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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竟是顧間莫。


    他一身簡單的深紫色裝束,展示出與周遭格格不入的華貴風度。他雙手負在身後,三步並作兩步的跳上將台,臉上神情頗為不在意。周圍的將士不知此人是何來頭因此也不敢冒犯的斥責他的無禮。


    他站在那個一身銀甲的男子麵前,風流氣度竟不相上下,但是流露出的渾然氣勢完全各異。唐姝從未見過有兩個人有如此迥異的氣質完全不同。一個笑意盈盈,一個滿麵冰霜:一個灑脫不羈,一個沉靜如山,然而骨子裏卻給人一樣的驕傲不屈從的感覺。


    顧間莫隨意的站定,說道,“不知石將軍可給我這個麵子?”


    “軍紀嚴明,不可違逆。”聲音沉緩而有力。


    “誰人都知將軍嚴束軍紀,然而此人初犯,況又不知情,將軍何必苦苦為難?”說完又走進幾步說了幾句。


    台下早已一片竊竊私語,所有人都在為這個莫名其妙蹦出來的人的無禮傲慢的行為判定了死刑。


    長凳上爬著的唐姝亦如此,她見此情形不禁暗暗擔憂,“這個小子出來求情也不說誠懇一點,這麽囂張的出風頭,這下我定要交代在這裏了!”


    然而情形卻出乎她的意料。石將軍竟然點了點說道,“此話也有道理,如此便且放過她,但是倘若再犯決不輕饒。”聲音不怒自威,酒色泡過的嗓音竟有一種膽戰心驚的殺伐之氣。說完就有人將她鬆解下去,死裏逃生的她十分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石將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情緒不明,隨後便離開了校場。顧間莫則是看著她自得的笑了笑。


    感到自己受到驚嚇的唐姝迴到自己的帳篷時,心情尚還不能平靜。與她同住的武副雖然看著難以接近,但是竟十分貼心的為她備好了飯,唐姝此時肚子正鬧饑荒也就毫不客氣的狼吞虎咽起來。武副向她問了當時的情形,唐姝都如實告訴。當唐姝說自己是被那裏操練時的一種壯闊的力量吸引過去時,武副眼神一動,失望的眼神卻又極快的遁去了。


    聽完唐姝的敘述,武副驚奇的說道,“石將軍一向以軍法嚴明著稱,今日之事前所未有啊,不知道那位替你求情的人是怎麽樣的人物,竟能讓石將軍讓步,真是難得。”


    唐姝一邊扒拉著飯含混不清的說,“他啊……應該就是個富家子弟吧,再厲害點應該也就是個官家子弟,然後樣子俊美了些,嘴皮子會說一些吧……我與他也隻是有過一麵之緣……總之是個奇奇怪怪的人,但是能在那種情況下對我這種沒有什麽交情的人施以援手,想必骨子裏也是個仁義之徒吧。”


    武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燭光微弱,搖曳寂靜。武副突然說,“雖然石將軍執法嚴厲,但是是個義氣仁善的人,若不涉及軍事,他對我們時常是很寬容的,”說罷頓了頓,繼續說,“想必你也知道我是為何才來夥頭軍的,那時石將軍原本是要將我遣送迴家,安享餘生,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我感念於將軍恩義,才決定在這裏做一個夥頭軍。將軍還特此派人照料我的家人……因此若將軍今日有什麽讓你感到不快的,還望你不要記恨他才好。他是個好將軍。”


    記得當時丁寶糧官說武副是個簡潔的人,話不多說半句。如今卻為石將軍辯解了如此多,想來那將軍定是十分好的品行,才能如此服下。唐姝聽罷報以同樣的真誠迴答他說,“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也不是個記仇的人,況且有罪當罰,當時確實是我冒失才闖下的禍,怎好怪到別人身上呢?”末了十分義氣凜然的拍拍他的肩膀。武副見此也不多說,感激一笑便自己去睡覺了。


    夜半時明月當空,映在地上半影皓光。唐姝從未和一個男子這樣同處一室過,因此無法安眠。雖然這裏沒有人知道她是個女子的身份,但是長久以往也會暴露,當時隻想著要謀求活路,學花木蘭似得便跑來參軍,但是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說不定半路打仗又把自己給搭進去了……唐姝越想越覺得不妥,整夜惴惴不安。第二日淩晨才含混的決定,先這麽下去,日後找到機會再做打算。


    合眼沒過多久,一聲粗暴的,響亮的,鑼鼓聲似的喊聲就在帳篷外響起。唐姝使勁蒙著被子試圖重新鑽進夢裏,然而無奈那聲音簡直就好像是長在你耳邊似得,於是悶悶不樂的坐起來,一臉陰鬱的看著已經收拾整齊的武副。


    “今天是新兵入營第一天,早上要起來集合操練,每日都是這個時辰的,我們也得起來去準備食物的。”武副解釋說。


    唐姝在硬邦邦的床板上不情願的打了兩個滾才慢吞吞的起來收拾。


    太陽依舊半隱在山腳下,晨光略微泄撒在黑暗中,天邊際色彩綺麗,結合成一種奇異的沉靜的美。唐姝在這樣的時刻,站在帳篷外還濕冷的空氣中,悠悠的打了一個哈欠。


    軍營做飯的環境是臨時搭建起來的,隻是一個破舊的帳篷的,裏麵架著幾口大鍋,鋪著深藍色髒布的地上隨意的擺摞著要用的食材。食材也是簡單的可憐,隻有一些葉子破損了的白菜葉還有幾袋放了很久,風吹的發綠的土豆,以及幾袋混雜著些許碎沙石的米麵。


    唐姝進去的時候,丁寶正在吩咐一個小個子將用的陶碗擺好,將已煮好的米粥有次序的盛放進去。丁寶讓她給排隊的士兵盛粥。


    每個人隻另給一碗隻有幾片菜葉子的配飯。而且這裏竟然沒有鹽?豈止是食不知味啊。


    一張張遞到她麵前的手無一不是滿手厚繭與傷疤。唐姝突然感到內心一股油然而生的感動,“反正我一時半會也沒有機會離開這裏,不如在這段時間用我在現代的知識提高一下這裏的食物質量吧?那麽首先就是要有鹽……以這裏的技術隻能用日曬法,可是這裏哪裏有海……”


    正在尋思間隻聽見一聲驚唿,唐姝這才發現自己一個不留神竟然把米粥舀在了領粥的一個人手上。那個眼白豐富的男子一臉不滿的看著她,怒氣衝衝的提高的聲音,“你不能小心一點嗎?”


    周圍的人一下子都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唐姝聲若蚊吟,“對不起……”


    隻是那個眼白豐富的男子看起來似乎沒有放過她的意思,“你知道在軍營裏食物是一種怎樣重要的東西嗎?你這種行為真是太不注意了,”忽然他又仿佛想起來什麽,指著唐姝大聲說,“你不是昨天擅自去校場差點被罰的那個人嗎?軍營怎麽會讓你這種人進……”


    那男子正在十分刻薄的喋喋不休,周遭的人越聚越多。唐姝感覺自己迴到了小時候,孤兒院那個高高的秋千架下,那個女孩讓她幫忙推秋千,女孩說,“高點高點!再高點!”然而她卻像一隻短線的風箏一樣,與大地生成疼痛的震蕩。所有的人都指著她,責備她被刻意渲染的然而並不存在的故意,指責她的愚鈍,包括那個讓她推秋千的女孩。


    本來已經忘卻此事經年的唐姝竟然在那一瞬間迴憶起了那件冰封在記憶深海下的久遠的,然而刺痛的記憶。她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隻是和小時候一樣,委屈和無能為力齊湧而上。


    忽然閃過一個人影,眾人還未反應過來,那個人影給了那個刻薄的男人狠狠一拳。


    竟是武副。


    唐姝的腦子有一刹那空白。


    那個男子捂著鼻子站來起來,隻感到一股暖流湧出,用手一揩滿是鮮紅的血液。在薄冷的風中看的唐姝腦神經突突直跳。武副站在她身前,像一座不動不移,永恆停佇的山脈。瘦弱的身軀突然爆發出的力量讓所有人為之一滯。


    那個白眼男麵上的表情由驚愕轉為兇狠,正要發作,隻聽見人群中一聲,“石將軍來了!”白眼男才惡狠狠地留下一句,“這次就勉強放過你!給我等著!”


    唐姝緊張的心弦暫緩下來。她感激的看著武副的背影,他隻是扭過頭來,不輕不重的說了一句,“以後注意點。”


    如果說唐姝此時心裏會有什麽感情,恐怕就隻能是感動了吧。從一個被拋棄的孩子成長到現在這樣,一點點的關心都足以讓她迴報對方以自己擁有最好的東西。何況如此。所以她在這時就下定決心要對武副特別好,然而有時如若給予的感情不對等,收受的一方就會付出代價。可是此時的她,又怎麽能夠明白呢?


    她不再多想,隻是麵帶淡淡的笑做著眼前的事。


    在離她不遠處的那個帳篷內,顧間莫默默的看著她。一隻手若有所思的玩弄著手指上的祖母綠翡翠戒指。


    “看出來什麽了嗎?”是石胥的聲音。他已歇下一身銀鎧,布有誘人的,充滿力量的青筋的手背翻下,敲打著桌子,不抬眼,這樣問了顧間莫一句。


    顧間莫忽然像是從夢裏清醒過來似得,俊美挺括的眉宇間卻還是藏不住的困惑,懶散的倒在身下的椅子上,說,“還沒有什麽頭緒。”


    石胥抬起眼,睫毛落下,遮住一片動人的銀河。他頗為不認真的說,“我看她也隻是個普通人罷了。”


    “我應該是不會認錯的……”


    “但也是有這個可能的。”


    顧間莫並未理會他這句話,一個人躺在椅子上,眨著小鹿一樣的眼睛看著厚重的帳篷。隔了一會,他忽然坐起身來。石胥皺眉看著他。


    他看著石胥,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弧度,聲音裏充滿了挑戰的意味,“不如,我也來參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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