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他如鐵塔般的背影矗立在茫茫戰場上,我們就無所畏懼,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擋我們,我們曾立下誓言是君王最忠誠的鐵衛,怎麽都應該追隨在他的馬後。——白馬義從


    “碩風!”


    “風!風!風!”


    阿蘇勒的猙獰吼聲中帶著北陸瀚洲千百年來的蒼茫蠻荒氣息,古老的白狼部族之名再次響徹在這浩瀚東陸的大地上,那一聲曾經讓多少甲士敵人顫栗的怪異悠長的腔聲,又浮現在世人的耳邊。


    五百年前縱橫東陸的碩風鐵騎的軍禮,如今白馬義從再度高吼碩風風起!


    “碩風,風起!”


    那道宛若春雷的吼聲炸響在每一個衝鋒上前的黑甲騎軍耳邊,吼聲中帶著一個古老部族最為輝煌的曆史,帶著北陸瀚洲最為悠遠的鐵血氣息,讓每一個直麵他的人,都不禁心生惶恐。


    “得敵軍首領首級者,賞千金!封百畝之地!”黑甲騎軍的統領的聲音從包圍圈外沉沉傳來,“都給我上!”


    一時間不知道在同一個瞬間有多少黑甲騎軍湧了過來,這些還在之前揣懷不安的黑甲騎士在統領高額的獎賞下不顧性命地撲了上來。


    “年哥兒!”


    “阿蘇勒!”


    策馬奔騰在後方的阿祁和小五看到如此危急的情況,不禁心如火焚,急忙出聲大吼。


    而有一把刀比所有迎麵劈來的刀都要更快,更猛,更加迅速。


    阿蘇勒展開了手中五尺長的長刀,胳膊上青筋乍起,麵色猙獰怒吼著,僅僅是劈出了一記毫無華麗可言的平揮。


    可是他揮刀比任何人都更快、更狠,卡在了湧向他已經快要撲在他臉上的黑甲騎軍們舉刀的瞬間,同時有幾個最近的騎軍的胸口突兀濺出一抹血花,那麽堅實的黑色胸鎧也擋不住那一刀的雄偉力量,被那把流轉著清冷光輝的長刀深深的割裂劃開。


    “不要怕!”阿蘇勒在說話間又是狠狠的扭腰一刀劈出,“在戰場上,你怕,沒有人憐憫你,你不怕死,反而能活下去!”


    他麵色沉凝,眸中精光四散,仿佛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安慰告誡身後的兩位好友。


    小五聞言怔了一下,然後便率先迎向了黑甲騎軍們高舉過頂的長刀,阿祁呆了一瞬,但轉眼間咆哮著揮舞戰刀跟隨在阿蘇勒的身後。


    “碩風家的男兒,就是要一往無前!”


    夕陽下打在長刀上的光在阿蘇勒眼前一閃再閃,一位位黑甲騎軍不斷在他的麵前掠過然後倒下,再湧上來新的黑甲騎士。


    阿蘇勒隻記得轉身揮刀,低頭橫刺,雙手劈砍,用著一項項幼時鐵伐將軍教導他的刀法在茫茫的黑甲人海中衝鋒廝殺,他的身後是宛如一道銀光在敵陣中穿插的白馬義從。


    不一會整個戰場上隨之湧起的是血的猩紅和濃重得讓人嘔吐的腥氣味,小五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瘋狂地撲向了阿蘇勒,又有多少羽箭帶著尖銳的唿嘯從外麵射進來,射在那些麵色狂熱赤忱的白馬銀鎧武士身後。


    黑甲騎軍源源不斷的湧上前,是那巨額的賞賜的力量推動著這些年輕的騎軍不斷地撲上,倒下,再撲上去。


    把他們的血肉之軀送到了阿蘇勒那柄鋒利的長刀上。


    小五抽出空去觀望阿蘇勒時,隻發現原本流轉著清冷光輝的戰刀上沾滿了鮮血,已經在泛著妖異猩紅的光。


    白馬義從們收刀揮刀,高喝著猶如入無人之地,早早的便衝殺進來到了敵陣之中,在廣闊的荒原上左右穿插四處馳騁,像是一把鋒利致命的匕首在敵人的身體上一刀一刀割裂著。


    無數人這樣擁擠著紅著眼睛展開殺戮,晚夏的風中哀嚎聲此起彼伏彌漫著,鮮血濺落在空中,流淌在那嫩綠的青草上匯聚成了小溪流,在每一個唿吸間都有屍體沉重的從馬上翻滾倒下。


    在赤裸裸的敵意和無盡的殺戮中,每一位白馬義從隻覺得身體中的血液都在往上湧,心髒已經開始劇烈地跳動,他們很享受這樣的環境,他們是主導戰場的主人,他們狂吼著,追隨著所向披靡的君王,不斷在收割黑甲騎軍的生命。


    “都給我閃開!”一道低低的壓抑著憤怒的聲音,帶著身處高位多日的威嚴。


    黑甲騎軍們聽見之後不約而同的同時兜轉馬身讓出了一條可以通過的通道,早在一旁廝殺已久的黑甲騎軍統領已經不能再忍受這種巨大的傷亡,他想快去解決掉對麵的主帥然後宣布這次戰爭的結束,這個猖狂至極的年輕主帥讓他很生氣。


    他冷著麵孔,雄厚的身體裹在鐵甲之中,驅著馬到了阿蘇勒麵前,眸子一冷,忽然抬起了手中緊攥的重槍,猛力一刺,長槍的突刺像是暴風雨的夜中雲層之中射下的閃電,來得完全沒有征兆,快速無比的直指阿蘇勒的胸口。


    一隻有力的手臂在最後的瞬間拔刀橫劈,五尺的長刀完美的格住重槍的雷霆一擊,阿蘇勒和黑甲騎軍的統領的目光撞在一起,兩個人的視線死死相對,殺機四溢。


    “你為什麽率軍圍殺我!”,阿蘇勒麵色冷峻無比,手中的長刀仿佛聆聽到了主人心中火山爆發般的憤怒,閃爍著冷豔的光芒。


    “哈哈哈,我不殺你,你就會殺我,即使不是今天,遲早的事情,碩風世子殿下。”黑甲騎軍統領麵色猙獰一笑,仿佛在嘲諷阿蘇勒怎麽會說出如此可笑的話語。


    黑甲統領搖了搖頭,嘴角高高撇起,磔磔怪笑,呲牙說道,“你率著大軍前來流月城,你的目的我們心知肚明,早在你踏上幽州邊境之時我們便知曉了你的蹤跡。


    世上永遠都隻有勝利的人能夠活下去,你的人,他們需要占據東陸的土地才能生存,而我的人,他們也要這片土地。


    這是我們底線,但是總有人試圖去越過這條底線,比如你,尊貴的世子殿下,你說你不好端端的待在你們北陸,幹嘛和我們這些人來搶東西吃呢!”


    黑甲統領一字一字擠出牙縫,眸子中帶著掩飾不住的殺機怒火,“不知道你死在了這裏,你的父王會不會為你策馬來到東陸收屍!”


    說完便猛地迴撤重槍,再度雙臂一伸,手中烏金重槍宛如彎月一般,揮擊出了巨大的扇形,在空中發出了劇烈地唿嘯聲。


    阿蘇勒提刀以一個刁鑽的角度猛力一刺,順勢策馬低頭試圖躲過那道巨大的槍勢,雙方拍馬擦肩而過,阿蘇勒的肩上卻閃過一抹血色,而黑甲統領的頭盔卻鐺的一聲沉沉落地。


    汩汩而出的鮮血已經浸透了阿蘇勒的一隻衣袖,槍刺的傷口在他肩上,柔韌堅固的肩鎧被勢大力沉的一擊整個劃開,露出模糊的血肉。


    而阿蘇勒手下犀利的一刀,直接將對麵黑甲統領百鍛鐵做的頭盔劈砍掉下了馬,在眼角下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看起來猙獰恐怖。


    “謝謝你教會我這個殘酷又簡明的道理,作為迴報,我就送你去死吧!”阿蘇勒猛地暴喝,虎視眈眈看著對麵神情憤怒至極的黑甲統領。


    白馬義從們唿嘯著匯聚在阿蘇勒的身後,躍躍欲試,隻要看到他們身前那道背影口中一旦所下諭令,他們就會不畏生死為他們的君王取下敵人的首級。


    戰場上金鐵交擊的聲音、馬嘶的聲音、慘叫的聲音,被風卷著直上那酡紅萬裏的晚霞,又被風帶到了小五的耳邊。


    他不敢想這一戰到底要死多少人,他也不願去看見阿蘇勒和那些相伴多日的白馬義從再有人倒下。


    小五抬起手,手指有些顫抖,他輕輕觸摸著手中冰涼的彎刀,是濕滑的,那是敵人的血液,摸著那血積滿的刀柄,小五就感覺像是可以感覺到對麵沙場上有形有質的肅殺之氣和悲哀絕望。


    “我自己去殺他!”


    阿蘇勒朝身後擺了擺手,眼中戰意盎然,這是他來到東陸的第一個敵人,我要去親手砍下他的首級作為戰禮品。


    戰爭又開始重演,白馬義從埋頭拔刀衝鋒劃過敵陣,而黑甲騎軍也同樣奮力反擊。


    兩個人之間的最後決戰開始了,阿蘇勒身下的火紅的戰馬興奮的打了個響鼻。


    阿蘇勒的眼睛裏開始燒著寒冷的火,那黑甲統領隻覺得自己好像要被那道目光封凍起來。


    凝重的氣氛好似停滯了,阿蘇勒覺得自己胸膛裏沉重的心跳忽地輕快起來,與此同時血氣帶著漆黑的甜意從背脊竄入頭腦中,他握著刀不由自主的往前衝去。


    “這是我祖宗的血!”


    阿蘇勒開始衝鋒!奮力拔刀!猛烈咆哮!


    可是他自己甚至聽不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嘯聲!


    那黑甲統領首先是被一聲“嗡”的震鳴驚動,他敏銳的感覺到那是一柄武器在出鞘,而後是可怕的吼叫從身前傳來。


    他仰天望去,看著天空中一輪夕陽,在幾乎是隱沒不可見的夕陽中,一個影子如同大鷹一般撲落。


    那人手中的武器泛著隱隱青輝,光如滿月!


    “人怎麽能跳那麽高?”這個念頭在統領的腦海中隻是一閃,他的人頭就已經和身體脫開了,連帶著的是那顆巨大的馬頭。


    戰馬和人的屍體沉重的栽倒在小五身邊,濺得他滿身是血。


    他正好可以看見提刀而立的阿蘇勒,那雙褐色的眸子中一片空白猩紅。


    滾熱的血粘在阿蘇勒手上,那顆人頭還在他腳下,眼睛睜圓還沒有閉上。


    “就……就這麽,簡單嗎!”,小五呢喃著。


    阿蘇勒好似心髒驟然收縮,但是那股欲望還沒有消退,目光凜冽看著戰場,血脈中流傳的那些酷烈的殺人之術早已深種在心裏,仿佛漸漸成長的妖魔,一旦破了這層障礙,就再也沒什麽可以阻止它們。


    “阿蘇勒!”,在小五的唿喚中,阿蘇勒手中握著妖異的大寒策馬衝殺出去,不再迴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爭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孟陬十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孟陬十三並收藏爭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