瀕臨初夏的夜依舊滲出點點涼意,連冰一件長袖尚可扛得住冷,半夜從家裏跑出來暢快了許多,本欲搭個夜車迴學校,突然又沒了心情。


    路邊的店大多熄燈烊業,堪堪幾間酒吧夜店閃爍著彩色的光,晃的她眼睛難受,提著手中的袋子輕步進去其中一間,沒辦法此時她很想喝點酒,腦子亂哄哄的。


    酒吧還是酒吧,舞池裏瘋狂的跳動,三分意亂情迷,七分麻痹心神,她不喜動,更厭於無意義的互動,點了杯果酒,讓調酒師把酒精濃度適當調高那麽一丟丟。


    喝完她就會走,沒有半分停留之意,坐在高腳椅上微抬頭瞧著台子上甩動身體的行屍走肉們,她嘴角勾起一絲嘲諷。


    片刻之後,意欲迴身,驀然渾身一抖,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散發瘮人的光,一口悶掉餘下三分之二的果酒,抓起紙袋子就準備走,餘光中沒看見下台的身影。


    還好,來得及。


    一步比一步走的快,憑空一條腿瞬然截住了她的前邁的右腿,逃不過了。


    “跑那麽快做什麽?難道你在怕我?”


    疑問的語句裏看不出任何疑問,戲耍之意明顯到懶得遮。


    “盛英睿,你真是陰魂不散!不知道是誰在擋我的路,幾次三番的無禮捉弄,我不走還跟你陽奉陰違麽?”


    這樣的行為實屬令人提不起星點好感,她眼裏的怒氣明晃晃。


    “你失望了嗎?”


    “什麽?”


    “那天,我看見你了。”


    他是指在新餐廳吃飯那天,原來真的看見了,隻是裝作沒看到而已。


    “我早忘了,失望?你真是把自己看的太起,以為所有女人都會喜歡你麽?未免自負過頭了。”


    “那就好。既然不喜歡,就陪我坐坐吧,不勉強你,選擇權在你手上。”


    孤傲的轉身全然不似在祈求一個陪伴,他灑脫落坐,手中搖曳著玻璃杯,酒液澄黃渾濁,未下肚,連冰恍然嚐到了苦澀。


    “最多半個小時,否則打不到車。”


    理由挺蹩腳的,有錢能使鬼推磨,更能打到車,也花不了她幾個錢。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悔也收不迴了,傲然一坐,她又點了一杯果酒。


    “你覺得親情真如人們口中說的是世間最為偉大的愛麽?”


    意料之外,問的不是關於她,過於沉重的話,她難開口,亦如他惘然的神色。


    “是吧,大部分都是這樣的。”


    “可為什麽,我得到的一點都不像別人說的,陪伴,鼓勵,保護和誇獎,從未感受過。”


    “你...”怎麽了?後麵的話被他截了。


    “你有沒有那樣的母親,十月懷胎的骨肉可以當做空氣;寧願買蛋糕和玩具給鄰居家的小孩子,也不給自己餓了的小孩煮一次熱粥;他笑她就打,他哭她就掐,他不說話她便罵;把他送走後大賺一筆就走的遠遠的,再也沒迴來過。”


    “是你...”媽媽嗎?


    “你有過那種父親嗎?口口聲聲說對他好,實則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另一個孩子,不應該是沒有偏愛嗎?同一個學校兩個孩子的家長會,他永遠隻有時間參加哥哥的,他甚至會忘記小兒子無數的乞求,沒牽掛的去旅遊;長大了,這個父親竟然還讓他放棄他最想做的事,到頭來全是利用。”


    連冰明白了,他要的不是她的迴答,而是靜靜的聽著他說完就夠了,原來倔強執著的他生活的並不好過,沒來由的心疼,她無法感同身受,光是聽著周身就泛著陰冷的涼意。


    “這些都不足以打垮他,最讓他可怖的是那位笑裏藏刀的哥哥,表麵上是人人豔羨的三好兄長,誰又會知道他才是真正的禽獸?一開始對他的好,每一分都是算計,城府深到令人無端膽寒。”


    他的眼眶發紅,有意的控製可以不流淚卻沒辦法讓眼睛說謊。不知為何,她想摸摸他的頭,告訴他沒事的,快點逃走。


    “不要可憐我,我沒那麽脆弱,比起他們我也不算好人。”


    停在半空中的手頓了幾秒,未被察覺之前輕輕收迴,她斂了斂嘴角。


    “不可憐你,沒什麽好可憐的,你是沒碰到好的親情,但是不可以否定它,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不能擁有。”


    酒沒喝幾口,盡顧著聽人說話了,連冰拾起杯子一飲為盡,嘴裏滿是酸澀。酒味亦是隨心情的,摻不得半點假。她的家比他好點,好壞皆有,至少現在讓她窒息,要不然她也不會想逃離。


    “以後?沒有期待,我不需要。”


    他早就無感了,心底殘存的希望被惡人一把火燒的連灰都不剩。


    “偏執不是好事,要當個正常人。”


    她可以旁人的身份勸慰別人,然怎麽也救不了自己。太好笑,不正常的人想要拉別人迴頭是岸,就好比掉入懸崖的人妄想把兩腳踏入深淵的人推迴地麵。


    “連冰,你是唯一一個我可以毫無防備盡情傾訴的人,隻有你,我才會覺得說出來沒那麽難。”


    第一次對個算不上熟悉的女人把過往全盤托出,她沒有安慰他,他更不需要。


    “說出來本就難如登天,願意把傷疤揭開來給別人看,也證明它傷害力變小了,不再是深埋不見底的刺。”不像自己,她是一個死也不可能把傷疤自我裸露的人,無論最好的朋友,還是最親密的愛人,她都做不到,某些情緒隻能藏在最深的角落讓它慢慢發酵,異變。


    “半個小時到了,酒也喝完了,你該走了,怎麽還想陪我?”


    善變的男人,前幾分鍾苦大仇深,這一秒頓時不複之前。


    “陪你個球啊!現在就走!”


    和辛小落待久了,罵人功力見長,不過她喜歡的緊,不爽了就得罵和吼,忍著害自己,不文明又怎樣,自己開心就行了,做什麽都得看別人臉色,活的不免太累!


    “我的東西呢?”紙袋子沒在台桌上,她急的冒汗。


    “你是說這個嗎?”紙袋子赫然放在盛英睿腿上,連冰伸手去拿。


    “哎,等會兒,告訴我這是什麽?急什麽,我會給你的。”


    “拿過來,你說過不逼我的。”這個東西對她很重要,弄壞了又要迴那個家,她不想再迴去。


    “你不說,我就自己拿出來看咯?”


    “我拿了獎學金,這是學校要的個人和家庭資料,沒什麽特別的。”她表情不再慌張,鎮定自若,仿佛丟了也沒關係,可以再拿一份。


    “所以,你不在學校是迴家拿資料了?不錯啊,如果我好好學習的話,獎學金該拿到手軟了,可惜錢太少,入不了我的眼,喏,給你!”


    他還以為是什麽,原來是平常的資料而已。


    “自大,你好好學習也拿不到,錢雖然不多,但也是一種對學習的鼓勵,不懂就別瞎說。”


    拿迴袋子,她也不願多說,該打車迴學校了。


    走到街頭,漫步了幾千米,一輛出租車都沒看見,她想出多點錢也沒機會了,走迴去會不會累死?天都亮了吧,對了,她還不認路。


    就在要認命住酒店那刻,一聲刺耳鳴笛在她身後響起,車前燈太亮,她難以睜開眼看是誰。


    是一輛火紅色的跑車,昂貴華麗的外型,著實紮眼,車窗滑下一張精致的臉探出來,“上來,我送你迴去。”


    “不行,你喝了酒,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太危險命要緊。”


    她還是想住酒店,花點小錢保住小命劃算的很,信步往前不打算再搭理他。


    “喂,我喝的不是酒是果汁,你不想死我更不想死呢,快點上來。”


    這話聽起來沒在唬她的樣子,她猶豫了片刻,打開車門坐上了後座。


    “副駕又沒有釘子,你就想也不想的坐後麵?”


    連冰把他當洪水猛獸,萬事小心的樣子讓他哭笑不得。


    “廢話真多,開你的,記得穩點。你車上的味道怪怪的...等...等等...騙子!你還敢說自己沒喝酒!停...停車,我要下去!”


    嗅覺遲頓了點,後知後覺她聞出來了,不是酒割了她的頭!


    “坐穩咯,本少爺,要加速了,哈哈哈哈!”


    不騙她一把,她會上車?做人不能太誠實,善意的謊言出自好心,不要緊!半夜放一個女人在大馬路上麵,他不放心,由自己護送能安心。


    “盛...英...睿!開慢點!”


    風馳電掣,車窗外的風景變幻莫測,安全帶是個好東西,她沒給磕死。等她能適應快車速時,盛英睿又給慢了下來,蝸牛搬房子也不及他拖拉的程度。


    車子停了,車窗打了下來,原來到了學校,她沒注意到。


    “到都到了,你開車門鎖啊?”


    “連冰,今晚,謝謝你!”


    她愣了一會兒,盛英睿嘴巴裏的謝謝,她受不了,不曉得怎麽迴他。


    “盛英睿,你真要謝我的話,麻煩開下車門鎖,不要你的錢,使個小力便可。”


    “好了。”


    “嗯,不再見!”她甩了甩手,以示跑路。


    “不解風情的女人!”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他驅車開往了停車場,夜越發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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