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同樣距戰場不過數裏之處,一萬鐵浮屠已是悄然而至賀蘭王城外。


    一萬鐵浮屠,一萬重騎,立於月下。


    碩陽雙眼藏在厚重的頭盔下,端坐馬上,死死盯著遠處的戰場。


    心中默默迴記著大君的吩咐,等賀蘭三衛齊至,再率軍一錘定音。


    碩陽暗暗呢喃道,莫澤你們再堅持一會,再拖一會時間吧,我等等就至,再與諸君攜手踏破賀蘭王城。


    在交戰戰場以北,有十裏之遠處,這裏有著碩風部剩餘所有大軍,賀術,六汗,慶吉爾,邱澤等人。


    此時已是皆都率麾下兒郎靜等大統領命令,十數萬碩風兒郎已是到賀蘭王城外十裏。


    賀蘭部所有人以為不過一場追襲戰,但是碩風部大軍卻已是傾巢而出,畢功於一役,勢要將天傾。


    戲台上所有的戲子都開始緩緩退場,在這場大戲落幕之前,王終要見王!


    阿蘇勒策馬穩坐中軍,看著身前身後滿眼皆是碩風兒郎,抬頭望著那輪大月,沉聲喃喃:“我所成之事,不可逆也!”


    馬蹄聲轟轟作響,宛如雷鳴,響徹在賀蘭王城內,城頭那副將迴頭相望,看見所見之景後也是一副愕然模樣。


    “龍驤衛!他們此時竟也要出城?多久未曾見過龍驤衛出動了,平時他們不是隻負責守衛王帳,保護大君安危嗎。非是城破族滅,這根賀蘭部的定海神針是絕不會出動的。


    今日卻也大舉出動,這下賀蘭三衛竟是全數都聚齊在哪遠處的戰場上了。可是明明那股碩風騎軍處境已是岌岌可危了,再撐不過一炷香便會被衝散陣型呀。


    哎,無妨。想必大君也是等心急了,需要一場痛快的大戰提升兒郎們的士氣。”


    還未到城門,副將便已立馬打開城門,任由那龍驤衛出城而去。


    城外戰場,賀蘭三衛首次齊聚一役。


    四方殺機暴起,隱隱有金石之聲。


    山頭月落,故人當歸。


    瀚洲天空上那輪大月也是悄然之間黯然失色,秋風微動,蕭瑟蒼涼,天發殺機,萬物皆無可藏身之地。


    “走!該他們一個驚喜!”


    古勒爾一拍身下那顆碩大的白狼腦袋,聲音短促有力,隻見身下白狼縱身一躍,已是跨出數丈。


    身後狼騎瞬間伏在狼身,眨眼間也是動身緊隨飛奔而出。


    偌大草原,有三百人騎狼禦風而至。


    “全軍衝鋒!”


    碩陽猛地一喝,翻手間將鐵麵具戴上,策馬而下土丘。


    一萬鐵浮屠齊齊動身,馬蹄聲宛若春雷四綻,直奔賀蘭王城外。


    碩風大軍放出去藏在暗處的探子見到賀蘭王城再度打開之後,確認又有騎軍出城,連忙拍馬反身飛奔迴去匯報軍情。


    十數萬碩風兒郎也是彎刀在手蓄勢待發,隻待碩風風起。


    遠處戰場拓拔幾人正在苦苦招架著賀蘭騎軍連綿不絕的攻勢。


    在贏得一段休養喘息時間過後,眼前萬羽衛殘軍已是宛若瘋狗一般,將胸中所有蟄伏已久的怒火都在每一次劈砍之間揮灑出來。


    拓拔等人也是心中有苦說不出,一個被打殘的萬羽衛在有了驍騎衛和一股賀蘭騎軍的支援照應之後,已是讓拓拔等人率領的碩風大軍束手無策。


    再加上眼前其他兩股騎軍,碩風騎軍隻能拚命變陣固守,但是就算這樣,身邊兒郎也在不斷力竭倒下,其他兒郎所能支撐時間也是不多。


    眼看大陣將破,已是深陷死局,真可謂是叫天無門,投地無路。


    眼看著那塵封的城門再度重開,在場眾人的心也是高高懸起。


    看著湧出城門的一股騎軍,精銳程度絲毫不遜色眼前驍騎衛,甚至有而過之。


    莫澤等人已是齊齊色變,心中死灰一片。


    有了眼前這股騎軍相助,自家大軍陣破人亡隻是彈指之間。


    莫澤心中不斷哀嚎,怎麽還不見自家援軍身影,人家這都已經來了三波了。


    鐵伐大人隻叫我拖著賀蘭大軍前來支援,現在可好,拖來了人家三波精銳騎軍,拖得自家命都沒了,如今徹底將這兩萬兒郎交代在這了。


    “我等乃王帳鎮守龍驤衛,眼前碩風騎軍還不快速速下馬受死!”


    那騎軍為首的一將領,在奔襲途中神色傲然大吼道,顯然已是吃定了等人。


    “小心你家爺爺將你頭割下來盛酒,不知死活的狗東西!”


    阿達木挺身出陣,高高揚起頭顱,粗聲悶悶罵道。


    “好大狗膽!拔刀!全軍衝鋒!”


    那龍驤衛主帥聽見罵聲後眉頭緊緊擰在一起,眼神泛出冷意,直奔碩風騎軍大陣而去。


    “碩風!死戰!”


    拓拔等人心知若是一味固守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大陣經過一輪賀蘭三衛的衝鋒便就轟然四散了。


    那時麾下兒郎還會被賀蘭騎軍衝散,任人隨意宰割。倒不如就趁現在變陣,轉守為攻。我碩風兒郎何懼一死,不妨殺他個痛快,哪怕身死,也不覺得窩囊憋屈。


    龍驤衛轉眼即至,狠狠與碩風騎軍衝撞了在一起,雙方死死纏鬥在了一起,碩風騎軍寧死不退一步,岌岌可危。


    此時戰場中賀蘭騎軍眾人已是覺得勝券在握,人人嘴角掛笑,爭前砍殺,想要殺掉更多碩風騎軍,賺取更多的軍功。


    突然間戰場中賀蘭騎軍麾下戰馬開始嘶鳴,不斷左右跳動,亂晃,神態焦躁不安,不受控製,賀蘭騎軍陣型為之一亂,有些賀蘭騎兵竟被甩下馬身。


    “嗷嗚!”


    “咚!咚!咚!”


    一聲蒼涼狼嘯響徹天際,讓原本疑惑的賀蘭騎軍豁然開朗,怪不得讓身下戰馬都是這般受驚模樣,可是這戰場附近怎麽會有狼嘯聲?


    緊接著所有戰場中的人耳邊已是浮響起如悶雷般的聲音,雷聲不斷在前進,越來越大,越來越密,一聲一聲炸響在了在場所有人的心中。


    戰場上的賀蘭騎軍一邊安撫身下戰馬一邊扭頭四顧尋找聲音方向,卻借著月光看見了他們至死都難以忘記的情景。


    遠處地麵上塵土四濺,一大群鋼鐵怪物正向他們飛速奔襲而來。


    人馬上下盡披黑色重甲,鐵甲覆蓋人身馬身,馬上甲士盡數臉覆猙獰鐵麵具,隻露出一雙雙猩紅眸子,宛如剛從地獄中歸來的惡鬼。手中鐵槍已是直直緊握在手,泛出陣陣寒意。


    “惡鬼來索命了啊!”


    “是碩風部的鐵浮屠!快撤!撤啊!”


    戰場上原本還在爭相砍殺的賀蘭騎軍現如同鳥獸見了百獸之王下山一般慌作一團,四下逃竄。


    “兒郎們!鐵浮屠來了!我們要纏住賀蘭騎軍不要放走一個!”


    莫澤臉上大喜,策馬高聲喊道,向前邊撤退的賀蘭騎軍拍馬飛去。


    賀蘭騎軍聽到主帥撤退命令之後,賀蘭三衛已是齊齊向城門飛奔而去,大軍身後是緊緊咬住不放的碩風騎軍,此時鐵浮屠已是近在咫尺,數息之間就能趕到。


    “快開城門啊!開城門!”


    距離城門尚有數百步之遠時,賀蘭騎軍中所有人麵露慌張之色,瘋狂大吼。


    他們仿佛已經能嗅到了那鐵浮屠鐵槍上散發的死亡氣息,與自己僅僅隻有五百步之遠了。


    那城頭副將此時也是神色大亂,被突然殺出的鐵浮屠已是弄亂了心智。這若是城下賀蘭三衛齊齊被鐵浮屠衝鋒絞殺的一幹二淨,那麽整個賀蘭部的天可真的是塌了。


    絕不能發生這樣的事,一切尚還有轉機,還有轉機。快,開城門,開城門!接應三衛入城,放箭,放箭啊!


    那城頭副將先是喃喃自顧低語,後麵眼中露出一絲希望,轉頭朝身邊甲士大吼道。


    “呲!”


    那厚重的城門被慌亂的甲士費力緩緩打開,城外的賀蘭騎軍已是覺得生機就在眼前,奮力向還有百步之遠的城門處湧去。


    此時正在衝鋒過來的鐵浮屠尚距眼前的賀蘭騎軍還有百十步之遠,眼看這些賀蘭騎軍就要逃出生天。


    莫澤等人已是心急如焚,隻能不斷拍打馬背加速,企望能留下這些賀蘭騎軍。


    就在賀蘭騎軍隻距城門僅有二十步之遠的時候,一股黑影從旁邊直直掠出。


    “嗷嗚!嗷嗚!”


    在刹那間,三百聲狼嘯響徹在賀蘭王城之外。


    隻是在瞬間,急速飛奔的賀蘭騎軍陣型已是遭到滅頂之災。所有賀蘭戰馬齊齊前蹄一軟,整個戰馬刹不住衝刺的力道,連續翻滾幾圈,癱軟在地,發出陣陣悲鳴。


    馬背上的賀蘭騎軍也是被那股巨力齊齊甩了出去,掀落在地,生死不知。


    所有在場之人被這一幕已是弄得喉舌幹燥,心神未定。


    “是白狼騎!”


    碩風兒郎四下振臂高唿,神色激動。


    所有碩風戰馬沒有受到絲毫影響,隻因這些白狼天天在部族大營中長嘯不止,這些戰馬現在已是習以為常了。


    從最開始的驚慌失措到癱軟在地再到今天的不受影響,碩風戰馬可是吃夠了苦頭!


    拓拔見到黑影中那為首一人,麵露喜色,瘋狂大吼:“大統領!奪城!快奪城啊!”


    古勒爾麵色不改,斜瞧了一眼大吼的拓拔,這若是在平常呂驍定會過去訓到,需要你教我做事嗎?


    但是眼下情況危急,不容他多想。此時已經有緩過來的賀蘭騎兵往城中瘋狂湧去,自己怕是再不衝城,那城門又要緊閉了,那時候再想奪城,可就是異想天開了。


    “衝!奪城!”


    古勒爾一夾狼身高高躍出,身後白狼騎猶如狂風一般,轉眼間已至城門處。


    “快!關城門啊!關門!”


    那城頭副將原本以為一切有驚無險,能順利接應賀蘭三衛入城,卻沒想到半路殺出白狼騎,眼看白狼騎衝至城門處,此刻已是一顆心都到嗓子眼了,瘋狂大吼指揮甲士關門。


    古勒爾聽見那副將言語後,冷冷笑道,此刻才想起關城門,不覺得有些遲了嗎。


    隻見古勒爾駕馭白狼靈巧翻身一躍,便是衝進了那扇已經半關的城門裏。


    隻見賀蘭守城甲士圍做一團齊齊出槍想要逼迫呂驍退出城外,但是古勒爾虎臂一揮,手腕翻轉間,先是擋住空中的槍尖,在順手一揮砍下了幾顆身旁賀蘭守城甲士的頭顱。


    身下的白狼也是血腥大口死死撕咬周身敵人,在不大的空間內,一人一狼,橫衝直撞,周遭死傷守城甲士極多。


    古勒爾身後便是那扇城門,守城甲士卻是隻能望而興歎,無可奈何。


    短短數個唿吸間,所有白狼騎也是接連衝進城內,齊齊站定。


    三百狼騎,外擋賀蘭三衛,內阻守城甲士,深陷困境,卻人人臉色輕鬆如常,猶如家院閑逛,何其壯哉!


    城頭那副將狀若瘋魔,竭力大吼,


    “快!一起上!殺了他們!快啊!”


    城外已然緩過神來的賀蘭三衛齊齊湧在城門前,拚命往裏揮刀想要殺進城中。殺進城這是他們唯一的生路,每個臉上帶著無盡瘋狂之色,那股死亡氣息已是離自己越來越近了,就在背後,背後發涼。


    拓拔等人死死纏住想要往前湧去的賀蘭騎軍,卻耳中聽到身後震天般熟悉的戰吼聲。


    “碩風!碩風!”


    一迴首,身後不遠處竟是浮現出十數萬碩風兒郎的身影,為首那熟悉的幾人正在快馬向自己這方馳援而來,不禁熱淚盈眶。


    鐵浮屠,也是衝鋒而至。


    遠處距賀蘭王城不到一裏之處,十數萬碩風騎軍已是組成各種衝鋒陣型,奔湧而來,馬蹄高踏,旌旗飛舞。


    而眼底下那一萬鐵浮屠已是接踵而至,兵臨城下,朝著已經亂作一團的賀蘭三衛殺去,此刻已是能清晰可見那鐵浮屠甲士鐵麵具上那猙獰的花紋,寒意沁骨。


    而城門大道中那三白狼騎,已然是化身為死亡騎兵。


    手中彎刀如勾魂鐮刀,每一次揮手間便帶走周遭身邊幾位賀蘭守城甲士的性命,身下兇惡白狼也是讓那些守城甲士肝膽欲裂,趔趄退後,不敢向前。


    三百碩風狼騎,就已經活生生擋住了數千守城甲士和身後倉皇逃竄想要進城的賀蘭三衛。


    那城頭副將環顧四視,麵如土色,一顆心已是變得死寂一片,腦中一片空白,仿佛丟了魂一般。


    整個人已是呆滯木然望著這幾幕情景,手中原本攥緊的彎刀也是不知覺間脫手而落,整個人已是站立不定,一個趔趄坐倒在地,雙手抱頭嘴中喃喃:“完了!一切都完了!沒了!城沒了!”


    就在白狼騎四散擋住賀蘭守城甲士竭力拚死關閉城門時,城門外鐵浮屠全軍已是衝鋒而至。


    整個城門附近處一片狼藉,廝殺聲不斷。


    賀蘭騎軍所騎的戰馬有的還在癱軟在地,有的已經能掙紮站起身來。


    一部分賀蘭騎軍在被猛然間摔落下馬已是沉沉昏迷過去,被緊接著追上來的莫澤等人率領的大軍輕易砍了腦袋。


    另一部分也許是有盤韃天神護佑,落馬之後並無大礙倉促間還能手腳並用往城門倉皇逃去,但卻被城內的白狼騎活活擋在城外,一步不能入內。


    拓拔等人率領的碩風騎軍此刻將城門四周活活變成了人間煉獄,正在大肆屠戮。


    沒有了馬的賀蘭三衛,猶如沒了牙齒的老虎,唬人尚都唬不住,更何況此時眼前這些賀蘭騎軍已是如同鳥獸亂作一團。


    眼看鐵浮屠衝鋒將至,隻想拚死擠破頭擠進城中去,求得一條活路,還哪裏顧得上屁股後麵正在砍殺的碩風騎軍。隻有寥寥數百人敢於提刀反擊,卻被莫澤等人驅馬一個衝鋒所淹沒,一時間齊齊身死倒地。


    就在此時,猙獰鐵馬的馬蹄已是高高躍起而至城門附近賀蘭騎軍的頭頂之上。


    在草原上有著赫赫兇名的鐵浮屠終是今日暴露在眼前這些賀蘭騎軍驚慌失措的眼中。


    猙獰的鐵馬,鋒利的長槍,威猛的甲士,一雙雙散發著寒意的眸子。


    這是他們是第一次見,也是最後一次見,祭奠了整個生命作為這幕壯絕景觀的賀禮!


    隻是在數個唿吸間,一萬鐵浮屠就淹沒了眼前四處掙紮逃竄的賀蘭騎軍。


    起初還能聽聞到賀蘭騎軍發出震耳的痛苦的嘶吼聲,到了數息過後,空氣中就隻能聽到鐵浮屠悶雷般的馬蹄聲,一聲聲踏在所有在場人的心間,再不聞半點其他雜聲。


    賀蘭三衛,此間亡二傷一,自此除名,偌大草原再不聞賀蘭三衛之名。


    鐵浮屠在衝鋒之時,所做之事無比簡單,提槍猛刺,衝鋒再次,整個過程幹脆利落,涇渭分明。


    隻是簡單一輪衝鋒,戰場上再無有賀蘭騎軍一人幸存。


    一旁遠望的拓拔等人已是瞠目結舌,合不上張開的嘴。想要張嘴說一點什麽,望著那片鐵浮屠衝鋒過後的地麵,幾人扭頭相視一眼,卻覺得嗓子幹啞,吐不出半個字來。


    在這幾人視角看來,鐵浮屠最先碰撞到的賀蘭騎軍一聲嚎叫尚未發出,便就被那股巨力一瞬間摧毀了生機。


    身子高高飛起,緊接著被後麵的鐵浮屠踩於無數馬蹄下,身子生生揉成了一塊破布。


    等到後麵的鐵浮屠衝鋒過後,已是破碎的不成人樣,隻有半點骨肉殘留在地可見。


    等到衝至處於後方的賀蘭騎軍時,前方的鐵浮屠也隻是簡單提槍一刺,剩下所有事就如起初一樣,簡單粗暴至極,就是活活碾壓過去。


    “這..也太簡單了吧!”


    “真不愧是鐵浮屠,生猛至此!”


    幾人緩過神來,麵麵相覷,背後冷汗都已打濕了內穿衣服,半天就憋出了幾句話。


    “萬幸是自家部族的殺手鐧,若是放在其他部族..”


    莫澤驅馬上前,眉頭微皺,麵色難看,一股衝天血腥氣息刺鼻而來,壓住腹中強烈的不適,嘴中緩緩說道,剩下半句隻說了半截就再不開口,卻讓其他眾人齊齊臉色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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