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龐季同風風火火地闖進了傅良濤的辦公室,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濤sir,怎麽樣?結果怎麽樣?」傅良濤和阿餘與龐季同相處了數天,對於龐季同總是腳底生風的模樣,已是見怪不怪。


    傅良濤的心情不爽利,也懶得逗龐季同,便指了指桌上的兩張相片,對龐季同說:「你自己看吧!」


    「嚇!原來一直以來,駱曉雯所說的外遇對象竟是李秉德的兩個前女友?」龐季同說,聲音裏似是對這個結果隱隱有些不滿。


    駱曉雯所選的那兩張相片,是李秉德的兩個前女友──薑碧為和陳思越的相片。


    因著龐季同說話的語氣,傅良濤的眼眯了眯,接著又說:「駱曉雯似乎對她們兩人的事情一無所知,而且駱曉雯說了,她是在去年一月才收到李秉德外遇對象的來電和兩人的親密合照。」


    龐季同驚訝地問道:「濤sir,可是我們不是已經確認了,薑碧為和陳思越不可能是李秉德的外遇對象了嗎?」說完又將左手的食指放到了唇上,自言自語地說:「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在那天的案情討論結束之後,秦向文開始檢視李秉德的筆記本電腦和雲端帳戶。找到了從前的手機備份檔案後,便在裏麵發現了薑碧為和陳思越兩人的獨照,以及一些兩人各自與李秉德的合照。


    雖然手機備份檔案上載的時間距今已經有一段日子,傅良濤等人還是對薑碧為和陳思越兩人作出了調查,不排除兩人跟李秉德有舊情複燃的可能。


    不過,針對陳思越的調查剛開始不久便已告結束,因為陳思越已經在兩年前的一宗交通意外中亡故。


    至於薑碧為,當傅良濤與龐季同在與她麵談的時候,薑碧為毫不掩飾對李秉德的厭惡,甚至還對李秉德的死拍手稱慶,更直言不諱地說:「我寧願你們冤枉我殺了他,也總比現在以為我跟他有機會舊情複燃的好!」薑碧為把話說得非常絕。


    依薑碧為的說法,李秉德和她交往的時間是在二零一五年到二零一七年初之間。薑碧為現在是一位在職媽媽,與從事土木工程的丈夫剛生了一個兒子,一家三口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而薑碧為和李秉德的社交媒體帳戶,還有從手機網絡服務供應商所提取的帳單記錄,都印證了薑碧為的話。


    薑碧為和李秉德兩人已經有很長的一時間素無往來,社交媒體中也完全沒有連係,兩人與陌生人無異。


    阿餘聽傅良濤和龐季同兩人說話的口氣,知道兩人一時半會談不完,便對傅良濤說道:「頭兒,你們繼續談吧,我先去收好剛才的錄像。」


    傅良濤向阿餘點了點頭示意,阿餘隨之便抬腳離開了傅良濤的辦公室。龐季同便又接著問道:「濤sir,你是怎麽想到,要將薑碧為和陳思越的相片一並放到駱曉雯麵前的?」龐季同的語氣中夾雓著傅良濤不太想聽到的歡躍,話裏話外的表現都像是覺得整件事情很有趣似的。


    傅良濤仍耐著性子應道:「既然有確認的需要,自然要將所有的可能性全都考慮進去,我可不想到頭來又要重來一遍。」要這樣地刺傷一個人而取得證據,不是傅良濤認為的理想做法,所以傅良濤所能做的就將次數減到最低,次數越少越好。而這也是為什麽,傅良濤將周穆清和許靜嘉的相片一並放進去的原因。


    傅良濤繼續說:「而且,既然已經知道了許靜嘉有機會不是李秉德的外遇對象,自然要考慮一下其他的可能性。」說罷,傅良濤掏出了放在後袋的手抄本。


    聽到傅良濤的話,龐季同不禁沉思起來,問:「這個我知道,因為在周穆清的手機備份檔案裏,找到了一些與許靜嘉有關的圖像和音訊檔案。而且,其中的一些圖像和音訊檔案,更加是和在李秉德的筆記本電腦中找到的一模一樣。


    這個發現,證明了這些圖像檔案和音訊檔案不隻是李秉德一個人才有的。所以,你才覺得許靜嘉不是李秉德的外遇對象?」龐季同問這個問題倒不是因為真的對此有著疑問,而是想要確認傅良濤的看法。


    傅良濤眉毛一挑,答道:「也可以這麽說,那是因為之前我們認為那些音訊是許靜嘉傳送給李秉德的語音訊息內容,不過就目前的情況看來,應該不是如此。」傅良濤看到龐季同緊皺著眉,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遂又問道:「難道,你還有其他的想法?」


    龐季同便提出了心中的疑惑,問道:「雖然現在李秉德和周穆清看起來素無交集,但是我們會不會遺漏了什麽重要的線索?」


    「我們的確還有一些線索沒有找到,但是李秉德和周穆清兩人之間並非毫無交集。他們的交集就是許靜嘉!」傅良濤肯定地迴答說。


    龐季同忽然福至心靈,腦海中浮現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遂小心翼翼地說:「濤sir,我有個想法,你聽起來也許覺得天馬行空,但是你不要笑我。」


    「好,我不笑你。」話未說完,傅良濤眼底的捉挾便已經表露無遺。


    龐季同自然也看得到傅良濤的捉挾,卻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我推測李秉德、周穆清和許靜嘉,他們三人本是三角關係,周穆清和許靜嘉二人因為李秉德而反目。最後,李秉德因為周穆清而放棄了許靜嘉,許靜嘉因愛生恨,於是向周穆清和李秉德二人展開報複,讓他們不得安寧!」


    龐季同說完之後,也在心裏為自己暗暗捏一把冷汗,但是從另一個角度出發,龐季同又很佩服自己連如斯狗血俗套的劇情也能夠想像得出來。


    聽過龐季同的說法,傅良濤卻收起了眸中的捉挾,眼睛眯了眯,說道:「不,我認為他們三人之間,應該不是這樣的關係。李秉德……應該不是許靜嘉會喜歡的那種人。不過,你的想法有一部分跟我的一樣……」


    傅良濤的迴答出乎龐季同的意料之外,他沒有想到傅良濤竟認同了他一部分的想法。可是,龐季同對傅良濤認同他想法中的那一部分,完全摸不著頭腦。


    龐季同拿著薑碧為和陳思越二人的相片,困惑茫然地問:「那麽,李秉德的外對象是誰?」


    「李秉德,他……沒有外遇。」傅良濤沉聲答道,然後翻開手抄本,在記錄了李秉德資訊的那一頁,用原子筆刪走了「出軌」的那一串密碼。


    信任是一種在某種意義上很虛無,又很實在的東西。是就是,非就非,無法勉強,也無法想望。


    明明無形無相,偏偏卻又能很切實地感覺到它是否存在。


    明明是世上所有人際關係的基礎,偏偏卻又如窗紙那般脆弱,一戳即破。


    明明最是親近的人,偏偏卻又會仗著對方的信任而肆無憚,卻又會在對方最需要的時候吝於對對方施舍一角半仙的信任。


    信任這事情有對錯嗎?自然沒有。因為一方信任與否,雙方都有責任,而這正正就是傅良濤無法向駱曉雯開口的原因。


    「嚇?沒有外遇?那……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龐季同還是無法跟上傅良濤跳躍的思維。


    傅良濤歎了一口氣,反問龐季同道:「周穆清的手機和帳單記錄中,不也顯示周穆清從來沒有使用過丁達這個應用程式嗎?」


    龐季同直觀地說:「對呀,不過周穆清身邊的所有人不是都這麽認為嗎?甚至,周穆清的母親都對此深信不疑。」這個矛盾的事實,於龐季同心裏有著非常深刻的印象。轉念一想,龐季同又疑惑地問:「但是,這個跟李秉德有沒有外遇又有什麽關係?」


    「還記得李秉德和周穆清公司裏的那些傳聞嗎?還記得周穆清在日記裏談到的那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嗎?」傅良濤又循循善誘地問,接著半握成拳的右手在辦公桌上叩了叩,難以置信地問:「喂?你該不會,到了現在還沒有搞清楚作案者所用的手法吧?」


    聽到傅良濤這一問,龐季同心裏「咯噔」了一下,還真的讓傅良濤給說中了。


    龐季同張口想要說點什麽作解釋,思來想去卻都找不到合適的藉口,一下子便又成了張口結舌的狀態。


    傅良濤見了龐季同的模樣,知道這些事情急不來,便又說道:「算了,你接觸這些案件的日子還短,一時之間無法想到也不怪你。」


    「離間計。」傅良濤看著龐季同仍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己,遂言簡意駭地解釋道:「作案者所用的是離間計。」


    龐季同聽罷,竟哈哈大笑了起來,說:「濤sir,難道現在是在寫小說嗎?還三十六計呢?」


    傅良濤無視了龐季同的嬉皮笑臉,無奈地繼續解釋道:「橋唔怕舊,最緊要受!懷疑一旦種下,就算不澆水灌溉也會茁壯成長,更何況還有『實證』。」頓了頓,傅良濤又糾正龐季同說:「還有,離間計不是三十六計之一,反間計才是。」


    龐季同聽到「橋唔怕舊,最緊要受!」這句俗語便點了點頭,梗的確不怕老,能用就好。「濤sir,為什麽不是無中生有呢?」龐季同又問,如果不是龐季同的樣子非常認真,傅良濤真的以為龐季同還在說笑。


    傅良濤遂答道:「不對,作案者所用的材料不是無中生有的,正是因為他所用的材料大部分都是真實的,又或者是與真實的材料互相組合,所以才讓人覺得他的材料更為可信。


    一方麵,不論是李秉德使用手機的習慣、網絡活動,還是其帳單記錄都顯示李秉德沒有與其他女性過從甚密。


    另一方麵,我們雖然尚未確定李秉德和陳思越的具體交往時間,但是陳思越在二零一八年已經亡故。而李秉德與薑碧為則早在二零一七年初已經分手。可是,駱曉雯卻在二零一九年一月收到來自兩人的合照和來電。


    雖然我沒有弄清楚駱曉雯所說的來電是怎麽迴事,不過單單就收到合照的事情來說,這一點不就說明作案者利用時間的間隙,以真實存在的過時材料,誤導他的目標,讓對方對他想要傳遞的訊息信以為真。


    而且,你可別忘了,傳聞是從來都不需要證據的。作案者利用人類總是喜歡大膽假設,小有求證或不會求證的特點,這也是李秉德和周穆清的職場總是充斥著他們兩人的不同傳聞,而又經久不衰的原因。同時,也藉此離間李秉德和周穆清與其他親朋好友的關係。」


    龐季同低頭思索著傅良濤的話,想了好一會兒,點著頭認真地沉吟道:「嗯,這樣一來,應該算是混水摸魚。」


    這樣一來,傅良濤也總算聽出來龐季同真的還在說笑,便一邊作勢拿起了辦公桌上的筆筒,作狀就要向龐季同扔過去,一邊又笑著說:「這個方法,不需要額外的技術,隻要成功取得需要的材料就能夠進行。」


    龐季同也一邊作勢避開傅良濤的攻擊,一邊右手握拳錘向左手手掌,恍然大悟地說道:「所以,這就是放在李秉德和周穆清手機的那個木馬程式的用途。作案者誘使李秉德和周穆清安裝這個木馬程式的原因,是為了收集他們兩人的資料。」


    聽到龐季同的話,傅良濤放下了手上的筆筒,沉聲應道:「沒錯。」


    加入tcd這麽多年以來,傅良濤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將這一類的木馬程式用於網絡騷擾的案件中,不知道這惡意軟體的作者知道了之後會作何感想,會不會佩服這案件的作案者以這麽一種特別的方式將這惡意軟體的效能發揚光大,並在某程度上將這個軟體的功用發揮得淋漓盡致。


    這樣的情況自然不是傅良濤喜聞樂見的。


    隻聽龐季同又問:「到底是甚麽原因,讓李秉德和周穆清二人都安裝了這麽恐怖的木馬程式,這木馬程式的外殼到底是什麽?」


    傅良濤垂目看向手抄本的那一大堆隻有他看得懂的密碼,在這頁記錄了李秉德資訊的筆記裏,傅良濤將「木馬程式」四字用紅色原子筆以方框標示了起來,又以指頭指向了空白處寫了「麵譜」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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