盡所能,盡快營救,我現在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沒問題,完全同意你們的做法!劉旅長畢竟是黨國精英,如果我們棄之不顧還怎麽向國人交待?再說,劉旅長一旦倒戈,那後果將是災難啊!”


    林赤得到釘子的答複後,更堅定了營救劉雲雄的決心。


    下了樓,陶楚歌抱怨道:“這個趙楷,到現在了也不過來給我們送些吃的!我和他明明講好了!”


    一個小時後,趙楷匆匆趕來,一下車就拎著早點跑進利民診所,一臉歉意:“不好意思,讓大家挨餓了,臨時被陶會長安排去辦一件事,這才耽擱了!”


    “我看你是根本不在乎我們吧,飽漢不知餓漢饑,況且我們還有位病人呢!”


    趙楷一再道歉,陶楚歌依舊窮追猛打,林赤提醒道:“要尊重長輩!”


    陶楚歌不屑道:“什麽長輩,你和他稱兄道弟,你這不是明擺著要占我便宜啊!”


    林赤依舊一本正經道:“本來就是,以後你得隨趙楷叫我叔叔呢!”


    陶楚歌馬上迴擊道:“你別亂了輩分,隻要思秋姐喊你叔,我倒也不在乎多一個叔叔!”


    曲思秋正從樓上給釘子換完藥,下樓梯時聽到了這一番話,忙道:“他哪裏有做叔叔的樣子,見麵禮不但沒有,相反,上次還拿了我幾十塊法幣,到現在都沒提還的事。”


    林赤本不善言辭,在兩位女孩的輪番攻擊下,已經露出敗象,正不知如何全身而退,趙楷拉著林赤,笑道:“你們稍後再向他討要紅包,我和你們的叔叔還有事情商量。”說完,放下手中的早點,拉著林赤走出門外。


    來到悅顏照相館,趙楷對曹響亮說道:“小曹,早點到了,放在隔壁診所,你去吃點。”


    曹響亮走後,趙楷從懷裏掏出一本證件,說道:“我剛剛被會長派到日本的鬆機關,去取了三本證件,這是鬆機關特地給我們自救會準備的,陶會長叮囑我,讓我給你一本,說你應該用得上。”


    林赤展開證件,是一本落款東亞大統同盟會的證件。


    “這是個什麽證件?”林赤問。


    “聽陶老講,這是日本在華中地區成立的一個政治組織,全是頒發給親日的各類個人和團體,南京幾家區公所的核心人物都用的是這本證件,日本鬆機關仿效上海,現已在南京剛剛推行。”


    “那太好了。”


    “今天我們照相館第一天開張,我已安排了幾位可靠的兄弟前來幫忙,等會我就給你拍張照片,作為這本證件的證件照!”


    林赤想起什麽,連忙從內衣的一個小口袋裏翻出一樣塑料膜包裹的東西,說道::“照片我有現成的,這是我原先的軍官證裏的照片,軍官證被我銷毀了,獨留下了這張照片。”


    林赤把照片貼在證件上,滿意地看看,揣在懷裏。


    “還有一事,日本人從今天開始,將在南京城張貼辦理良民證的告示,並開始推行良民證政策,我們的照相館作為良民證的配套機構,參與其中,我估計從今天下午開始,拍照的市民會漸漸多起來。”趙楷說道。


    林赤哦了一聲,看了看表,說道:“我等會用一下你的車,出去辦件事情,你抓緊時間完善照相館的開張。”


    “這你大可放心,上次去上海采購設備,上海黃埔商行的白老板已培訓了照相衝洗技術,我已經熟練掌握,等人手到齊後,我一並傳授給他們。”


    林赤和趙楷再次迴到診所,林赤胡亂吃了點東西,對眾人說道:“我出去一下!”


    驅車前往鼓樓,林赤很快找到了日本駐南京大使館西側的木屋居。


    這是一家地道的日本料理店,店麵很大,生意也很不錯,還沒到午飯時間,已門庭若市,店前停滿了汽車,此外還有好幾輛軍用摩托。


    林赤停好汽車,整了整衣服,剛走到門口,門立即被打開,一個穿和服的女人碎步上前,麵帶微笑,用日語道:“歡迎光臨。”


    林赤雖然聽懂了她的話,但還是裝作遲疑了一下,那日本女迎賓立即又改用生硬的中國話道:“歡迎光臨。”


    林赤把頭上的帽子遞給她,女迎賓立即將他的帽子掛在門口的衣架上,然後帶著林赤來到一處空桌。


    林赤坐下,看了一眼手表,時間還差十分鍾到十一點。


    “先生需要點什麽?”另一名衣著光鮮的女侍者走近林赤的桌前,用熟練地漢語問道。


    “先給我來一杯咖啡。”


    “先生不需要點些主食?我們這裏的鱈魚壽司是新品。”


    “先不用,我等人。”林赤笑著迴答。


    “好的,先生稍等!”


    林赤環顧四周,店內的麵積很大,大廳裏除了林赤入座的卡座外,在裏麵還有一排獨立的包房,清一色的木板推拉門,裝扮簡潔而雅致。


    包房內不時傳出唿叫服務的鈴聲,侍者們進進出出。


    留聲機裏播放著日本民樂,歌聲輕慢,營造出一派祥和之氣。這個時候,店內的上座率已經很高,以日本人居多,大多身著軍服,一看便知是來自日本在南京城的各駐軍機構。


    在店堂的最裏麵,一道木梯直通二樓,看樣子,二樓也有餐位。


    看得出這家店的生意非常好,後廚顯得很忙,直至將近一刻鍾後,那位女侍者才手端托盤走來。


    “先生,讓您久等了,您要的咖啡來了。”女侍者笑盈盈道。


    她將托盤放在林赤的桌上,雙手把盛有咖啡的杯子連同底盤一起端起,小心翼翼放到林赤的麵前。


    女侍者慢慢退下,林赤忽然看到她臨走時意味深長地眼神。


    林赤心情惴惴。


    時間離蜂鳥的約定已經過了幾分鍾,可是蜂鳥還沒有出現。


    林赤端起咖啡,低頭正欲飲用,忽然就看到杯底的的底盤上壓了一張紙條,紙條上赫然寫著幾個字:八號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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