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淩厲的側顏嚴肅,認真,此刻全不見戲謔神色。


    夏晚頭昏腦漲,被他突如其來的一番話攪得心緒不安。


    陸家老子從發球區過來,把方時運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權貴子弟有糜爛在聲色場中的,也有經得住萬千誘惑,走正途的。


    願意走正途的已是不易,可願意和能力又是兩迴事了。


    論品行才幹,方時運算是權貴圈裏的佼佼者。


    本想著方陸兩家世交,他又實在中意方時運,想著能在孫輩親上加親,但今天見他這個正經八百將人引薦到方老麵前的架勢,他心裏跟明鏡一樣,知道自己那點小願望,沒戲了。


    “在夏家長大怎麽了?不是一樣很優秀嗎?”陸老聲如洪鍾。


    方時運轉眸一看,“陸爺爺。”


    夏晚跟著喊人,問候。


    陸景浩聽陸黎母親說,夏家老三是港大法學係畢業時確實吃驚了一把。模樣很出挑,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陸老莫名就覺得有眼緣。


    “轉眼時運都要成家了,時間過得真快。”


    他還是不乏遺憾地說出了心聲,“我還想著方陸兩家到這一輩,能不能結親家,看來時運沒看上潔兒和黎兒。”


    方時運接著話,“我拿潔兒黎兒當親妹妹,日後也一樣是家人。”


    親妹妹,陸老最後的願望粉碎了。


    “不過緣分的事情哪裏說得準,我看夏小姐和時運很般配。”


    方老的眼神仍然深意,“你母親反對,是什麽原因。”


    方時運的事,就方昊那工作狂的性子,沒閑心管。


    能求到他麵前,隻能是周玨不滿意。


    “偏見。”


    夏家是巨賈,卻不是權貴。


    單因為這個構不成偏見。


    偏見源於夏家從小讓她在聲色犬馬中拋頭露麵,當做一支漂亮的,可交易的花瓶養著,嫌她名聲不好聽。


    “偏見是根深蒂固的東西。你要娶她,往後你能架得住偏見嗎。”


    “我自己選的路,自然是自己負責。”


    “時運有擔當。”陸老誇讚。


    輪胎壓過草坪沙沙響,球車上載著個人,直突突停在方時運麵前,周玨下車。


    “方時運,我不同意你的婚事,你就來找你爺爺搬救兵?”


    夏晚胸腔一緊。


    方時運似乎料到她會出現阻攔,規規矩矩地喊了聲媽,“平常這是您茶話會的時間,今日怎麽有閑心來看爺爺。”


    “我再不出現,你該直接給我送結婚請柬了吧?”周玨坐到方老身邊,“別說方家了,就算是我周家也是,不說別的,兒媳婦起碼要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


    方時運正色,“您有何證據說夏昭晚不清白。”


    周玨不慌不忙地,掏出了一遝照片。遞給方老。


    陸景浩見周玨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著急忙慌地找了個借口開溜了。


    就算是再好的關係,別人的家事,不聽不問為上。


    夏晚眼看著那一遝照片遞過去,沒太多感覺,除了夏家逼她去那些燈紅酒綠的場合,其他的她壓根也沒有什麽所謂的“不清白”。


    方老一張張看過去,麵色微變,撩眼看向兩人,最後遞給了方時運,“你自己判斷。”


    方時運接過來,眯起眼,“母親哪來的這些照片。”


    周玨冷嗤,“你也別管我哪裏找的,我就問你,哪個清白姑娘會在酒吧裏跟野男人卿卿我我?”


    周玨還想著補刀,夏晚瞥了一眼方時運手裏的照片,臉立刻臊紅了,“方太太,這些照片…”


    一個月前雲城酒吧裏,她使出渾身解數…勾引他…接吻擁抱什麽的,動作露骨,媚眼如絲。


    她自己看還好,拿到長輩麵前,她簡直要遁地了。


    周玨睥睨抱胸,看她一副心虛的樣子,連煽風點火都省了,她就不信她這個兒子頭頂一片大草原都能忍。


    男人乜了一眼那張紅得要滴出血的臉,笑容戲謔,“野男人?”


    他湊近,用隻有她聽得到的音量講,“緊張什麽。夏小姐清不清白,我最清楚。”


    夏晚的尷尬不但沒緩解,反而又添了一分羞恥。


    “母親不妨看看你口中的野男人是誰。”


    男人慢條斯理地點開手機,屏幕上呈現出酒吧的另一個角度,與夏晚對視,相擁,熱吻的“野男人”真容浮現。


    周玨臉色大變,“怎麽會是你?”


    “您以後別這樣,情侶之間的情趣讓您說成奸情了。昭晚臉皮薄,架不住您這樣講。”


    方老背手,“周玨,你確實管多了。別說這是小情侶之間的情趣,就算不是方時運又如何?誰沒有個年少輕狂的時候。”


    夏晚臉紅一陣白一陣,都講方家開化,確實如此,連方老都這麽開明。


    方老瞥了一眼周玨,“你跟方昊不是在酒吧認識的?你們當年玩得多瘋以為我不知道啊?我看這兩個小子跟你們比,小巫見大巫。”


    方時運笑著接腔,“傳聞三十年前周家大小姐是夜場女王,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周玨被一老一小反將一軍,怒不可遏,“方時運你沒大沒小,住嘴!”


    男人沒再理會她,不徐不疾地收了玩笑,“你三年前答應讓我娶夏昭晚,我才答應您留在港城,競選華世集團下一任總裁。答應您的事我做到了,您現在是基於什麽原因,您要出手百般阻攔?”


    夏晚聽著完全懵了。


    他明明是為了競選華世,選的她。


    可現在他說,是為了娶她,才競選華世?


    三年前,他根本都不認識她,怎麽可能為了她大費周章?


    周玨氣急,“明明你告訴我娶夏昭晚是競選華世集團的計謀,我才勉強答應你無理的要求!既然是計謀,當真什麽?”


    夏氏在港城根基深,但在氏族中卻是臭名昭著的唯利是圖,方太太說娶她算無理的要求,連夏晚自己都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您在轉移話題。”男人風輕雲淡。


    說罷,他看向方老,“爺爺最重誠信,您評評理。”


    方老看母子二人對峙,緩緩開口,“周玨,答應人的事,是該信守承諾。”


    方家從老到小三代的男人,看似氣場威嚴攝人,實際上全是隨和開化的主兒。


    周玨怕方老怕了十年,後來做過幾件出格的事,不觸及原則,方昊包容,方老也不說她,漸漸地她也不怕了。


    比如此刻,周玨沒被震懾,反是像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承諾最重要嗎?那你要不要問問你的昭晚,她允諾了我什麽?”


    男人有一瞬間預感不祥,他深深看了夏晚一眼,“你答應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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