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生機靈動風景怡人的天闕草場今晚卻如同人間煉獄,鮮紅的血液灑落在草場的牧草之上,已經把快要枯黃的牧草都染成了血色。


    賀蘭部騎兵屍橫遍野,慘叫聲此起彼伏,殘肢斷臂隨處可見,地麵上到處都是血汙,地勢低窪處甚至都已經匯成了血溪在流淌。


    而肉眼望去,殘破正在燃燒的大帳,斷裂倒下的旗杆,還有穿插在四周正在化身為死神收割幸存賀蘭士兵的碩風騎兵們。


    腰間拔刀,手起刀落,賀蘭騎兵嘶啞的求饒聲和咒罵聲戛然而止。


    滿臉冰冷的碩風騎兵隻是看著那睜大眼睛的頭顱在地麵上滾了幾滾,然後麵色冰冷轉身去尋找下一個還在苟活的敵軍。


    揮刀,收刀,下馬收拾頭顱,成了這座戰場上唯一的單調的風景。


    “阿達木,讓兒郎們整軍吧,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估計賀蘭部的那幾萬援軍正在來往草場的路上呢,讓兒郎們準備好陣型,再讓他們嚐嚐被碩風彎刀砍掉脖子的滋味。”


    巴彥驅馬來到正在四處砍殺敵軍的阿達木身邊說道。


    阿達木抹了抹臉上的血汙,伸手抓過一麵賀蘭部的大旗,擦了擦自己彎刀上的血跡,扭頭用狼目一般的眼睛打量了一下戰場狀況。


    “是時候了,二十裏的路全速奔襲也差不多快到了,讓兒郎們省省力氣,一會還要再殺幾萬狗崽子呢。


    碩陽的鐵浮屠恐怕早已等的不耐煩了吧,哈哈哈,看著我們如此痛快的大肆殺戮,他早已手癢癢的不行了。”阿達木咧著嘴大笑道。


    “主帥有令,整軍!整軍!”


    “主帥有令,整軍!準備衝鋒陣型!”


    數名旗手駕著馬,在整個戰場上奔走大喊,揮舞旗幟,赫連部蒼涼的號角聲也嗚嗚的吹起,響徹在死寂的天闕草場上。


    碩風部的騎軍聽了,迅速扭過馬身,如潮水一般向碩風狼旗處湧去,準備和大軍匯合。


    都達聽到號角聲後,眼睛細細一眯,看到全軍集合後,也提著那碩大的賀蘭騎軍主帥的頭顱,美滋滋的奔向狼旗處。


    一邊趕路,一邊心中仔細盤算暗想道,這馬上要和那賀蘭部援軍交戰了,這阿達木再不會追我了吧。


    狗日的阿達木,不就是搶了你一個頭嗎,草原上怎麽會有你如此度量狹小的漢子。


    阿達木和巴彥站在高處,神情平靜,等著遠處即將到來的賀蘭騎軍。


    這時候看到屁顛屁顛跑過來的拓跋,阿達木不禁覺得全身又是氣血翻騰,心中一股無名怒火快要衝破自己的胸膛。


    阿達木麵目沉凝,斜著瞪了一眼屁顛屁顛趕過來的都達,攥緊手中的彎刀,提馬就想上去該這不要臉的黑漢子來上一刀。


    都達心中知道自己理虧,也不敢語氣強硬,賠著笑臉,一臉討好的看著阿達木。


    “阿達木大哥,一會讓兄弟來該你保駕護航,你隻管放手廝殺,後背交該我,若是有哪個不長眼的衝撞了你,兄弟就直接送他去見盤韃天神。”


    阿達木心中生著悶氣,也不用正眼去看他,別過頭,與巴彥交談。


    心中暗氣道,老子一份陣前擒殺敵軍大帥天大的功勞被你這狗日的順手搶走了,你還敢來見我。


    巴彥不禁暗笑,這兩人可真是一對活寶,搖搖頭,不管這二人如何鬧騰,靜靜等著來援的敵軍。


    隻怕是要讓你們失望了,你們要支援的人現在都已經在盤韃天神的懷抱裏了。


    你們敢來的話,順便把你們自己也留在這天闕草場上吧,為這無垠草場再灌溉幾萬份肥料,好讓我碩風部明年戰馬能痛快的吃個飽。


    天闕草場以東,一矮丘坡下,為首一人身披重甲,手持重槍。


    胯下的涼洲戰馬,也同樣披著重甲,把整個馬身的要害部位,都籠罩在鐵甲內,威武異常。


    放眼望去,那漢子身後萬人也同樣是如此裝扮,天地間一片肅殺鐵血之氣,四周的空間仿佛都被這股殺意所壓垮,空氣都變得粘稠起來。


    若是讓其他草原上其他部族的人看到如此場景,便定會被嚇得肝膽欲裂,這便是和白狼騎齊名的草原死亡鐵騎之一的鐵浮屠。


    如地獄使者般的一萬鐵浮屠靜默的站在自己主帥身後,靜等著那數萬賀蘭部援軍的到來,然後再大開殺戒,讓他們嚐一嚐身體被碾碎的感覺。


    “駕!駕!駕!”


    在另一條路上,賀蘭部另一名騎軍主帥木野心急如焚,揮著馬鞭,頭也不抬的正“”在趕路,身後帶著答應大營中數萬騎軍前去馳援。


    “急報!木野主帥,天闕草場被碩風部突襲,我部騎軍倉促之間接戰,死傷慘重,我家主帥請您速速支援!若是遲了,恐怕紫玉草場就丟了!”


    紫玉草場的騎軍來報,身形狼狽不堪,慌張衝進大帳跪地吼道。


    “什麽?你們數萬騎軍是幹什麽吃的?一幫廢物!軻摩莫非是癡呆了不成,被人明目張膽的襲營,還駐軍死傷慘重,丟了天闕草場他拿什麽去見大君。


    等我見了他,我一定要問問他是怎麽練的兵,有何麵目去見大君!”木野拍案而起,紅著脖子粗聲憤憤罵道,神情嚴肅至極。


    “天闕草場不能丟,那數萬騎軍不能全數葬送在哪裏!


    來人啊,快擊鼓,通知各軍統帥速速集合大軍,馳援天闕草場!務必要在短時間內趕到,速度傳令下去!”


    木野一邊走出帥帳一邊大喊道。


    視線轉換,天闕草場就快至眼前,木野在路上一邊匆忙趕路,一邊心裏默念著天闕草場和那數萬騎兵可不能有失啊,希望自己還能趕得及。


    他平生第一次感到這二十裏路是如此漫長,好似走不到盡頭。


    “傳令下去,全軍準備衝鋒陣型,拔刀,注意有敵人埋伏,我們馬上到天闕草場了!”衝在前邊的木野神色冷靜,沉聲喊道。


    眼前的天闕草場已經肉眼可見,他已經能依稀聞到人肉的燒焦味,和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


    木野攥緊了手中的彎刀,神色一冷,一馬當先衝向天闕草場。


    這股數萬賀蘭騎兵,浩浩蕩蕩衝進了紫玉草場,卻被眼前的景象弄得目瞪口呆,隨即眼睛快速充血,殺意衝天。


    眼前賀蘭騎兵屍橫遍野,主營大帳一片火海,那數萬賀蘭騎兵竟然被殺戮一空,無一可戰之兵。隻有一字排開,如潮水一般的碩風騎軍。


    “哈哈哈,軻摩老賊,誤我賀蘭部!誤我賀蘭部啊!”


    “數萬兒郎,無一生還。偌大草場,拱手讓人,罪人啊!罪人!”


    碩風部眾人遠遠看著,聽到眼前的這名賀蘭騎軍主帥發出悲憤的嘶吼聲,心中也難免出現了一絲不忍。


    可是站立的眾人立馬將這絲想法搖頭揮去,這可是部族大戰,是生死大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又何談殘忍和手下留情,畢竟易地而處死的可就是他們了。


    “木野小兒,你可是嚎叫夠了!嚎叫夠了的話,快些過來,讓老子早些親手砍了你這狗頭,提去向我家大君複命。”都達驅馬上前,一臉不屑喊道。


    賀蘭騎軍人人皆帶怒色,被目空一切之態的都達激怒,皆是按捺不住,想要驅馬一股腦衝殺過去,撕了眼前這漢子的嘴,再報坑殺族人之血仇。


    “你等若是偷襲得手之後立馬遠遁,逃迴你們的狗窩去,如此也許還能多活幾日,可還不知天高地厚。


    經過一場廝殺後皆是帶傷疲憊之軀,還站在這裏還想與我一戰,你是把我當做軻摩那種無能的廢物了嗎。


    今日便叫你們血債血償,用你們的頭顱祭奠我賀蘭部死去的英靈。”木野手中高揮彎刀,神色猙獰,大吼道。


    “賀蘭的兒郎們隨我血戰!報仇!”


    “血戰!血戰!報仇!報仇!”


    賀蘭騎軍全體怒吼道。


    “哈哈哈,隨我衝,繼續宰殺這些賀蘭的狗崽子們!”騎軍前的三人大吼道。


    刹那間,兩股騎軍洪流碰撞在了一起,就像兩把鋒利的錐子互相碰撞了一起,一瞬間擦出了激烈的火花。


    整個天地間好像短暫的光亮了一下,隨即又暗了下去,整個大地在不斷的顫動,仿佛來自蠻荒的英魂又重現在了世間。


    一時間,剛重迴平靜的天闕草場又充斥著,漫天的喊殺聲,碰撞聲,倒地聲。


    衝鋒,碰撞,扭轉馬身,再繼續衝鋒。


    揮刀,收刀,整個戰場上重複著這些單調而又整齊的動作,卻絲毫不減殺戮氣息,充滿了一種暴力的美感。


    “是時候了,鐵浮屠,隨我衝!”碩陽望著眼前膠著的戰局,嘴角微揚,一舔幹裂嘴唇轉身大喊道。


    鐵浮屠齊齊一拍馬腹,那股黑色洪流便從那小山丘上加速隨即衝鋒而下。


    整個天闕草場地麵開始劇烈的顫動聲,震耳欲聾的馬蹄聲開始從遠處響起,由遠及近,身披黑色重甲的鐵浮屠,一人一馬,在月色下宛如化身黑色死神,從遠處地獄中奔襲而來。


    借著那小山丘的地形提速,鐵浮屠已然將速度提至極速,短短十幾息之間便切入戰場,離那賀蘭騎軍不過百米之遠。


    那數萬賀蘭鐵騎聽到這巨大的動靜,扭頭看到,瞬間不禁心如死灰,戰意毫無。


    “是,碩風部的鐵浮屠!是鐵浮屠!”騎軍不禁臉色驚恐的吼道。


    “保持陣型,不能亂,不能亂!”


    木野神色驚慌喊道,他沒想到赫連部竟然派出了鐵浮屠來埋伏自己,以這些疲憊的赫連騎軍為誘餌,引誘自己上當,再由鐵浮屠來終結自己這數萬的騎軍。


    棋差一招,便是滿盤皆輸!


    那股黑色洪流衝進戰場後,直奔賀蘭騎軍中軍,在高速奔襲下,重槍隻是輕輕橫擊,就仿佛是泰山壓頂,天地將傾。


    賀蘭騎兵們接觸到鐵浮屠的一瞬間,身體被巨力便碾壓的不成人形,戰馬也長嘶發出一聲悲鳴,橫飛倒地。


    更不用說,被那重槍揮到的賀蘭騎兵,隻見空氣一簇血霧憑空出現,然後那人帶著盔甲成了一團不成型的肉泥,連一聲慘叫都沒發出來,便已經倒地身亡,迴到了盤韃天神的懷抱裏。


    隻見鐵浮屠一輪衝鋒,便已經改變戰局,賀蘭騎軍慌忙逃竄,剛剛還在膠著的戰局頓時崩盤了,賀蘭騎軍情況直下,隻顧著各自逃竄了。


    “不要亂,恢複陣型,突圍!保持陣型!”


    木野深刻知道在草原上逃跑是跑不了多遠的,隻有突圍出去才有一絲生機,活著迴到部族,將碩風部全麵開戰的這個消息稟報該大君,讓大君有所防備。


    在隨手砍殺了身邊幾名已經被嚇破心智,隻顧著逃竄的賀蘭騎軍,木野已經勉強把剩下殘部集合到了一起,眾人四處逆轉馬身,隻能觀看著四周已經包圍而來的碩風騎軍,和遠處準備下次衝鋒的鐵浮屠。


    “大帥,我們衝不出去了,我們掩護你衝出去,你快走!”木野身邊的親衛,急吼道。


    “閉嘴,草原上的漢子沒有過逃跑,我的背不會背向你們,今日若衝不出去,我們便一起死在這!”木野神色隱隱露出瘋狂,怒吼道。


    “碩風的兒郎們,繼續衝,殺光這些狗崽子們!”阿達木揮著彎刀一馬衝出。


    轟隆隆的馬蹄聲已經再度響起,鐵浮屠又是一次衝鋒,碩風人人麵色不變,無比平靜,結果早已注定。


    決戰一觸即發,卻結局已經明顯無比。


    “死戰!隨我衝!”木野怒吼著,率殘部衝向那股黑色洪流。


    阿達木看著那賀蘭騎軍木野主帥,反手刀藏身下再一刀劈去,卻沒想到被木野發現,二人纏鬥在一起,兩人的彎刀在月色下,上下飛舞,左右交錯。


    阿達木本身就已經是廝殺過一番,體力逐漸不支,手中的彎刀也慢慢速度放緩了下來,那木野見狀,隻是冷冷一笑,神色殘忍,隨即更是用盡全部力量揮著彎刀。


    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解決了阿達木,阿達木逐漸難以招架,想要脫身出去,卻被木野死死纏住脫不開身。


    阿達木不禁心裏苦笑著想到,自己還是太冒進了啊。


    眼看著就要命喪於此。隻聽見一聲大喝如雷轟頂,“狗賊,怎敢,休傷我家哥哥!”


    隻見一人身跨一馬,戰馬高高在空中躍起,那魁梧身影一如那十五的彎月,如那泰山壓頂,一刀朝著地上的木野麵門砍去。


    木野神色一變,倉促間躲閃不及,隻得以彎刀護住自己麵門,以求脫身,卻沒想到那一刀直接砍斷了那木野護在麵前的彎刀。一刀便將木野分成兩半,死於馬上。


    “哈哈哈,阿達木老哥,這下我們可扯平了,你可不能在找我的麻煩了。”


    那人不是都達還能是誰,這會正憨憨的笑著,割下了木野的頭顱,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你這老小子來的可真及時,再晚點我就早早去見盤韃天神了。”阿達木劫後餘生,喘著粗氣說道。


    “哈哈哈,那是,你也不瞧瞧我都達是誰。”拓跋哈哈大笑道。


    兩人正在交談的時候,這賀蘭殘部也被巴彥帶人一一清繳幹淨了,割下了頭顱丟在地上,眾人正在忙著打掃戰場。


    滿目狼藉的紫玉草場上赫連部的騎兵正在四處清繳著賀蘭部殘餘的騎軍。


    一位位往日人畜無害的碩風漢子這會已經化身為提著屠刀的惡魔。


    他們神色冰冷,麵目猙獰,徑直走向一個個已經再無再戰之力的賀蘭騎兵。


    賀蘭騎兵們,一個個臉色發白,嘴中口齒不清含糊的呢喃著:“你別過來啊,別過來!”


    伏倒在地的身子慌張的往後緊縮,往日提著三尺鋒利彎刀的手,這會在空中手足無措的晃著,仿佛這一舉動能嚇退一步一步逼向自己的碩風部的惡魔。


    往日草原上最兇狠的漢子,這會卻驚慌失措的宛如草原上被獵人快要抓到手的小白兔。


    他們早應該清楚地知道,草原上廣為流傳的一句話,當你拿起屠刀時,也將知道自己終有一天也會死於屠刀之下。


    清冷的刀光在賀蘭部騎兵的眼中一閃而過,伴隨的是空中濺出的一抹血霧和一顆高高飛起的頭顱。


    那飛起的頭顱還死死盯著地下哪具屍首,眼中還帶著一絲迷惑,仿佛不解地下那無頭屍首是誰。


    碩風部騎兵麵無表情,擦了擦刀身上的血,便轉身去找下一個。不知道自己今晚殺了多少人,怕是數不清了吧,隻覺得手腕有點酸軟,不過管他呢。


    能活著迴去部族見到自己的孩子和女人,再能在聽見一聲孩子甜甜的阿爸,就已經是這世上天大的幸事了。


    戰場上誰在乎殺了誰,殺了多少,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活著才有資格去懺悔,良心難安那是活著的人才有的權力。


    “我部下的兒郎要略做休整,然後去奔襲主戰場。世子那邊不容有失,我就在這邊就不待多久了。”碩陽取下頭盔,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對著三人笑道。


    “也好,我們在這邊休整結束後。留下五千人駐守紫玉草場,防止賀蘭部的陰狗卷土重來。其他人也會按照世子計劃去和大軍匯合。你先去吧,我們在那邊再匯合。”阿達木三人拱一拱手沉聲說道。


    “那好,我們主戰場再見!”碩陽穿戴好盔甲,擺手說道,轉身驅馬離開。


    劍未配妥,上馬卻已是沙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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