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川把草送進了嘴裏,嚼了嚼,發現還是甜的。


    見陳明川毫無防備地把自己遞過去的東西吃了,巫遙的心裏莫名有些愉悅。


    這個外鄉人,雖然總是有問不完的問題,總是自作主張參與他的事,但是不算笨,也不煩人。


    吃了草藥之後,陳明川發現他鼻子不難受了,腦子也清醒了很多。


    下了雪的山路又濕又滑,陳明川好幾次差點摔了,他走路更加小心了。


    結果還是倒黴,陳明川踩到了幾片特別滑溜的葉子,一下子就摔了,他順著山坡就滾了下去。


    山坡上鋒利的植被和凸出的樹枝把他的短袖都割開了,陳明川感覺自己像被裝在了一個不停搖晃的罐子裏麵,腦花都快搖勻了。


    巫遙發現陳明川摔下山坡之後,他下意識地伸手拉陳明川,但是沒有拉住。


    眉頭微蹙,他輕啟唇舌,口中念出古老又晦澀的咒語。


    一條巨大的白色蟒蛇很快從山坡下方鑽了出來,接住了不停往下滾的陳明川。


    陳明川迷迷糊糊睜開眼,和白色的蟒蛇對視了一眼,他瞳孔一顫,暈了過去。


    蟒蛇卷起陳明川,爬到了巫遙身邊,委委屈屈地把陳明川放在了地上。


    巫遙蹲下身來,翻開了陳明川的眼睛,發現陳明川隻是暈過去之後,巫遙不易察覺的鬆了一口氣。


    從背簍裏找出來一些草藥,把草藥揉碎之後,巫遙把他們塗抹在了陳明川的傷口上。


    陳明川身上傷口有些多,草藥很快見了底,今天進山相當於毫無收獲。


    外傷肉眼可見地愈合了,但是陳明川還是沒有醒過來。


    巫遙猶豫了兩秒,把地上的陳明川抱了起來。


    …


    陳明川醒過來的時候感覺精神非常緊繃,他做了很久的夢,夢裏很多蛇把他纏繞住了,不讓他動。


    後來一隻巨大的白蟒出現,把他一口吃進了肚子裏。


    陳明川坐了起來,發現自己居然睡在巫遙的床上。


    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陳明川下床了。


    院子裏,巫遙正在給草藥澆水,陳明川說:“謝謝你救了我,帶我迴來。”


    巫遙將舀水的瓢放進了桶裏麵,“走個路都能摔,笨死了。”


    陳明川說:“森林裏太滑了,是你從小在這裏長大,習慣了森林的路,太厲害了。”


    “睡醒了就給草藥澆水,草藥都快枯死了。”巫遙冷冰冰地說。


    陳明川接過巫遙手裏的瓢,給草藥澆水。


    晚上的時候,陳明川吃完飯之後,拿匕首把指尖劃破,擠了一點血放在碗裏麵給了巫遙。


    巫遙要他的血的頻率並不高,大概三五天一次,一次也隻要一點。


    接過陳明川的血,巫遙盯著碗底看了看,沒有說話。


    他起身進到了小黑屋,再次出來血已經沒有了。


    陳明川坐在院子裏,看著浩瀚的林海,問道:“控蠱師可以出去,普通人也可以出去對不對?”


    巫遙坐在了陳明川旁邊,陳明川繼續說:“之前你跟我說寨子裏每十年會派一些人出去,帶迴外界的知識或者技能。你現在18歲,也就是說村子裏十好幾年都沒有控蠱師了。”


    “族長不會放你出去,那這二十年間出去的肯定是普通人。普通人怎麽出去的?是靠解毒的草藥嗎?”


    關於解毒草藥,陳明川是從那兩個小孩兒口中聽到的。


    兩個花環,倒是換了不少消息。


    巫遙開口道:“沒錯,解毒草可以解瘴氣的毒,出去的人就是服用它才能安然無恙。”


    “那種草在哪裏?”陳明川問。


    巫遙語氣冰冷,“你很想離開這裏?”


    “當然,我不會一直在這裏,我在外麵有家人。”陳明川迴道。


    巫遙抬眸看向陳明川,“如果寨子裏的人知道你想逃跑,會把你殺了。”


    陳明川盯著巫遙,“我相信你不會出賣我,不會告訴其他人我的想法,所以我也想你告訴我在哪裏才能找到解毒的草藥。”


    “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出去,我之前對你的承諾一直有效,你和我出去之後,我會幫助你融入新的世界。”


    陳明川說得誠懇,巫遙偏過頭移開了目光。


    巫遙說:“草藥在族長的家裏,他嚴格把控著草藥。因為一旦有人逃了出去,外麵的人就會發現寨子,他活了幾百年,會被當成怪物抓起來。”


    陳明川垂下頭想,寨子存在的消息其實早就被傳出去了。


    至少陳明川的雇主是知道寨子存在的,而且雇主還給陳明川安排了內應,這說明雇主對寨子的了解遠遠超出一般人想象。


    隻可惜陳明川和雇主談事情的時候,並沒有見到過雇主的臉,也不知道他長什麽樣。


    巫遙說:“我勸你不要白費心思,雖然族長已經是普通人,但是對付你還是綽綽有餘。”


    陳明川沒那麽傻,一問到草藥的地址就跑去偷,他說:“放心,我不會的。”


    晚上的時候巫遙離開了,很久都沒有迴來。


    有時候巫遙也會有事離開一段時間,陳明川沒有多想,他很快睡著了。


    半夜的時候,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了,陳明川睜開眼睛,借著月光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巫遙。


    巫遙俊美的臉蒼白如紙,袖口還在滴血。


    巫遙和坐起來的陳明川對視著,碧青色的瞳孔裏神色渙散,看起來下一刻就要暈過去了。


    陳明川起身,走到巫遙身邊,“你又去喂連生蠱了?”


    巫遙微微頷首,“半個月一次。”


    每一次他的血幾乎會被放幹淨,虛弱到極致的時候,身體裏的蠱蟲會開始反抗。


    巫遙的身體和靈魂都在被體內的蠱蟲撕扯,那些疼痛來自靈魂,一般人根本無法承受。


    而這些,巫遙從三歲開始承受。


    陳明川說:“我去給你抓補血的蠱蟲。”


    巫遙眼皮沉重,他盯著陳明川看了一眼,然後身體一軟,暈倒了。


    好在陳明川早有準備,接住了巫遙。


    他把巫遙拖到了床上,去了小黑屋。


    這一次不用小綠蛇指導,他也可以找到補血用的蠱蟲。


    抓了蠱蟲之後,陳明川迴到了房間,他卷起巫遙的袖子,發現巫遙這次的傷比上一次還要嚴重。


    手腕處的肉都翻了出來,和黑紅色的血痂黏在一起。


    陳明川甚至懷疑,巫遙的手腕的筋是不是被挑斷了。


    將蠱蟲放在巫遙的手腕處,它很快化成了一攤血水,傷口也愈合了一大半。


    沒過一會兒,巫遙身體發起了高熱,陳明川拿溫水給他擦了擦,還提前準備好了熱水袋。


    他估計和上一次一樣,待會兒巫遙身體的溫度會變得冰冷。


    擦了擦巫遙額頭的汗水,陳明川在想巫遙都這樣了還不離開,肯定有不能離開的理由。


    難道巫遙被族長用蠱蟲控製了?


    可是巫遙不是最強的嗎?


    陳明川甚至聽寨子裏的人私下議論,說巫遙是神靈轉世,所以才如此與眾不同。


    陳明川想了想,既然他偷了情人蠱之後要消除巫遙的黑化值,那他最好是帶巫遙離開這裏,離開族長的控製。


    他懷疑巫遙三十多的黑化值全部都來源於族長。


    陳明川正在想著,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腕被握住了,巫遙碧青色的眼眸正在盯著他,眼裏有幾分幽怨。


    陳明川定睛一看,發現自己剛才把濕帕子捂在了巫遙口鼻上,怪不得巫遙醒了。


    “不好意思,沒注意。”


    巫遙虛弱地垂下眼,眼神依舊冰冷,“今晚你可以出去睡。”


    “待會兒你身體還會變冷,我給你抱被子還有給你塞熱水袋。”


    巫遙說:“沒有用的,我身體變冷是因為蠱蟲。”


    陳明川問:“你身體裏有蠱蟲?”


    巫遙輕輕點了一下頭,“我沒受傷的時候可以壓製它,但是將血給了連生蠱的母蠱之後,身體處於虛弱狀態,壓製不住它,蠱蟲會反噬我。”


    “為什麽你體內有蠱蟲。”


    或許是為了轉移注意力,讓自己身體不那麽痛苦。


    巫遙給陳明川解釋道:“我三歲那年,張裴之把連生蠱的子蠱從上一個養蠱人身上轉移給了我。”


    陳明川不可置信,“也就是說,你從三歲開始就要經曆這樣的事?”


    窺見陳明川眼裏的震驚和一絲憐憫,巫遙扭過了頭,“嗯”了一聲。


    “已經習慣了。”


    陳明川說:“你不離開就是因為這隻蠱蟲對不對?張裴之控製了母蠱,接著喂你子蠱,用它們控製你。”


    巫遙淡淡道:“沒錯。母蠱死了,我也會死,所以我必須用血肉供養它。”


    “供養給母蠱的養分,一部分由母蠱吸收,另一部分由張裴之吸收。靠著這個辦法,他活了幾百年。”


    巫遙的身體燙得驚人,陳明川在他身邊都感受到了熱氣,也不知道巫遙怎麽忍受這樣的的痛苦。


    陳明川把濕帕子放到了巫遙手心,“擦一擦。”


    “在你之前張裴之是找的誰供養?”


    巫遙說:“寨子裏的普通人。他害怕秘密暴露,供養人都會被他囚禁起來。連生蠱是他用邪術弄出來的,如果寨子裏的人知道了會懲罰他。”


    “一般情況下,一個供養人可以供養連生蠱三四年,之後就會因為失血過多死亡。”


    陳明川算了算,“他已經害死近百人了。”


    巫遙點了點頭,“直到我出生,他收養了我,發現我天賦異稟,即便失去全身大部分血液也不會死。”


    “普通人放一次血可以供養蠱蟲一周,我的血可以供養半個月。”


    陳明川問:“為什麽不把他的罪行告訴寨子裏的人?”


    巫遙表情漠然道:“不會有人相信,因為張裴之用幾十年的時間,把自己打造成了神的使者,而我是不祥的人,寨子裏的人隻會相信他。”


    “就算寨子裏的人知道了連生蠱,他們也沒有辦法解除連生蠱。”


    “連生蠱由張裴之喂養了幾百年,在被供養人血氣滋養的同時,也在被張裴之供養。”


    這也是為什麽巫遙控製不了連生蠱,連生蠱和張裴之的羈絆太深了。


    巫遙眼裏閃過一絲厭惡,“這麽久過去張裴之和連生蠱母蠱其實差不多已經成為了一體,他們都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了。”


    “我想過殺了張裴之,但是張裴之一死,連生蠱也活不了,母蠱死了我體內的子蠱也就死了。”


    陳明川說:“難道任何辦法都沒有了嗎?你隻能這樣一輩子為當蠱蟲的養料?”


    巫遙說:“有一個辦法,就是把我身上的子蠱移到下一個供養人身上。但是張裴之不會這樣做,因為兩百多年來,我是他遇到過最合適的供養人。”


    “移蠱蟲的辦法隻有張裴之知道?”陳明川問。


    巫遙點了點頭,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了,聲音也有些虛弱。


    陳明川給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發現巫遙的身體冷了起來,陳明川立刻起身把熱水袋給巫遙拿了過來。


    “雖然沒辦法讓你迴溫,但也可以起到一點心理作用。”


    熱水袋貼著巫遙的衣服,溫度通過衣物傳到了身上,感受到這樣的溫度,巫遙眼神一暗。


    小的時候住在張裴之家,每次被放了血之後,張裴之會把他關進一間黑屋子裏,丟給他一隻補血的蠱蟲,然後任由他自生自滅。


    痛苦的時候,沒有人陪著他話說,也沒有人照顧他,伴著他的,隻有無邊的孤寂和痛苦。


    陳明川說:“你實在難受可以數數,說不定數著數著就睡著了。”


    巫遙咳嗽一聲,一張臉冰冷又蒼白,“無趣。”


    陳明川看他可憐,像一隻暴雪天被丟棄了的布偶貓,明明想要別人靠近,但是又張牙舞爪的。


    “我可以給你講故事,給你分分神,聽嗎?”


    巫遙眼裏閃過一絲不屑,扭過了頭,卻沒有說不聽。


    陳明川清了清嗓子,開始講了。


    “有一個國王,他有一個女兒,非常好看,皮膚像雪一樣白,眼睛很大……”


    巫遙打斷了他,“白雪公主的故事寨子裏的人也知道,以前有人帶童話書迴來。”


    陳明川說:“那我給你講個寨子裏的人絕對不知道的。”


    於是陳明川開始給巫遙講恐怖故事,他不信寨子裏的人會帶恐怖故事迴來。


    夜風唿嘯,外麵樹林裏交錯的樹葉被吹得嘩啦啦地響。


    陳明川講著講著,自己都開始覺得毛骨悚然。


    “那個女孩兒半夜聽到了指甲撓牆的聲音,她沒有在意。第二天晚上,家裏隻有她一個人,她打開電腦看電視,突然看到電腦屏幕上多了一個人。”


    “除了她的倒影之外,旁邊還有一顆人頭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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