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靈塔第五層與其它各層截然不同,這裏是一個水的世界,宛如一個小巧的即翼澤。


    此時,月已經從水浩的識海中退了出來,斜倚在灘塗之上,細長而幽暗的魚尾被她浸泡在水中。


    她仰著小腦袋,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水浩,那條小尾巴不時的甩動著,激起片片水花。


    水浩的目光隨著水花晃動,滿腹情緒,繁如亂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水浩……”


    “月……”


    一人一獸同時開口,繼而又同時頓住。


    “你先說……”


    “你先說……”


    一人一獸再次同時開口,說完都愣了一下,隨即相視一笑。


    在這一刻,他們在識海中的隔閡,都已經冰釋,水浩的目光也重新變得柔軟起來。


    水浩好奇得看著腳下的灘塗,見其長得和水靈顆很像,隻是顏色幽暗。


    他欺身坐了下來,褪去鞋襪,學著月的樣子把腳浸在水中。


    月望著水浩,雙眼彎成了一個好看的弧度,嘴巴微張,露出幾顆尖尖的牙齒。


    “我和姐姐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此時她的聲音已經沒有那種滄桑感,反而比較空靈。


    “除了你再次被九尾天狐拘禁在鎖靈塔中,你們姐妹倆兒,從小到大的事我差不多都知道。”水浩異常古怪看著月,她的狀態又哪裏和拘禁沾上半點關係。


    “嗬,想必都是他告訴你的。”


    “他?”水浩詫異的看著月,登時了然,”你說的是老雨精吧!”


    哪曾想,月在聽到這個名字後,小臉瞬間大變,雙眼之內更是露出狂暴的怒意,仿佛老雨精便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就見月那條細長而幽暗的魚尾高高抬起,又猛的落下。刹那間,水麵激蕩,掀起滔天巨浪。


    緊接著,水麵開始劇烈的震蕩,一波波水浪澎湃而起,拍打在灘塗上,又激起層層的浪花。


    直至許久,水浪退去,水麵慢慢的又恢複了平靜。


    “水浩,我來說個故事給你聽吧!”月目光沉沉的落在水浩身上,幽幽開口。


    她也不待水浩迴答,自顧自的說道:”我們的母親本是一條普通的人魚,她生性純良,與世無爭。她還有有一個好聽的歌喉,追求她的人魚無數,可嫉妒她的人魚同樣很多。


    有一天母親睡夢中見一團霞光纏繞在她的身上。醒來之後她的肚子突然就變大了,數年後,便生下了姐姐和我。”


    月聲音一頓,看著水浩恨聲說道:“想必你已經知道,是誰做的好事!”


    水浩默默點頭,即翼澤中,老雨精的話猶在耳畔迴蕩。


    月輕歎一聲,收迴目光,接著說道:”族中流言四起,包括那些曾經追求過她的人魚,沒有誰肯相信母親的話。


    母親在痛苦中生下姐姐和我,獨自喂養著我們。她忍受著族中的流言蜚語,日日在族人們的指指點點中度過。不久以後,她就鬱鬱而終。


    我恨他,他讓母親懷上我們姐妹倆,可曾問過母親願不願意?


    但我知道母親不恨他,隻是怨他不曾與她相見,怨他不能照顧我們姐妹一天。”


    月顫抖著嘴唇,淚水隨之奪眶而出,那是一顆顆宛如黑珍珠般的晶體。


    緊接著,她就如受傷的孩子一般,大聲的哭泣了出來,好像積攢了上千年的悲傷在這一刻一起釋放。


    以至於最後,月更是一把抱住水浩。在他的懷中大聲哭泣著,嘴裏不停地哽咽。


    水浩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什麽,隻是輕輕的拍打著月的後背,以這種方式安慰著。


    ”沒有人相信母親,但我和姐姐相信。”月眸中含淚,嗚咽說道,”我和姐姐幼年便雙雙化為人魚,並且隨著時間的增長,記憶中便會多出一些莫名的東西,姐姐稱之為傳承記憶。


    我和姐姐身體裏充斥著無比純淨的力量,她擅長淨化之力,而我則擅長封禁。”


    月說著,手中更是亮起幽芒。水麵震顫,一張巨大的陣圖在水麵上緩緩亮起,又緩緩消失。


    ”十裏桃林的山河血圖,就是我幫助小九參透;青丘北坡中的陣式也是我交給灌灌的。否則僅憑她們兩個又如何能夠掌握。隻是不曾想,這一切都為以後埋下了禍根。”


    水浩不由的唿吸一滯,眼角甚是明顯一抽。他沒想到,這樁樁件件事情的背後都有著月的影子,甚至於當初六尾仙狐和鳩鳩都不曾發覺。


    隻聽月說道:”姐姐比之母親更加的純良,曾無數次勸我。我們皆出自那團光,他便是我們的父親,我們不應該恨他。”


    月揚起小臉,淚眼婆娑的望著水浩,淒聲說道:”可是我控製不住自己,我恨整個赤鱬一族,是它們逼死了母親。我更恨讓母親懷孕的那團光,他為什麽不肯出來見母親?母親直到死去的那一刻,心中還在想著他,嘴上還在念著他。那是母親為他起的名字,叫作霓幬。”


    水浩聞言一怔,不知不覺的便紅了眼眶,眼前的一切仿佛變得模糊起來。遠處水麵波光蕩漾,似有一條人魚從水中探出身子,目光悠長的望著遠方,嘴中喃喃輕唱:飄飄帷帳,熒熒華燭;爾不是居,帷帳焉施?


    水浩使勁的揉了揉雙眼,凝神望去,那裏哪有什麽人魚的影子,唯有月悲涼的聲音,仍然在空中迴蕩。


    “千年前兇獸暴亂,殤和小九攜青丘山人獸兩族共同鎮壓暴戾,不曾想兇獸數量遠遠超出我們的意料。它們妖力蓬勃,不知疲倦、無懼生死,人獸兩族節節敗退。”


    “那時地皇猶在,以他的強大,又怎麽會出現如此的情況?”水浩問出了一直橫亙在他心頭的疑問。


    壁畫中記載,地皇鴻禪位於殤。兇獸暴亂之時,殤還未成為王,而且壁畫中也是殤帶領英水各族,同樣沒有出現地皇。


    “我聽小九說過,地皇封印九大上古兇獸時,自已也是身負重傷。自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出過手,一直靜心休養。兇獸暴亂之時,他更是瀕臨死亡。否則以他巔峰時期的狀態,又何懼兇獸。”


    月輕歎一口氣,接著說道:”當初兩族和兇獸血戰不休,直至山河破碎、日月無光,整個天地都被血煞戾氣籠罩。


    青丘山獸族也是在那次暴亂中元氣大傷。灌灌鳥一族和靈狐一族高階靈獸不斷的戰死,甚至影狐一脈舉族陣亡。”


    ”最後那場大戰就是發生在英水河。岸上、水中都是兇獸,我們酣戰十天十夜,直至身上的靈力耗盡。


    危難之際,是一團霞光出現,他的靈力純淨比我和姐姐更甚,一個個法陣信手拈來,兇獸們在他的靈力中毫無反抗之力。”


    水浩猛地一震,即翼澤中,老雨精並未提起過此事。他為何要隱瞞下這一部分?是因為遺忘,又或者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緣由?


    這一刻,水浩眼神晃動,有那麽一瞬的失神。


    月仍然沉浸在迴憶中,並未發覺,徑自說道:“可畢竟兇獸的數量太過巨大,他雖然鎮壓了兇獸,但自己也損耗嚴重,變得異常暗淡。


    我和姐姐默默的看著他,我們知道那便是我們的父親。他就是讓母親念念不忘的那團光。”


    此時,月的聲音突然顫抖起來。


    “他好像察覺到了我和姐姐,我能感受到他身上所爆發出的情緒,是那樣的複雜難明。不等我和姐姐開口,他便消失在了眾人麵前。”


    ”此後,殤因為帶領各族鎮壓兇獸,在人間積累了無尚的威信,他便被推舉上王位,奉為人皇;而小九也被奉為九尾娘娘。”


    月說到此處,聲音嘎然而而止,仿佛沉浸在那段湮沒在古遠曆史中的往事不能自拔。


    水浩並未打擾,隻是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月的肩膀,眼中滿是疼惜……


    與此同時,暮赤四人已經走過鎖靈塔第九層,九紫右弼星位;第一層,一白貪狼星位和第二層,二黑巨門星位。


    其中隻有第二層最為兇險,好在四人中有熟知星位的暮赤,又有著胡佑兒這個護身符,這才有驚無險的走過。


    “大個子,你說水浩究竟在哪裏?這層要在再沒有怎麽辦?”


    正東方震宮石台,胡佑兒看著暮赤忐忑的問道。


    暮赤無奈的搖了搖頭,同樣的話胡佑兒已經問過三遍。


    “沒有就去下一層!”暮赤一字一頓,神色間決絕,“下層沒有就再去下一層,就是把這鎖靈塔翻個遍,也要找到阿哥。”


    “好!”胡佑兒滿意的點了點頭,還大方的賞給暮赤一個笑臉,“大個子,其實我並不討厭你。”


    暮赤不由得一愣,隨之釋然。他發現眼前的女孩並不難相處。


    胡佑兒心思單純,沒有心機,所有的事情都寫在臉上;同時,她敢愛敢恨,情感熾烈,為了水浩義無反顧。


    想到剛才的兇險,即使大大咧咧的暮赤都一陣陣後怕。危急時刻,是胡佑兒擋在了大家麵前,眾人這才大難不死。


    暮赤知道,胡佑兒之所以這麽做,便是想快點找到水浩。同時,他對胡佑兒的身份更加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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